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綻
舟思遠(yuǎn)百思不得其解,仍是到了樓下,一手拿出欠條當(dāng)面撕毀,一手接過了那沉甸的銀子,心里宛如刀絞,難道上一世未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世也要讓他孤獨終老?
腦海里竟不自覺的想起上一世,年紀(jì)輕輕的他為國捐軀死在了叛軍的紅刃下,她亦遭遇殘害,嬌人香消玉殞。
阿祉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或是經(jīng)歷了什么,看他自出來后,將欠銀一事處理,就杵在那里紋絲不動,眼里泛著閃光。
只見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兩晃,故作恭敬:“舟公子,既然欠銀還清,那做工抵債就消了,在此祝舟公子開業(yè)大吉,生意興隆,蒸蒸日上?!?p> 舟思遠(yuǎn)面色不喜又喜,眸子柔情似水,“多謝!”
“告辭!”
阿祉不再看他,與老太太慢步走回了葫蘆巷。
葫蘆巷煙霧彌漫,襲襲刺鼻的煙灰鉆進(jìn)了鼻子。
葫蘆巷失火了。
最里的宅子已被大火吞噬,火焰高升,周邊滿是溫和,讓這帶著些許寒意的春日有了些暖意,可惜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周邊連接幾家都被火勢牽連,卻無一人救火,眼睜睜的看著火勢愈發(fā)大了起來。
再想救時,已有心無力,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
只得遠(yuǎn)遠(yuǎn)觀望,心里默默祈禱,希望那火勢莫再燒了,又或許來一場大雨,將火澆滅。
老太太老淚縱橫,涕淚四流,拄著拐杖依靠著阿祉,泣不成聲。
阿祉木然,不過才一上午,唯一的棲身之所就葬于火海,難道是那人所為?
不是說好了,不會傷害她們的嗎?
忽然,阿祉輕笑,不會傷害她們,但是會燒房子??!
這些人當(dāng)真是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言而無信,當(dāng)即去問了一旁對那房子指指點點的一婦人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婦人家就好心的回答了她,“小姑娘,別靠近,免得被火傷著,我告訴你??!剛剛有人搬出去,剛走一會兒,那天上咻咻咻的飛來幾只帶火的鐵箭?!?p> 結(jié)果可想而知,最為傷心的老太太一驚,那握在掌間的拐杖用力點了青磚,那青磚頓時發(fā)出了輕砰的響聲。
“我們走,”這話是對成老太替說的。
老太太一言不發(fā),這會哭啼,抬手抹淚的她笑著搖了頭,自顧自的喃喃細(xì)語,別人卻聽不懂的話:報應(yīng)?。?p> 官府來查了葫蘆巷失火案件,按房子里的結(jié)構(gòu)與長久居住或未居住的現(xiàn)象,與那空中突現(xiàn)的鐵箭,主宅子后院新建的廚房,這房子年歲雖久遠(yuǎn),查閱了人口,方才發(fā)現(xiàn),此宅從未住過人,是個空宅。
帶頭的捕快劍眉星目,一掌握著官刀,一掌拿著那只鐵箭,語氣略微怒意,“查?!?p> 只見那燒毀的鐵箭,灰黑的箭身隱約有著什么記號,卻又看不清。
帶頭的捕快的人身后那幾人得了令,紛紛散去。
葫蘆巷的人皆已散去,唯有留下二人,倚靠在一旁的墻角下,各自手里還捧著塊黑面饅頭啃著,時不時地往嘴里灌著涼水。
“你說這是你的宅子?”那劍眉星目的捕快面上三分不喜,不耐煩的看著為首的消瘦老嫗。
“回官爺,是老身的?!崩咸袣鉄o力,吐字不清。
“嘖,”帶頭的捕快具不耐煩,擺了一下面子:“這葫蘆巷的宅子早些年就已歸了官府管轄,無人所住的宅子房契都已銷毀,有何依據(jù)能證明此宅是你的?”
這一反問,老太太傻眼了,呆愣地看著阿祉:“阿祉!”
阿祉連忙自取老太太懷中房契,冷不丁的甩到那高傲自大的捕快眼前:“房契在,怎么就不能證明?”
高傲自大的捕快笑了笑,很是鄙夷不屑,輕撇了一眼就走開,看都不看那紙張泛黃,邊角毛糙的房契。
冷冷的丟了一句:“官府不認(rèn)可!”
捕快心里冷哼,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也能提到明面上嗎?
自然是……不能,萬萬不能。
他笑的陰險,可在別人看來,卻不知他在笑什么!又為何發(fā)笑!
阿祉自知被人擺了一道,她不心疼銀子,可老太太疼??!怕是現(xiàn)在心肝脾肺腎都?xì)獬榱恕?p> 縱火案的犯人已抓捕歸案,只是一名癡傻的十五歲男子,無父無母,孤苦伶仃一人如游魂般流串街頭。
那滿臉鼻涕泡,滿臉灰土,清醒時,還能認(rèn)得出一二三,糊涂時,什么都不知,只知咿呀咿呀,嗦著指頭。
那模樣更別提了,阿祉代替老太太去府衙時,回來連續(xù)三四天還惡心著,不想還好,一想就玩完。
詫異的事是府衙對燒毀的房舍只字未提,倒是對她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安置了流民區(qū),城外三丈遠(yuǎn)的坡地,屈指可數(shù)的流民。
老太太連續(xù)幾日不言語,食量少之又少,大病了一場,躺在那兩塊木板床上氣若游絲,喘氣都難上加難。
自知命不久矣,拿出所有積蓄揣在懷中,等待阿祉回來。
阿祉這幾日都在外觀察這安置流民的坡地,因心系成老太太,著實不放心,匆匆忙忙自棗莊快步趕回,回了一趟棗莊,可映入眼簾的是破爛不堪入目的臟亂,發(fā)黑了的血跡,緊貼著黃土的黑紅血液刺激眼簾。
棗莊在她們走后的第二日被賊寇洗劫,生還者寥寥無幾,家里錢財米面皆被劫走,那生養(yǎng)俊俏的女眷也被打暈帶走,無論是否是有過子嗣或是守寡,又亦或是身懷六甲的婦人,一并帶走了。
據(jù)得知些許消息的捕快言談,那是京城常年追捕的賊寇,因抓回獄中,這邊剛轉(zhuǎn)身,那邊就有人劫獄,破窗而出,時至今日,已無人再碰到那賊寇一星半點,任由其作惡多端,魚肉百姓,強搶民女。
阿祉哪里還敢待,一刻也不停歇就往流民區(qū)趕,回來時,已是暮色蒼茫,圓月高掛天空,自那狹小必仄的小院輕輕地推開,一到屋中,唯那破窗處折射過來的月光如銀水。
阿祉躡手躡腳的點燃燭臺,屋里霎時間明亮了許多,那些虛飄的影子若有若無,清風(fēng)自窗戶邊徐來,暈黃的燭燈輕輕地晃動,將屋中人物與那破敗的家具的影子折射的跌跌撞撞。
老太太提著最后一口氣,她斜靠著床沿,后背墊子了由稻草所做的枕頭,還有些許的稻草須從那打著補丁的枕巾里顯露幾絲出來,稍微的一側(cè)身,就能聽到稻草發(fā)出的窸窣聲。
“阿祉,回來了!”
語氣嘶啞,且目光暗淡,那提著的氣緩緩流逝。
“奶奶,你怎么了?”
聽出來不對,阿祉忙上前探了額角是否有發(fā)熱的癥狀,可是,一觸碰額角,與寒冬臘月的冰霜無疑。
“我去燒水……”
阿祉剛起身準(zhǔn)備去燒熱水給老太太喝,暖一暖身子,可那消瘦的小手卻被一只老繭橫穿的手握住。
“別忙活了,坐下來陪我說會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