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很礙眼

　　云深不知處，漫山的桃花盛放，繁華似錦。虛無峰峰頂處，明媚的陽光從濃密的云層投射進殿中，一如解憂此刻的心情。

　　午膳時分，冰墨池與解憂坐在院中白桃花樹下，曬著太陽，用著午膳。冰墨池身上白衣勝雪、解憂身上白裙似霜，兩人相靠而坐，不自覺會令得周圍都洋溢著一股詭異得默契的靜默氣氛。

　　但偏偏就有人很不適時宜地闖了進來，人還沒進來就開始大聲嚷嚷，打破了殿中的寧靜：“冰墨池，你家徒弟你就不給管管？”

　　冰墨池眉不著痕跡微皺，目光冷冷掃過去。

　　院門口處一個身穿粉色衣袍，帥氣之中夾雜了一絲騷媚的男人立在那，一腳抬在空中，似乎想踏進院子中來，站姿詭異滑稽。

　　“神棍大叔，你來啦？怎么不進來？”看見來人，解憂當(dāng)即笑彎了眉眼。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神算子現(xiàn)在是想罵人又說不出話來，想動又動彈不了，一張臉憋得通紅。他的法術(shù)本就算不上很厲害，能在仙界占一席之地是因為他出類拔萃的占卜之術(shù)，故冰墨池一出手他就連丁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已被定住了。

　　剛才他不該一開口就得罪了小解憂的，得罪小解憂就是得罪冰墨池這個道理，他早就懂！

　　他怎么就忘了？前些日子冰墨池突然從瑤池盛宴間離席，一言不發(fā)匆匆趕回上衡，回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手將第一仙宮的弟子扔進百世泉里……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宣示主權(quán)，自己怎么這么快就忘了來自別人的教訓(xùn)？

　　不知是否解憂心有不忍，她忽然出聲對冰墨池說：“師父，讓神棍大叔跟我們一起用膳可好？”

　　冰墨池聞言，微涼的目光掃過神算子，后者當(dāng)即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威壓散去，不敢造次，干笑著進了院子。

　　“呵呵，小解憂你在用午膳呢？”

　　他走到石桌旁坐下來，直覺告訴他哪里不太對勁，仔細打量一番，卻又覺得這里到處的布景都一如平常理所當(dāng)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唯一讓他覺得刺眼的，要數(shù)今日這對師徒身上穿的衣服了……那種不容第三者插足的感覺越發(fā)地明顯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礙眼！

　　“神棍大叔，聽師父說你是不吃人間食物的，你就在這里坐會兒吧！”解憂沖他甜甜一笑，在她的右耳垂上，一只小小的耳環(huán)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fā)亮，耀眼奪目。

　　這“小”姑娘的一笑，將神算子的心都酥化了。這個小女娃還跟三年前一模一樣，天真無邪，心地善良。真不知道冰墨池是上輩子修了什么福氣，才會得到一個這么貼心可人的徒弟，真叫人羨慕！

　　不過這個“好”徒弟將來到底會不會為禍人間，還是一個未知指數(shù)……

　　神算子，作為神之外、與神關(guān)聯(lián)，世上唯一擁有預(yù)言之力的人，早已看慣了世間生死，對所有的世間事都擺正著一個旁觀者的態(tài)度。所以他一直告誡著自己，千萬不能過分干涉冰墨池師徒之事，盡管冰墨池是自己上萬年來的唯一好友。

　　午膳很快就用罷，冰墨池一揮衣袖，桌上的碗碟便不見了蹤影，石桌干凈得跟面鏡子似的，令神算子好一陣瞪眼。

　　“師父，神棍大叔，你們慢慢聊，解憂先去無影殿找小狐貍玩！”解憂站起來，詢問的目光望向冰墨池。

　　冰墨池點頭：“嗯，去吧?！?p>　　目送嬌小的身影離去，直至看不見，冰墨池這才收回了目光，轉(zhuǎn)望向坐在石桌對面的神算子，淡漠薄涼的聲音問：“何事？”

　　提起來意，神算子不禁咬牙切齒起來，憤恨不平地說：“你家徒弟將我的藥圃里的藥草都挖了，說要去給狐貍做窩！”

　　他自三年前入住了萬藥殿，便從祁玖的藥圃中選了一塊田，種下了自己辛辛苦苦從蓬萊島主處坑騙來的盈諸草，此草珍貴無比，一株仙草就可換蓬萊島主一顆續(xù)命仙丹，可謂價值連城??！

　　然而回來一看，別說草屑了，跟土匪過境沒有區(qū)別！一問祁玖才知，原來是解憂為了給撿來的小狐貍坐窩，所以把他辛辛苦苦種下的、剛冒出苗頭的盈諸草都拔光了！??！

　　冰墨池不以為然，“再種便好?！?p>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神算子此刻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如果武力值足夠，他真恨不得能將冰墨池碎尸萬段！

　　去他娘的護犢子師尊！

　　可惜，對上冰墨池，他一點勝算都無，就更別說追討賠償了……

　　“方便解釋一下，你脖子上掛著的跟項圈似的礙眼的繩子是什么嗎？”眼尖的神算子看見了冰墨池頸脖處無意間露出的疑似紅繩的物體，忍不住就問了。

　　當(dāng)他得知真相時，真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什么都沒看見！

　　冰墨池將脖子處的紅繩拉起，在神算子眼前晃了晃，紅繩上，掛著一個七彩光圈。神算子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那并非法器，而是一只彩石打磨的小環(huán)，那造工模樣，不正跟解憂耳朵上的耳環(huán)成一對的？

　　“……”

　　總算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神算子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何種心情，有驚訝、有無奈、有意料中、更有……憤怒！

　　這是本該與世無爭的他不該有的情緒——來自于心底的不知名的憤怒。

　　“冰墨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開口，低啞的嘶吼聲抑制不住地染上了憤怒！

　　神算子很憤怒，他本該是個過路客、旁觀者，遠遠靜觀上衡仙尊與徒兒的發(fā)展即可，可是他卻不知何時，陷入了進來，現(xiàn)在的他，早就不能繼續(xù)旁觀者清了。

　　神算子的憤怒來得很突然，堯是一向鎮(zhèn)靜自若的冰墨池也不禁一挑眉。

　　“羽卿，我說過，這是我的事?！?p>　　“你可知道后果會是如何！”

　　“自我遇到她的那一刻，我已將未來交給天命?！北厣裆唬坪踹@個話題于他來講不過是在說一件與己不相關(guān)的事罷了。

　　“管你是死是活，是我多事了！”神算子倏地站起，轉(zhuǎn)身便走，“今夜我便會離開上衡，若是有緣，天下再見！”

　　倘若再多留片刻，他只怕會被冰墨池氣得七竅生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刻用來形容冰墨池的做法一點都不為過！

　　天道啊，您如此安排，到底何意？當(dāng)年您以身死為代價鎮(zhèn)壓魔神，現(xiàn)今魔神已經(jīng)蘇醒，沒了冰墨池的五界再無力與魔抗衡，難道您也想讓天下入魔嗎？

　　但無論如何神算子都相信天道自有安排，只是他一界凡夫俗子無法參透罷了。六界、輪回、生死、情俗，一切皆在天道的掌控之中，逃不過天道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