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坦誠
白落衡猶豫半晌，手不自覺捏了捏。起勢亦拿起一枚荼白色的羊脂玉子，在一旁落下，這下看起來才算有了局勢。過后方才答道：“家父遲遲未歸，我亦不知是何緣由。若說維王示意，未免也牽強了些，以白將軍的個性，倒不至于?！?p> 雖然像是辯解，可凌王看他神色清冷了些，不似在談?wù)撟约荷浮?p> 此時廣陵端來了一杯新的熱茶，小心翼翼端放在凌王面前。雖說這廣陵是名武將，可這些細(xì)致的活計他倒是也能輕松駕馭，此點倒是與二月不謀而合。
凌王微微瞇起眼，饒有興趣盯著對面這人。手中卻在棋盒中拾起一枚棋子，仔細(xì)摩挲著，一面又用著疑惑的語氣問道：“你當(dāng)真不知？”
“我應(yīng)當(dāng)知曉些什么？”白落衡反而反問起來，他抬眼看著凌王，眼中一片迷茫。
此時一旁的廣陵也微微一征，悄悄往凌王那邊靠了靠。
看樣子，他確實不知道。凌王抬頭與廣陵對視一眼，兩人仿佛交流著什么，不過才一瞬，兩人像都心領(lǐng)神會一般微笑起來。
“白將軍不告訴你，也是情有可原。誰又知道你有朝一日會重獲新生？不過此前白將軍走時，倒是同我知會了一聲，我以為你也會知曉。”凌王一面落子一面解釋著。
突然有感覺自己仿佛是被支配的那一個，其實白落衡原以為自己是有主動權(quán)的。白落衡微微抬頭，顯露出一絲不悅。看了看廣陵，他也并沒有過多的動作，再看凌王，依舊是謙遜有禮地坐著?！八裕钕路讲攀窃囂轿?？”
“沒錯。你也從不說，我未免會有存疑。不過我確實沒有想到，白將軍竟然真的從未同你講過。”凌王如今倒是直爽，將真話都交代了出來。
白落衡輕輕挑眉，長吁一口氣?！八?，我父親一直知道我在凌王府。而你從一開始就盤算了，顧攬全局啊凌王殿下?！?p> “哎，非也非也，我也是有替你隱瞞的。我并未透露你是只身一人，到頭來還是替你瞞住了你和離的事情。也不算，太過吧？”凌王一派真切，方才可都是肺腑之言。
“你以為這樣就瞞得住？”白落衡一臉鄙夷地看著他，也不再有下棋的心思。
難怪昨夜母親說要訓(xùn)自己，其實他們早前就知曉了，故意摟著面子。不過也確實是自己失策，并沒有過多的心思想到這一層。原本并不關(guān)注他們多派如何競爭，只不過凌王拋出一些問題，自己客觀回復(fù)一些罷了。再不濟，就站在他的立場上，替他出些對策謀劃一二。也難怪為何凌王從不懷疑自己的可信度，原來是手中早已有了鎮(zhèn)國將軍這張王牌。
萬幸是，蘇離并沒有被言書籠絡(luò)走。
“這我倒是未曾想過。我總覺得你會處理好，自然也就沒有多插手?！绷柰跻桓北傅臉幼?，努力辯解著。
廣陵并未替殿下辯解什么，他在一旁默默觀察著，幸好還未見殿下面露難色。說來遺憾，若是自己早前多留一個心眼，讓殿下將蘇離亦分辨出來，或許就沒有此后尋人一事的跌宕。不過一夜，殿下就像已經(jīng)愈好那傷疤，能夠無所畏地面對任何事情，就像此事從未發(fā)生過一樣?？蓮V陵還是不信的，要記住一個人很容易，一眼就足夠了；可是遺忘卻難得多。
凌王回頭看了看廣陵，被他神情怔住。
“總歸沒有出什么亂子，還請二公子莫要介懷?！睆V陵在一旁對著白落衡辯解著，收住了此前擔(dān)憂著殿下的眼神。
白落衡沉默著，似乎并不想立馬回復(fù)。其實本就無可厚非，各懷心思本就是常態(tài)，何況自己本身也沒有對人坦誠。
不過為了表示自己的出乎意料，白落衡還是決定先思考一二，再做回復(fù)。眼神向桌上棋局看去，左手探了探棋盒，熟練地捻起一枚棋子，落在紅棋連續(xù)中，斷了其脈絡(luò)。完畢白落衡淡淡道：“殿下，該你了?！?p> 自然明了，凌王亦不再糾結(jié)先前所言，專注到了棋局上。自己的瑪瑙紅子已于岌岌可危之地，氣若游絲。大誤，先前聽信了他的鬼話，凌王自己也只是胡亂應(yīng)付著。沒成想如今已落下風(fēng)，真是好險。
舉棋不定。
凌王縱觀全局卻依舊皺著眉，一手撐住下巴喃喃道：“你不是說自己棋技一般么？”
白落衡看了看，像是也被自己驚了一驚，微微一愣。過后才緩緩解釋道：“撿了空隙罷了，殿下分心所致?！?p> 棋子爭鋒相對，對弈者卻互相客氣禮讓，一派怪異氣氛。
見凌王思慮良久才落下一子，白落衡便沒有快速將玉子放下去，而是佯裝著樣子兩眼專注著棋局，像是在仔細(xì)盤算著。半晌未落子，而是問著對面人道：“殿下可還有什么旁的事情要交代？”
就知道，他不是在認(rèn)真想將子落在哪里。凌王略微有些懊惱，原本捻在手中的紅子又被自己丟進了棋盒?！按讓④娀爻?。若此次輕北亂事平息了，則徹查流民一事；若未能平息，則本王親自上陣，殺些賊子罷了?！彼袷窃缫炎隽藳Q定，態(tài)度無比堅決。
“殿下，不必如此。若說軍功，維王是不及你的。”白落衡耐心分析著，卻被凌王不懷好意地瞪了一眼，頓時后背生了一絲涼意。他一定又在蓄著什么壞主意。
“軍功不及我，所以才更不能讓他趕超了。若是我去了，你肯定也得去。雖然你年紀(jì)不及我，可看起來似乎什么都比我強一些。我承認(rèn)謀略不及你，可戰(zhàn)場上就不一定了，而且我不相信，到那時我還會不如你?！绷柰跽f這話時一派正經(jīng)，而且不容得一絲旁人拒絕的意思。
果然。白落衡忽然有些佩服自己的預(yù)知能力?？墒牵耸逻€未有一個確切的答案，也不是他讓自己去，就一定得去的。
白落衡不發(fā)表任何意見，看著棋盤默不作聲。忽然落子，卻是枚紅色的。原來他是替凌王落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