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獄第五層,推開那扇大門,李孟跨入其中。
映入眼簾的,依然是當初那副竹影斑駁的景色。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個被拴在四座石柱中央的男人不在了。
李孟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處多了一張石桌。一個面帶滄桑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拿著桌上的酒杯仰頭痛飲,只是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變成了如飛雪般的白色,這正是他壽命即將走到盡頭的證據(jù)。
李孟走到中年外貌卻換成了一頭白發(fā)的男子身前,抱拳道:“蒼云宗弟子李孟,見過雷禪峰主。”
頭發(fā)花白的雷禪獨自狂飲,放下酒杯后指了指一旁的石凳道:“坐?!?p> 李孟坐下后雷禪將桌上另一只酒杯倒?jié)M,推到李孟身前,沉聲道:“喝?!?p> 李孟也不多問,直接拿起酒杯倒入口中。
有些澀,有些辣,更多的是靈氣匯聚于體內(nèi)飄飄然的感覺。
李孟開口道:“好酒”
雷禪呵笑道:“小小年紀,懂個屁的酒,陪老子喝完這一壇,再跟我說是不是好酒?!?p> 李孟看著桌上那個足有一尺高的酒缸,又看了看雷禪那頭醒目的白發(fā),應聲道:“好,那今天就不醉不歸,我李孟就陪雷禪峰主痛飲一次。”
雷禪點頭道:“算你小子識相,不枉我教你一場?!?p> “干了?!?p> 一杯接著一杯,起初是李孟主動將兩人的酒杯全部倒?jié)M。沒過一炷香的時間,李孟就有些頭暈腦脹。雖說是靈酒,比之凡人喝的酒多了一些別樣的滋味,那種靈氣充滿全身,仿佛置身云端的玄妙感覺,讓人欲罷不能。尤其是金丹以下,更是覺得自己仿佛在騰云駕霧一般。
酒過三巡,李孟便有些不勝酒力,躺倒在地上。
雷禪將自己手中的酒杯倒?jié)M,一口飲下。看著躺在地上面目通紅,有些不省人事的李孟笑了聲:“小兔崽子,這么點就不行了,比老子當年差遠了?!?p> 數(shù)杯之后,雷禪再度拎起那個酒壇往下倒,發(fā)現(xiàn)酒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被兩人喝完了。
雷禪放下空酒壇,站起身看了眼已經(jīng)醉倒的李孟,抬頭看了看天。
這處地牢的景色自然也是虛幻的,只是看著極為真實,非大修為者一眼看去,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與外界有什么不同。
雷禪背對著醉倒的李孟,開口道:“醉了也好,那我接下去說的話你聽到也好,沒聽到也罷,都是天意?!?p> 雷禪向前踱步,在那片虛幻的天地中走著。
“我雷禪十歲入山,十三歲拜入飛來峰,修行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年。在劍道之上從來是一人在前,萬人在后。平生挫敗天下五洲無數(shù)天之驕子,在劍道上幾乎無人能出我其右?!?p> 雷禪停下腳步,仰天怒吼道:“老子只憾沒有生在七萬年前,與號稱天下劍道只在我手中一劍的白帝一戰(zhàn)?!?p> “不曾想,數(shù)百年前天劍洲出現(xiàn)一位劍道奇才。據(jù)說得到了白帝一半傳承,我心想終于能得償所愿,即使不是白帝本人也無妨,沒想到那一戰(zhàn)我居然輸了半招。”
“我雷禪,平生所愿,其一,就是與那家伙再戰(zhàn)一場,可惜我修為已廢,此生再無一戰(zhàn)可能?!?p> “其二,我雷禪心中有愧,二十多年前。因我一念之差,導致師妹慘死,她的孩子也流落天下不之所蹤。之后我遍尋蹤跡,終于發(fā)現(xiàn)師妹是在云羅州遇害的。只是我修為已廢,再也找不出當年真相了?!?p> 雷禪坐倒在地,仰頭最后自言自語道:“孟蕓師妹,我雷禪對不起你?!?p> 虛幻的空間中,一道虛無縹緲的白光從天際灑落,照耀在雷禪的頭頂。他那頭白發(fā)隨風輕動,雙眼已經(jīng)緊緊的閉上,永遠也不會再睜開了。
一代劍道強者,就此隕落。
躺倒在地,本來已經(jīng)有些暈的李孟在雷禪說話之時,只能隱隱約約的聽著。當雷禪最后一句話說出,悄然長逝時,李孟猛的睜開雙眼,從地上坐了起來。
李孟雖然滿臉通紅,但雷禪最后一句話讓他的酒醒了九分。
因為雷禪最后那句話中,有四個字極為關鍵。
‘孟蕓師妹’
孟蕓是李孟母親的名字,李孟站起身看著雷禪已經(jīng)逝去的背影,握緊雙拳。
“我母親居然是死在云羅洲的。云羅洲么,我記住了,一切的真相我會慢慢查清楚,該死的一個也別想跑?!?p> 李孟來到雷禪身后,叩頭一拜。起身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娘的事,但逝者已去,我替我娘原諒你了,你的愿望我會幫你實現(xiàn)。”
李孟站起身,走向那扇虛無縹緲的大門。
在他的身后,雷禪的身體化作點點華光,逐漸崩解飛散。不知道是否是光線的錯覺,他那張即將消散的滄桑臉頰,似乎帶著一個微笑的弧度。
李孟推門而出,與在門外久候多時的赤陽真人一路向著出口走去。
赤陽真人緩步走在前方,開口道:“不論他最后和你說了什么,記住就好?!?p> 李孟忍不住開口問道:“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雷禪峰主會自廢修為自困在這里。”
赤陽真人忽然站定,嘆息一聲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當時我正在閉關。不過有一點我清楚,雷禪只是被人誤導傳了個假消息,才會引出了之后的事情。這其中又有什么隱情,又有哪些爭斗我就不清楚了?!?p> 赤陽真人轉身看著李孟,認真問道:“他走的時候跟你說了么。”
李孟搖頭道:“沒有,徒兒只是聽到一點?!?p> 赤陽真人伸手放在李孟肩膀道:“不用在意,那些都是往事了。不過當年為了這件事,掌門真人曾經(jīng)親自遠走他洲,最后差點引來一場天下大戰(zhàn)。你修為尚淺,當務之急還是好好修行?!?p> 李孟抬頭看向赤陽真人,眼神極為認真的問道:“師傅,我想下山遠游。”
赤陽真人眉頭微蹙道:“你想下山?你可知我蒼云宗有門規(guī),蒼云宗弟子不入金丹不準遠行么?!?p> 李孟點頭道:“不過后面不是還有一句,執(zhí)事除外么。我既是您的弟子,不過我還是蒼云宗的內(nèi)門執(zhí)事,我下山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赤陽真人看著李孟的雙眼,執(zhí)著認真。
赤陽真人最后嘆息一聲道:“那好,不過為師有一個條件?!?p> 李孟開口道:“師傅盡管說,弟子聽著。”
赤陽真人轉身向前走去,開口道:“等你入了筑基后期,我才放你離開。不然想都別想,就是掌門來了我也不會放你走。”
李孟跟在赤陽真人身后向著炎獄外走去,同時認真想了想。
‘我現(xiàn)在是筑基中期修為,想再進一步跨入筑基后期,依現(xiàn)在的情況起碼還得幾年的時間。不過師尊說了除非我跨入筑基后期,不然不會放我走。沒辦法,只能等了,不過在這之前,我不能只是一味的干等而已,我要變強?!?p> 回千里荒林的路上,李孟便將消息發(fā)了出去。
一入小院,李孟就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身影,墨羽,張團圓和正手拿著一堆東西的張蒹葭。
張團圓看到李孟后開口道:“猛哥怎么了,這么著急叫我們過來?!?p> 李孟走近后開口道:“有件事跟你們說下,我要下山?!?p> 張團圓驚訝道:“啊,什么時候?!?p> 李孟走到竹椅上坐下道:“不是現(xiàn)在,等我修為晉入筑基后期才走,起碼還得等幾年。叫你們來主要是有事情讓你們做?!?p> 張團圓拍了拍胸脯道:“猛哥你盡管吩咐,小弟一定照辦?!?p> 李孟笑了笑,看向張蒹葭道:“蒹葭,聽說你在學拳?能教我么,我想練練體魄?!?p> 張蒹葭點頭道:“可以是可以,師傅沒說不能外傳,只不過我的修煉方法是師傅根據(jù)我的身體狀況定的。師傅說一般人別說模仿根本不可能練的起來,你確定要學么?!?p> 李孟這才想起來張蒹葭是所謂的‘荒蠻之體’,天生骨骼強悍,適合學武。
李孟點頭道:“試試再說?!?p> 李孟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墨羽。現(xiàn)在的墨羽是飛來峰金丹期弟子,劍法已在凌陽之上。金丹初期基本已經(jīng)沒人是他對手。就算越個一境兩境,只要不是一個大境界。以金丹對上元嬰,那么問題都不大。
李孟開口道:“墨羽,一年后,我們開始對練。這一年我希望你做到一件事?!?p> 墨羽很認真的問道:“猛哥你說,我一定做到?!?p> 李孟點頭道:“說來也簡單,越一境戰(zhàn)勝飛來峰所有金丹中期弟子,然后和我練習。我要做到下山之前將自身劍術拔高一籌?!?p> 墨羽點頭道:“好的,我一定做到?!?p> 張團圓指了指自己道:“猛哥,那我呢?!?p> 李孟笑道:“小團,聽我?guī)煾嫡f我宗鎮(zhèn)宗神獸之一的火麒麟對你有好感?怎么回事?!?p> 張團圓撓了撓頭道:“沒想到猛哥你已經(jīng)知道了,其實我也是一頭霧水,六年前不是有一只朱雀突然出現(xiàn)在宗門么,當時火麒麟大人就和那只朱雀打了一架。后來在它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坐在擎天峰山腰一塊石頭上的我,就直接跳到了我的身邊,可嚇死我了。”
李孟擺了擺手道:“別加那么多詞,說重點。”
張團圓“哦”了一聲道:“后來師尊說我那把‘東麟’劍劍柄上的紅寶石,就是火麒麟大人身上掉下來的鱗片。而且我是‘玄陽之體’,所以火麒麟才會特別親近我?!?p> 李孟點頭道:“好一個‘玄陽之體’,沒想到你小子天賦也這么好,沒看出來啊?!?p> 張團圓嘿嘿一笑到:“那是,好歹在我家那片地方我也是第一天才嘛。不過和猛哥一比就差遠了,對了猛哥,你該不會也有什么什么體吧?!?p> 李孟笑道:“我就是一普通人,只是小時候被老黃逼著看的書多了些,所以會的也多了些。那你這‘玄陽之體’有什么特別的地方?!?p> 張團圓便一五一十道:“師尊曾經(jīng)說過,道生陰陽,后生萬物。玄陽之體便是其中的陽之力,境界會比其他人提升的更快,而且一路修行至‘和光境’都不會有瓶頸的出現(xiàn)。”
李孟贊嘆道:“不錯,那你繼續(xù)加油修行吧,我這暫時用不到你,不過哪一天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可別給我說自己修為不行啊?!?p> 張團圓站直身體道:“放心吧猛哥,我是誰啊,我是你小弟小團吶,交給我了?!?p> 李孟笑著看了看天。
入宗七年,從一個普通的少年郎,邁入了修行界的大門。我李孟唯愿走遍天地,邀陽光作伴,約清風同行。家人常在,待春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