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晨用鑰匙將小屋的木門打開,程木緊隨其后。
屋內意料之中的小,一覽無遺。
而陳設也相當簡單,家具也只有一張床,一張沙發(fā),一面的衣柜,以及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木凳。
程木忍不住摸了摸看上去十分陳舊的木桌,粗糙的紋理似乎像是用了很久一般。
不光是這張桌子,屋內每一樣家具都顯得舊舊的,但整體搭配起來卻是一種別致的復古美。
擺放雖然隨意,卻可以從細節(jié)中看出用了些心思。
程木不禁好奇的問道:“這些家具是之前住的人留下來的嗎?”
許佳晨倒了一熱水遞給了程木,慵懶的坐在沙發(fā)上。
“除了這張沙發(fā)是別人送的,其他都是從二手舊貨市場淘的?!?p> “好有意思呀!”
程木眼前一亮,她期待的朝著許佳晨眨了眨眼。
“你下次也帶我去看看,我沒去過?!?p> 許佳晨也爽快的答應下來。
程木似乎天生就對那些奇怪的東西有著莫名興趣,也因為如此,她才會和許佳晨在一些點上產生共鳴。
畢竟在高中的時候,許佳晨也總帶她去一些奇怪的地方長見識。
比如有次,他們逃了兩節(jié)美術課,為了去一個廢棄的倉庫看一個小眾畫家的個人畫展。
程木永遠忘不了,她倆在掛滿像是兒童簡筆畫的空間里,竟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你為什么買這個房子?”程木依舊有些費解,便問道。
除了能額外擁有一個超大的平臺,似乎并沒有看出這個房子在許佳晨心中的價值所在。
“有小道消息,我們大學畢業(yè)了以后這塊差不多能拆遷?!?p> 許佳晨的解釋并沒有打動程木,似乎之前她也這樣說過。
“不過,還有個原因?!?p> 許佳晨賣了個關子,同時也站了起來,走到柜子前似乎想翻找著些什么。
“拿兩把凳子去外面坐著等我,你就明白了?!?p> 程木一頭霧水,但還是聽從許佳晨的指揮,將屋里的兩把小木凳提到了平臺上,坐下來安靜等待著屋內的許佳晨。
夜晚的小平臺格外的安靜,程木伸手眺望遠方,因為前方沒有很高的樓層遮擋,視野相當開闊。
而此時的夜晚也沒有像白天那么悶熱,風徐徐吹過,讓緊繃了一天的程木些許放松了下來。
她不經意的深呼一口氣,抬起了頭,月亮似乎離得很近,再仔細觀察,似乎能看見不少偷偷發(fā)光的星星。
這一瞬間,她突然有點理解,許佳晨為什么要買下這個小屋的原因。
而許佳晨也從屋內慢悠悠走了出來,手中似乎拿著什么物品,離近了程木才能看清楚,眼前一亮。
“這不是我送你的那個音響嗎?”
許佳晨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音響連接上了手機,像是準備播放歌曲。
而程木稍稍有些驚訝的望著,地上那個袋鼠模樣,一放歌曲就會發(fā)出五彩光的音響,現在看來似乎有點滑稽。
那是她高二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因為許佳晨屬鼠,她便特意買了只袋鼠。
沒想到她竟然保留到現在,還帶來到N城。
突然間,音響便傳出了的音樂。
聽到歌曲前奏,程木不用過腦袋就聽出是汪蘇瀧的小星星,而正是這首歌曲,勾起了兩人共同的回憶。
“原來你還記得這首歌。”
程木望著許佳晨的臉龐,今晚的她似乎要比平常要柔軟一些,似乎是因為在她面前,而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我知道你為什么買這里了,是因為這片星空吧!”
許佳晨并沒有回復,而是與程木一起聽著歌,一起抬頭仰望黑夜中的那一片星空。
“你就是我的小星星掛在那天空放光明
我已經決定要愛你就不會輕易放棄......”
汪蘇瀧細膩干凈的聲線,將兩個女生拉回到了高一那年的運動會。
如果不是那件事的發(fā)生,似乎她們也不會成為這么好的朋友。
程木還記得,剛進高中時,她似乎和許佳晨并沒有交際,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
不僅是程木,班上大多數人都不太敢接近她,或許她身上自帶了一種生人勿近的冷意,或者又是她本身話就不多。
“班上女子1500米長跑還沒有人,誰要報名?”
體育委員在自習課上用手重重敲著講臺,示意班上的同學們安靜點,并滿臉嚴肅的望著他們。
“希望大家踴躍一點,畢竟關乎著班上的流動紅旗。”
聽了體育委員的話,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講臺邊的流動紅旗上,隱約感到了不安。
那是她們開學第一個月,保持班上衛(wèi)生干凈和黑板報評優(yōu)得到的加分,所爭取到的第一個榮譽。
如果這次運動會上,別的班成績更好,流動紅旗便會從自己班上流失。
然而,對于女子1500米田徑比賽,班上女生卻是力不從心。
畢竟對于美術班而言,體力一直是不占優(yōu)勢的,更別提長跑項目。
頓時,班上一片安靜,沒有人敢吭聲。
體育委員皺了皺眉頭,剛想再說些振奮人心的話激勵一下,突然從一個猶猶豫豫舉起的小手上看到了些許希望。
“我報名。”
程木舉起了手,有些尷尬的站了起來。
她初中就跑了三年的1500米長跑,本來到了高中也是想繼續(xù)挑戰(zhàn),但體育委員又當著全班人的面來報名,她的性格比較靦腆,并不想吸引大多數人的目光。
而此時的她更因全班人都望著她,臉頓時全都漲紅了起來。
“好,好!”
體育委員很是激動,沒想到真的有人報名了,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便馬上將程木的名字填進了表格。
就在程木要坐下的時候,班上的刺頭廖志澤突然在最后一排站了起來,一臉囂張與不屑喊到。
“這矮蘿卜頭還跑長跑,跑最后一名丟我們班的臉吧?體育委員要慎重呀!”
程木頓時愣在了原地,心里滿滿的委屈與憤怒。
從她剛進班的時候,不知為何這個男生就一直針對自己,先是給自己取了個“矮蘿卜頭”的外號嘲笑她矮胖,又總是在公共場合用不堪的言語詆毀自己。
但沒有人敢?guī)退f話,因為這個男生擅長暴力,屬于沒人敢招惹的類型。
程木一直以來都忍受著,而廖志澤也成為了她剛踏入高中的噩夢。
體育委員雖然不敢招惹廖志澤,但卻委婉的說道:“這個項目沒有人報名,程木也是好心想為集體爭光,沒有名次盡力也是好的?!?p> “我還是不同意,她能跑一千五,母豬也能上樹?!?p> 廖志澤繼續(xù)用難聽的話嘲諷著,而班上大多同學心里多少都為程木有些擔心和生氣,卻始終沒人吭聲。
程木眼眶有些紅,卻始終將眼淚忍住,她死死攥著用指甲挖著手掌,想讓疼痛代替委屈,似乎就不那么想哭。
“有完沒完?!”
就在場面一度緊張的時候,同樣坐最后一排趴在課桌上睡覺的短發(fā)女生突然站了起來,一腳將旁邊沒人坐的鐵凳踹遠,嚇了全班同學一跳。
“你什么意思?別以為女的老子不敢打你!”
廖志澤沒想到有人膽大敢這時候說話,更沒想到還是個女生,話語更是猖狂了些。
而就在所有人都望向廖志澤的時候,程木卻望向了許佳晨,而對方的目光似乎往自己方向瞄了幾眼。
許佳晨并沒有說話,而是將手隨意的插在校服口袋中,冷冷的望著廖志澤,而班上同學都感受到了許佳晨目光中帶著幾分寒意。
“廖志澤你又鬧事是吧?!”
而體育委員在發(fā)覺情況不對的時候,馬上溜到辦公室把情況告訴了班主任,此時班主任沖到了班上將廖志澤拉出了教室外訓話,這場風波才算是結束下來。
“程木,你別傷心,我們都相信你。”
“是啊,廖志澤就是個垃圾,別理他!”
程木默默坐下后,周圍同學紛紛向程木安慰道,她強行擠出了一個微笑,對她們說著沒關系。
等到大家都不在關注自己時,她面無表情的低下頭,將一直攥緊拳頭的手掌打開,只見手掌中間被指甲生生挖出一道血痕。
而在這場意外風波之后,運動會也如期而至,就在比賽前一天晚上,她感覺到肚子很是不舒服,很快便發(fā)覺到月經很不巧的來了。
而她并不會因為這些理由放棄比賽。
“程木,加油?。 ?p> “程木,你是最棒的!”
程木站在起跑線上等待著比賽開始,而起跑線邊上站著許多自己班上的同學。
她們額頭上都系著帶有“必勝”的紅色絲帶,用這些為她加油,程木滿是感動的回應了一個必勝的姿勢,心里卻很是緊張和壓力。
而此時許佳晨帶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坐在看臺的最高層。
她對運動會毫無興趣,本想著回教室趴著看書睡覺,半路上卻被班主任逮住了,在他的監(jiān)視下只好裝裝樣子,一個人安靜的坐在看臺最高處,面無表情眺望遠處。
“那是程木吧!她跑的好快呀!”
“是啊,我們去給她加油!”
許佳晨聽見前排兩個女生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便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向了紅色跑道上,在一群人中最前方奔跑的那個嬌小身影。
長跑一般來說都是開始速度不能沖太快,到了后期再慢慢將速度提升。
然而望著場上的女孩從開始就一直朝前猛的沖刺,領先了第二名半圈,但果不其然,越往后體力越不支,速度隨之也慢了下來。
而操場上有自己班上的同學將手中的礦泉水遞向程木,女孩卻沒有力氣說話,只是揮了揮手表示拒絕。
許佳晨挑了挑眉,不自覺將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女生。
“加油,加油,加油......”
瞬間這邊站臺上大多人都站了起來,朝著正往終點線跑去的各個班上的同學呼喊助威著。
只見程木一只手抱著肚子在最后半圈朝著終點線沖刺,緊緊跟隨前面一個人的身后,沖到了終點處拿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她毫無章法的跑都拿到了第二,可見美術生的運動體能有多差。
許佳晨看完了全程只有這個想法。
她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機,插上了耳機線便聽起歌來,試圖與外界的喧鬧聲隔絕。
良久,她瞧見班主任似乎離開了原位,便摘了耳機站了起來,思索了一下便朝畫室方向走去。
正當她走到了二樓的時候,卻發(fā)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埋著腦袋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而同時程木聽見了聲響也抬起了頭,看見許佳晨停在臺階前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程木見對方沒有動靜,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倆唯一的交集似乎是上次對方幫她解圍了,但又不是很像是幫程木的,更像是當時吵到她睡覺。
就在程木胡思亂想的時候,許佳晨卻細心的瞧見她臉上一片蒼白,一直不停的流著汗,嘴唇似乎也有些發(fā)白,又聯想到了她跑步時似乎一直抱著肚子,便挑了挑眉問道:“你月經來了?”
“你怎么知道?!”
程木滿臉驚訝的望向對方,聲音有也稍許沙啞和吃力。
剛剛跑完步她覺得很不適,本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會兒。
回班坐著卻聽到同學說班主任去班上抓人,因此找美術委員借了畫室的鑰匙。
然而,就在爬樓的時候,肚子疼的不像話,只好隨意坐在臺階上休息片刻。
許佳晨繼續(xù)問道:“你還走的動嗎?”
程木搖了搖腦袋,無力的看向眼前這個一直以來都冷若冰霜的少女。
她今天的話似乎格外的多。
而接下來女孩的舉動更是讓她感到意外。
許佳晨直接蹲在她的前方,背朝著自己說了句:“上來。”
程木有些猶豫,雖然眼前這個女孩比她高大半個頭,應該是有力氣背的動她。
但是這一切都發(fā)生的太過于突然。
她可是許佳晨耶……
但是,讓她一直保持著蹲著的動作更不太禮貌,程木便不再多想,趴在了許佳晨的背上。
他們班的畫室在六樓,也是藝術樓的頂樓,而許佳晨默不作聲的背著程木一步一步踩著臺階上去。
雖然程木的身體比較嬌小,但由于天氣太過于悶熱且畢竟是負重爬樓,平常不怎么流汗的許佳晨此時都落下了幾滴汗珠。
程木牢牢的將手反扣住女孩的肩膀,對方背著她走下得每一步都讓她覺得很是沉穩(wěn),莫名覺得很是安心。
更重要的是,她的言行很像藏在心中最深處的某個人。
不一會兒,便到了畫室門口,許佳晨慢慢地蹲了下來,讓程木的腳緩緩落地后,自己便推開了畫室的窗戶。
還沒得程木開口阻攔,便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程木有些哭笑不得,不自覺的摸了摸口袋中的畫室鑰匙。
而許佳晨很快的從里面將門打開,扶著程木走進了畫室,他們倆隨意的坐在了離另一側窗戶比較近位子上。
“謝謝你?!?p> 程木勉強卻真心實意的朝著許佳晨笑了笑,“你并沒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處。”
許佳晨卻沒有回應程木的感激,而是將話題的方向轉到了其他的地方。
“你跑的方式不對?!?p> 程木愣了愣,思索了對方的話,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苦笑的慢慢解釋道:“其實我知道長跑應該先勻速后加速,你是不是覺得我開始沖的太猛了?”
“其實我有一些自知之明,因為身高不高腿也短,而且耐力沒有別人強,所以只要一開始落在最后,后面就永遠也追不上別人。所以只有開始的時候一直加速,中間雖然會慢很多,而我不放棄的跑到了最后沖刺時,拼盡全力就有可能拿到名次?!?p> 許佳晨盯著滿臉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的少女,想起了她在賽場上小小一只卻似乎有著用不完的能量,便微微低下頭,掩飾住了自己的想法問道。
“名次很重要嗎?”
女孩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拼一拼,堅持到最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