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幻境
這次潛入地下仍舊還是通過蓄水池，由于已經(jīng)有過經(jīng)驗，蘇二五這次倒是輕架熟路，沒有上次的大驚小怪。
浮到水面后，還是原來有著三個甬道的空地，他跟著女孩一起往岸邊游了過去，濕漉漉地爬上岸，嘀嘀嗒嗒的水滴落在地面。
白日夢從袖中取出畫卷，摸索出一套衣裝遞給了他，蘇二五默契地接了過來，開始脫換衣服，聽見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悄悄地回頭瞄了一眼。
似笑非笑的面貌登時映入眼簾，蘇二五訕訕地轉(zhuǎn)正頭去，惡人先告狀：“你怎么看我這邊？”
“你不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看你？”
“你不看我看你你怎么知道我看你？”
“哼，小色魔！”
蘇二五一聲不吭，反正剛才的回頭一瞥他已經(jīng)看清了不少。事實上他以前還在虎頭村的時候就被伙伴們邀請過去偷看村里的寡婦洗澡，可惜還沒看過就已經(jīng)被親娘揍了一頓，從此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探究異性生理結(jié)構(gòu)的好奇心了，至少是在村內(nèi)是這樣。
盡快換好衣物后，兩人再次化身黑衣人，接著蘇二五從女孩手里接過了長劍，并道：“你這把劍不如以后就送給我好了，反正也只是普通的長劍?！?p> “好呀，如果你不擔心被咸魚妹妹看見的話?！?p> “......”
隨后兩人進入甬道中，一前一后走著，由于并不識路蘇二五還是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并時刻警惕注意周圍，生怕又遇到類似上次那般的意外，幸好這次一路無事，且也如白日夢所說，難度的確是比上次的低了，因為這次目的地的距離更短。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個殿堂，石門有兩個衛(wèi)兵看守著，二人躲藏在附近窺探著，白日夢壓低聲音建議道：“待會我們一人解決一個?！?p> “解決是指......殺了？”
“當然了啊?！?p> 蘇二五頓時沉默了下來，見到他這態(tài)度，白日夢驚訝地看著他：“喂喂，你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這都不行？”
“性質(zhì)......不同?！睂τ谒麃碚f的確性質(zhì)不同，他雖然確實殺過兩個人，但都屬于自衛(wèi)反擊，所以他良心很穩(wěn)定，于是他問道，“有沒有繩子？”
白日夢只好無奈道：“有是有......好吧，那就打暈好了?！睘榱吮苊庑袆又谐霈F(xiàn)爭端，她決定還是遷就這次了。
......
......
嗑啦，旁邊突然響起了奇怪的聲音，衛(wèi)兵立即打起了警惕望向旁邊的同伴，但同伴剛倒下的身影映入眼簾，他眼前也頓時黑了下去。
見毫無意外地解決了這兩名衛(wèi)兵，蘇二五松了口氣，畢竟要是正面對敵就算能打贏多半自己也會受到重創(chuàng)，由此惹來的更多敵人那就更無法對付了。
“門該怎么打開？”他問道。
白日夢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取出一紅色的指甲大小的圓形寶石般的物品，塞進了石門旁邊的凹陷處，大小正好符合，隨后石門果然也跟著打開了。
蘇二五忍不住瞅了她一眼，心道：準備好的東西還真多......
他有點替朝廷感到可憐了，帶的這支隊伍里也不知道混入了多少叛徒，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里原本就不是朝廷的地方，就連朝廷都不知道有什么秘密通道、秘密房間也不出奇。
兩人將衛(wèi)兵拖了進去，隨后用繩子綁好扔到角落去。
這時候蘇二五才有空打量這房間，空蕩蕩的，暗乎乎的，四面石墻，只有中心處有什么凸了起來形成一個長方體平臺，那上面居然擺著一面展開的竹簡。
白日夢壓低聲音解釋道：“我們頭頂上面就是那個參加試煉幻境的地方了，那個竹簡應(yīng)該就是所謂記錄歷史的魑魅......或許叫史書更準確?！?p> “那這可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史書呢......”蘇二五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本普通的書喃喃自語道。
他也好奇跟著女孩來到那“史書”近前，材質(zhì)看著還很新的樣子，上面雕刻著工整細小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排布著，蘇二五不確定那上面是不是自己曾從書上見過的“篆字”。
他問道：“要怎么用？”
白日夢回答：“用身體接觸并想著自己要進入的歷史幻境就行了。”
“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除非要實施一些更細微的操作，比如單單重演歷史人物，比如將這個島都拉入歷史幻境中。”
“第二個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我們也要完了?！?p> 白日夢不再言語，將右手放了上去，閉上眼睛，似乎瞬間陷入了悠久的睡眠中，蘇二五自覺做起了護衛(wèi)任務(wù)，注意著門口，以防突然有人進了來。
正緊盯著大門，側(cè)邊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二五突覺不妙，剛轉(zhuǎn)過身去，一個人影便撞上了自己，他心中大驚，立即并起食中兩指輕輕一揮，疏忽一聲，長劍從腰間飛起瞬間穿過了襲擊者的胸膛，那襲擊者分明就是不知何時脫身的衛(wèi)兵。
他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卻又慶幸，后悔的是自己一開始的心軟，慶幸的是自己及時將他擊殺了。
思緒電轉(zhuǎn)間，失去重心的他也猛然往后傾倒，眼見著要撞在女孩身上，他咬了咬牙強行扭傷腳踝避開，砰，他背脊撞在了竹簡身上。
“你是何人？”不遠處傳來了冷冷的質(zhì)問聲。
蘇二五茫然環(huán)顧四周，這是個大殿，周圍分布著間距一致的紅色柱子，臺階兩側(cè)也有四根紅色柱子，臺階最頂上是金色的、雕刻著龍狀的椅子，兩側(cè)還分別擺有一個金鶴，藻井上面掛著一束束流蘇。
這里是......
他定睛一看，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了，不，那或許不該成為椅子，而是......王座。
坐在那上面的女子神色冷漠、氣勢威嚴，甚至還穿著龍袍，只不過更讓蘇二五驚訝的是她那熟悉的容顏。
“安樂公主？”
那女子當即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朕乃大梁天子，不是什么安樂公主！”
蘇二五心神恍惚，卻慢慢想通過來了......
自己，貌似是回到了歷史幻境中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后來反叛許國的安樂公主憑借強大武力搞了個所謂復國鬧劇，占據(jù)鄴城定都，但那也是她生命的最后了，她最終別說是復國，就連性命都難保，因為她最后自焚于宮殿中。
既然是在歷史幻境里，那這些自然是過去的人物了，他就算在這里面出事也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他頓時松了口氣，也開始好奇打量起坐在王座上的那女子來，但他那毫無顧忌的目光卻讓女子愈發(fā)神情霜寒了起來，只是她竟毫無任何行動。
蘇二五當即明白了什么：“你受傷了？”
女子沒回答，依舊冷冷地直視著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時候進來的？”
蘇二五也沒回答，因為他此時聽見了殿外十分吵鬧，喊叫聲、打斗聲、金戈聲......這些已經(jīng)表明一切了，他沉吟道：“現(xiàn)在是功成十一年三月十日？”
由于這是安樂公主自焚而死的那天，所以他特意記下來了，沒想到今天竟是能發(fā)揮作用。
女子一聲不吭。
二人互相提問卻又互相不回答，仿佛在玩著啞劇一樣。
氛圍僵持良久，蘇二五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又問：“你后悔嗎？”
“什么？”
“從那個人手中接過《齊物訣》的天之卷和地之卷，你后悔嗎？”
女子沉著臉盯著他：“果然你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蘇二五知道她說的“他們”指的誰，他搖頭否認道：“我不是物化師，要說《齊物訣》的話我也只對虛之境一知半解，因為我連口訣都不知道?！?p> 女子哼道：“那你又是什么人？”這已經(jīng)是她第三次提問這個問題了。
蘇二五神情黯然：“我也不知道我對你而言算什么人，你的徒弟？你的受惠者？”
她面無表情地回道：“我從未收過徒弟?！?p> “我來自一百多年后?！苯橛谶@只是歷史幻境，所以他并不介意說出真相，何況這也不是真正的真相，正確地說她只是一個虛擬人物。
“有意思。”她只是這樣回道，擺明了不相信的態(tài)度。
蘇二五也擺明了她信不信，只是問：“《齊物訣》......到底算是什么東西？為什么這么多人都要爭著它？”
女子沉默了下來，不一會兒后，才道：“你若真在修煉《齊物訣》，那你好像盡早放棄吧，至少，別修煉天之卷。”
“修煉天之卷會變成怎么樣？”
“會變成怪物?！?p> “我看你的樣子還好好的。”
“因為他們給我的只是殘缺的功法?！彼溃八麄?.....那群自詡物化師的人無論向誰傳授功法，都不會真心傾囊相授的?！?p> 蘇二五不解道：“要是他們真這么厲害那怎么還總是藏頭露尾的？”
女子嗤笑道：“因為他們是怪物啊，怪物再怎么了得，也無法走在陽光下?！?p> 蘇二五并不明白，也不理解。
看著她一臉疲憊的樣子，蘇二五問道：“你有什么遺言嗎？”
“呵，你覺得我死定了？”
“如果今天是功成十一年三月十日的話，那你的確是死定了?！?p> “有意思?！彼紤械乜吭邶堃紊?，隨意地道，“我沒什么遺言，即使有，你也完成不了......你能幫我復興大梁嗎？”
蘇二五搖了搖頭。
“你看，這不就是了?！?p> “有意思嗎？復國游戲。”蘇二五無情打擊道，“梁朝大勢已去，無論你如何復國都是失敗的，何況，你根本就沒有野心?！?p> “我，沒有野心？”她怒極而笑。
“你沒有?！碧K二五直視著她，繼續(xù)打擊，“你只是個虛榮家，你純粹因為一個亡國公主的身份就想擔負起這個復國的虛名，但游戲不是這么玩的，即使你有能夠毀滅天下的實力你也不懂如何統(tǒng)治人類。”
女子睜大眼睛瞪著他，但過了沒多久，她便泄氣了，目光黯淡：“你說得對，我根本就不懂權(quán)力，就連你一個孩子......都比我懂?！?p> 蘇二五默然以對，心底卻道：“這還是另一個孩子教給我的道理呢?！?p> 比起白日夢，這位安樂公主在他看來的確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過了片刻，他繼續(xù)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弱點不同缺點，弱點正是因為無法改變所以才叫弱點，而你這個致命的弱點便是你是女子?！?p> 女子含恨看著他：“女子難道就不能......”
“不能，因為大家不準你能?！?p> “......”她再次沉默了下來，隨后凄然笑道，“是啊，大家不準，這么簡單的一個道理......我以前讀圣賢書時，孔圣人也罵過鄉(xiāng)愿之人，可這天底下遍地都是鄉(xiāng)愿之人啊......”
“所以孔圣人至死都完成不了克己復禮的志向......”他低聲道，“后來被撿起來的儒道也不再是孔圣人想要的儒道了，孔圣人從來就沒成功過?！?p> “......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很多人，他們的言行舉止教會了我很多?！?p> 女子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那我真羨慕你，你擁有我想要的一切，男兒身，環(huán)境，對游戲規(guī)則的了解，野心......”
蘇二五搖了搖頭：“那這種人還有很多，或許你也該慶幸你能走到這一步，至少也是留名青史了?！?p> “恐怕是遺臭萬年吧。”她自嘲笑道。
在那之后，她不再說話了，仿佛是被蘇二五打擊得無言以對了，仰著頭，呆呆地看著藻井的流蘇，似是在等待在殿外的廝殺在結(jié)束。
蘇二五忍不住再開口道：“你真的沒什么遺言么，時間不多了，再不說......就來不及了?！?p> “既然如此，那你幫我想一下遺言吧?！彼亻_口道。
蘇二五呆了一下，旋即也反應(yīng)了過來：“嗯，有意思?！边@仿佛是為了報復方才她的回復。
他接著道：“假如你還有下輩子而我們還處于同一個時代的話，若你比我大，我奉你為義母，若你年紀跟我相當，我娶你為妻，若你比我小，我收養(yǎng)你做義女?！?p>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