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悔不當初
阿祈醒來時是在午夜,何心易給圓圓換尿布,察覺到阿祈有輕微的細吟聲,便把孩子也抱在懷里去看了她。
阿祉在一旁守著,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見她眉頭蹙起,細細的呻吟。
“阿祈,”阿祉試圖喚她。
阿祈只覺得腦子沉重,頭暈目眩的,看著眼前從模糊不清的,再到越來越熟悉的人的面孔。
阿祈蒼白無色的雙頰上難得一見的淺笑,“你出來了!”
“嗯嗯,一出來就來找你了,”阿祉見她硬撐著要起來,“別亂動,小心傷口崩裂?!?p> “哪那么嬌氣,”阿祈仍是要起來。四下里看了看,看到了婦人懷里的孩子,“圓圓沒鬧你們吧?”
“她很乖,”阿祉在她身后放了個軟墊,擔憂道:“你現(xiàn)在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阿祈無奈的笑了笑,淡淡的望著婦人,“把孩子給我,你們走吧!”
“不可,”何心易自知愧疚萬分,“你現(xiàn)在照顧不了孩子!”
“呵,”阿祈的這一聲笑,充滿了諷刺意味,“什么大風大浪我沒見過,怎么就照顧不了一個奶娃娃?!?p> 話音未落,就已起身來抱走了孩子。
何心易不敢與她爭搶,只好將孩子給她。
可看到她腳步虛浮的樣子,又伸出手在她身后攔著,以防萬一她摔倒。
“你們快走,”阿祈神色冷淡,淡淡的望著阿祉與婦人。
“阿祈,你現(xiàn)在身子虛弱,得有人在場??!”阿祉緊張關(guān)切道。
“不用,”阿祈把阿祉推到門外,“我的死活與你們無關(guān)?!?p> 現(xiàn)在的阿祈,不光將阿祉置之不理,也對找來的婦人恨之入骨,母親,呵,她不配。
阿祈對何心易冷眼相待,自始至終從未有過一句好話,一個好眼色。
阿祉被推到門外,看著阿祈眼里噙滿了淚水,特別心疼,“何苦為難自己?”
“講過去像是在賣慘,講未來又是白日做夢,講現(xiàn)在又是當局者迷,你說我為何要為難自己?”阿祈反問阿祉。
“你看現(xiàn)在我們都回來了,以后的日子會好起來的?!?p> 安慰人一直以來都是阿祉的弱項,現(xiàn)在的阿祉可謂是,遲遲無話,又對阿祈說的話是字字酸楚。
阿祈的經(jīng)歷,是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痛楚,永遠釋懷不了。
“休的多言,快快離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阿祈下了逐客令。
因男女有別,又因著實膽怯,慕容信自夜幕降臨后,就一直在院里的小凳子上等著。
現(xiàn)在聽到聲音,立馬就來了。
“阿祈,”慕容信有喜有悲,望著一臉平靜的阿祈,他憂愁道:“阿祈,還好嗎?”
“我說過,讓你不要再來,你瞧瞧,都招惹了什么人來。”阿祈字字傷心,對他特為不喜,越發(fā)增恨。
“阿祈,我也是圓圓的父親,我……”
“滾!”
慕容信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阿祈一個滾字打斷。
阿祈冷冷的望著他,“孩子我依了你,將她帶到這個世界,可你又做了什么,現(xiàn)在來討好我,早干嘛去了?”
“我……”慕容信低頭不語,內(nèi)心復雜的在整理著語句,可許久過去,一句話也再說不出來。
阿祈也不會再看在場的人,抱著孩子走進屋里,門關(guān)的很小聲,只聽小小的咿呀一聲。
人一旦到了最為暴怒的時候,做出來的事就很輕柔,強忍著把暴怒壓下去,掩埋心底。
屋里的燭燈也隨之熄滅,黑漆漆一片。
拒之門外的三人,你拿驚恐的眼神望著她,她又拿著愧疚的眼神睨著她,而他又拿著悔恨的眼神望著她們。
三人身體似被掏空,有氣無力的站在門外,繞是心中有千言萬語,有千道萬謙,此時此刻,卻無從說起。
何心易心中萬般后悔莫及,若是早些聽成陌的,也不會如此這般。
阿祉只呆呆的望著那已關(guān)的嚴實的門,似乎是連嘆氣都忘了。想上前敲門,卻又不敢,擾人清夢是最為不好,可……
慕容信就坐在門前,知曉她的脾性,若她再有犯傻之舉,就能第一時間沖上去阻止。想到此,他自知無甚顏面,不敢直視阿祉與她母親。
說實在話,混到他這一般,真是說話無分量,做事無分寸,居然是會做出與阿祈同樣之舉,不是第一時間去叫大夫。
說到底終是不夠愛她,憶起往事來,你儂我儂兩相偎,成日見她眉眼彎彎,現(xiàn)如今,只有她對孩子淺淺一笑,再見不到她笑了。
阿祈在門里望外看了看,不嘆氣,不憂愁,只是輕輕地看了一眼,就轉(zhuǎn)身往回走。
一個小小的背簍里放滿了母女二人的衣衫鞋襪,亦拿一塊木板隔了開,這邊再放些碗盞,將之背在身后,忍痛去抱了圓圓,開了后院的門悄悄出去了。
牽了后院的羊,這只羊養(yǎng)了許久,許是聽的人言,讓它莫鬧,真真就是一聲未出,悄悄地抬起羊蹄跟隨著阿祈,連喘氣都細如蚊子。
阿祈走在寂靜的街道,一手孩子,一手牽著奶羊,背上再背著個逐漸沉重的背簍。
孤身只影三年,腦海里全是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又一幕,揮之不去,依舊在她這里扎了深根。
逃命過,和現(xiàn)在帶著孩子遠離他們無甚區(qū)別。
一個是為了不讓人染指而逃,逃到一半被人捉回,日復一日的重復著,撥弄著琴弦,唱著調(diào)不成調(diào)的曲兒。
是她技藝不佳,隨意彈彈只為護命,還是那些人心知肚明,卻又不離去,只為一時興起的愉悅。
一個是為了孩子,講真的,實在是無甚顏面面對家人,知道姐姐在牢獄里受苦受難,卻連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曾花重金求獄卒帶過口信,可一直杳無音訊,也自那時起,就離開了仝平鎮(zhèn),輾轉(zhuǎn)各地,像一個一個小小的耗子在昏暗無光的地方活命罷了。
想起陳年舊事,又哪里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句心酸就能忘卻了的。
萬般寂靜的夜里,時不時地傳來一陣狗吠,讓阿祈打了個寒顫,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行下去。
只是,離她不遠的前方,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人。
阿祈站在原地不動,不敢動彈,連呼吸都會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