林小桃突然回過頭看著她,目光灼灼,放佛是要把她整個人看穿。
很奇怪,明明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像她姐姐,可她就是覺得眼前人就是有姐姐的影子。
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總是很忙,她一直跟著保姆生活,保姆嗜賭成性,偷了東西就冤枉是年幼的小桃偷的,媽媽不信她,她便離家出走了,最后是大她十四歲的姐姐把她找了回來。
十三歲那年,在這個世界唯一一個對她真心的姐姐坐了牢,所有人都說姐姐是殺人犯。
只有她知道,她的姐姐性子寡淡,不愛與人親近,但對自己的職業(yè)十分熱衷,所以絕對不會去殺人。
但誰又會相信一個十三歲小姑娘的證詞呢,畢竟那個人也上了法庭。
顧氏集團總裁辦公室,林小桃和顧白相對而坐。
顧白還是那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惡心模樣,林小桃選擇視而不見。
顧白把茶杯推到林小桃面前,語氣溫潤輕和:“你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里了?”
“來看你死了沒。”林小桃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沖。
顧白笑了笑,不以為意:“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前幾天剛去醫(yī)院做了體檢,醫(yī)生說我暫時還死不了?!?p> 林小桃斜眼一笑,譏諷道:“那還真是可惜了?!?p> 顧白還是在笑,林小桃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站起來,問道:“顧白,我問你,如果這世界上有機會讓時間倒流,讓你重新做一次選擇,你還會不會那樣做?”
顧白的笑僵在了臉上,沉思了一番,低下頭,喃喃道:“這世界真有如果嗎?”
“為什么不會有?”林小桃點燃了希望,眼睛里全是急切:“你知道特案組嗎?”
顧白點點頭,他親生父親就是省廳副廳長,親自成立的特案組,聲勢浩大,他怎么可能當真不知道。
“他們要抓的人無奇不有,說不定就有人能跟控制時間,你想不想去試試?”林小桃一屁股坐回沙發(fā)上,繼續(xù)說道。
“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你的?”顧白雖然已經(jīng)辭去警察工作已經(jīng)近十年了,但出于職業(yè)的敏銳,他還是從林小桃的話里聽出了端倪。
特案組里的具體執(zhí)行任務只有直接領導人才會知道,檔案都是絕密封存,林小桃一個剛進刑警大隊的實習警察,她是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除非是有心人故意告訴她的。
“我自己查的?!绷中√颐黠@有些底氣不足。
顧白追問:“是特案組里出現(xiàn)了黑警,還是外面的人主動聯(lián)系你的?這一點你必須告訴我,否則他們可能會有危險?!?p> 此話一出口,顧白又嘆了口氣,他忘了,他早就不是警察了,別人的生死與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林小桃撇撇嘴,不以為意的回了一句:“那些都不重要,我就想知道你想不想我姐活?”
顧白搖了搖頭,“我們誰也沒有那逆天改命的能力,如果有,那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p> 看著林小桃執(zhí)拗的表情,他出聲勸慰道:“小桃,人死不能復生,你姐姐是我親眼看著火化的,她活不過來了?!?p> “所以你就放棄了是嗎?別忘了她為什么會死!不要以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當年她就是替你去死的!你現(xiàn)在憑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批判我的不是?”林小桃聲音哽咽,泫然若泣。
最后顧白什么也沒問出來,林小桃跑了,所有的答案她都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但顧白了解林小桃不是個魯莽的人,她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因為她太在意她姐姐了,所以才更容易被人唆使。
想到這里,顧白扯了扯領帶,還是追了出去。
林小桃的車子早就不見了蹤影,顧白只得開車追去她工作的地方。
市公安局門口,顧白找了個位置把車停好,正準備進去找林小桃,遠遠的就看到了一道略微清瘦的熟悉背影,他愣在了原地,忍不住喊了那個久違的名字:“小曦,是你嗎?”
薄繁剛把東西放下,準備來把余長曦抱上臺階,聽到了有人說話,他回頭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只見樹蔭下站著一個衣著干凈整潔的中年男人,那個長相俊雅,氣質(zhì)不凡,目光癡癡愣愣的看著余長曦的方向,一語不發(fā)。
薄繁覺得奇怪,他快步跑下臺階來到那男人面前,問道:“先生,你找誰?”
顧白回過神來,指著余長曦所在的方向,喃喃道:“我,我能見見那位姑娘嗎?”
他的聲音沙啞,眼睛里有許多不容共存的情緒。
“那不是姑娘,是我們警隊的警察,你可能認錯人了?!北》蓖蝗痪杵饋?。
顧白雙眼無神的看向薄繁,語氣輕似呢喃:“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想確認一下,可以嗎?”
薄繁疑惑,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接連兩次被人說是“許晚”的故人,可“許晚”明明就是平城人,在這邊根本就沒有親人見過她。
如果是有人認出這是一個被換了芯兒的許晚,再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余長曦頭上才對。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去問她?!?p> 余長曦背對著兩人,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早已蕩起了陣陣漣漪。
那個聲音她太熟悉不過了,是顧白,她曾經(jīng)的未婚夫。
但是她現(xiàn)在早就不應該是余長曦了,卻偏偏要用余長曦的記憶活下去,所以就不可能一輩子躲得過那些熟悉的人。
該面對的,躲不掉。
幸好許晚跟余長曦身上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所以余長曦也不怕顧白發(fā)現(xiàn)什么。
余長曦坦然的轉過輪椅,面對顧白,她輕輕推了推眼鏡,問道:“先生認識我?”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顧白也愣了一下,余長曦早死了,他怎么也開始魔怔了呢。
顧白苦笑一聲:“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來找林小桃?!?p> 余長曦坦然一笑,做出一個沒有關系的手勢,就任由薄繁把她抱進了組里。
組里的人早就見慣不慣了,最開始還會有人瞎起哄,到后來發(fā)現(xiàn)兩個人當真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朋友,他倆開一間房,絕對只會讓人認為他們是打了一晚上的斗地主。
林小桃從顧白辦公室里出來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她也隱約感覺到自己是被人當了靶子,但一直查不到那封匿名來信究竟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信紙上的每一個字都是從報紙或是雜志剪下來,然后貼在紙上的,紙上沒有留下指紋,寄信的人很有可能是帶了手套,但仔細觀察又似乎能在信紙邊緣發(fā)現(xiàn)小半張掌紋。
信里的內(nèi)容并不多,但都很直白的指出了她姐姐當年死亡的真相,信件里說她姐姐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謀殺。
狹長的走廊里,余長曦獨自坐在這里,她方才明顯感覺到不對勁,她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從那間辦公室里傳出來的,但一定就離這里不遠。
警隊里可能有黑警,他們還不自知,所以計劃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余長曦并不打算告訴薄繁,薄繁只是個普通人,就算戰(zhàn)斗力再強,在那些為知的事情面前,別人動一根小手指頭,他都不一定接得住。
舒薇從法醫(yī)鑒定室里走出來,看余長曦的眼神有幾分古怪,余長曦不以為意,搖著輪椅走到她面前時,她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猜的對?!?p> 舒薇怔了一下,她回過頭,余長曦已經(jīng)坐著輪椅的背影已經(jīng)越行越遠。
西區(qū)某別墅內(nèi),少年吳良和一老頭劍拔弩張。
老頭看起來得有九十多歲的高齡了,躺在躺椅上精神萎靡。
“我不喜歡現(xiàn)在的你,你也很討厭少年時候的你,但那又如何,我的時間還長著呢?!眳橇计锲獾牡鹌鹨活w紫紅色的葡萄,學著身旁人的樣子也躺在躺椅里。
老頭叫許世謀,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許世謀與吳良,一個少年時代的許世謀,一個老年時代的吳良,互相不看不順眼。
“這可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錯過了,就真的回不去了?!痹S世謀還在苦口婆心的勸慰著他。
吳良斜了他一眼,白眼一翻,“當初你讓我來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愿不愿意?現(xiàn)在倒是知道“禮貌”兩個人該怎么寫了,不回,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時候死。”
吳良是許世謀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強行打開的一條時空通道,從七十多年前帶過來的。
吳良就是許世謀,許世謀也是吳良。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我的時日不多了,我一死,你在這世界也活不了?!痹S世謀很了解少年時代自己的脾氣,倔得很,吃軟不吃硬,要是跟他來硬的,怕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少年吳良果然很惜命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然后站起身,語氣毋庸置疑:“別忘了,你是我,我也是你,你有這么多時間在這里耗著,還不如早點解開那道該死的禁制,要是姓余的那小丫頭死了,你也得跟著我一起嗝屁?!?p> 許世謀笑而不語,那笑容如枯木逢春回光返照,笑的少年吳良毛骨悚然。
他們一樣也不一樣,同樣的一個人,他們都選擇放棄了原本的自己,改名換姓開始了另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