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醒來
史法嵐沒想到，自己醒來后第一個趕到病床邊的，竟然是個從未謀面的老太太。
這名老太太個頭不高，有一雙慈祥的豆豆眼，盤在一起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看樣子已是六十多歲的年紀(jì)，穿著雖然很普通，但卻有一張富態(tài)的紅潤圓臉，連鼻子也是圓圓肉肉的那種，像極了一個小饅頭。
“史先生，你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真是謝謝你救了我的孫子，如果不是你的話，他早就沒命了?！?p> 老太太說了許多感激的話，并一再表示所有的醫(yī)藥費，包括出院后的護理費用等等，她都會負責(zé)到底絕不逃避，說完便開始幫助護士照顧起史法嵐，又是換藥又是調(diào)整病床高度。
史法嵐看老太太不是很有錢的樣子，不知為什么敢做出這樣的保證。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照顧?！?p> “你救了我孫子，我這么做是應(yīng)該的。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既然闖了禍就該承擔(dān)到底?！?p> 史法嵐有些訝異，這老太太外表看似和藹，骨子里卻比一般男人還要剛強。
護士也在一旁搭腔：“宋姨是一番好意，你昏睡的這些日子啊，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沒日沒夜的?！?p> 這話讓史法嵐心頭更是一痛，原來照顧自己的一直不是女友，那這么多天她都哪去了，是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嗎？仔細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女友向來都是討厭干活，不愿觸碰柴米油鹽這些瑣事的人，她就算想照顧也只會花錢雇個護工過來。
“潘金蓮?！?p> 史法嵐出神中，想起了《水滸》中某個著名的故事。
直到中午，那個“冷漠無情”的女人終于出現(xiàn)了，一如既往一身靚麗的衣著，而身后則跟著那個男人。
史法嵐的女友王茵芫，身材高挑，模樣出眾，有點歐洲混血或少數(shù)民族女孩的感覺，可事實上她是地地道道的漢族，很多人曾懷疑她整過容，但史法嵐可以保證，她全身上下一刀未動。
“我……”
王茵芫站在病床前，雙手緊張的捏著皮包的肩帶，不知從何說起。
史法嵐的視線沿著她手中嶄新的包包，移動到剛做完的波浪長發(fā)，再到那雙多情似水卻不敢與自己對視的眼睛。
這個女人年輕美麗，可她再也不會屬于自己。
“我……我原本是想來和你好好聊聊的，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是安心休養(yǎng)吧。醫(yī)生說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不用擔(dān)心?！?p> “有屁就放，別磨磨蹭蹭的。”
史法嵐壓著怒火，想要吃人的目光狠狠瞪著病房的門口，那個男人正躲在門后，這個膽小鬼竟然連進來的膽子都沒有。
“我求你冷靜些好嗎，這樣不利于你的恢復(fù)?！?p> “別假裝好心了，有什么話現(xiàn)在就說?！?p> 王茵芫憂郁的抿起了嘴，有那么一瞬間，史法嵐覺得她會回心轉(zhuǎn)意。
“芫芫，讓我來說吧。”門后的男人竟然走了進來，“嵐哥，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p> “記得，當(dāng)然記得，你不就是開餐館的那個小子嘛?！笔贩◢拐f話時差點咬碎了牙齒。
“對，是我。嵐哥，你別那么激動，為了你自己好，也為了不讓芫芫為難?！?p> “為難？我TM現(xiàn)在就想起來，掐死你們啊?！笔贩◢鼓灸艘了频纳碥|瘋狂扭動，病床直晃觸動了緊急呼救的系統(tǒng)。
醫(yī)生和護士瞬間趕了過來，制止他這種不要命的行為。
“病人情緒很激動，有什么話你們不能以后再來說嗎？”
“我們走吧?！?p> 混亂中，史法嵐看到王茵芫輕輕拉著男人的衣袖，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別走，有種的別走，給老子把話說清楚?！?p> 男人真的留了下來，無比誠懇的看著史法嵐。
“嵐哥，是我們對不起你，但你別怪芫芫，要恨就恨我吧。我跟她在一起已經(jīng)有一年了，早就想來跟你說個清楚，但一直怕傷害你這才拖到現(xiàn)在。如果不是被你意外的聽到，我們可能還會拖下去，直到你康復(fù)?！?p> “一年！一年！”史法嵐低喝著，回想起這一年確實和女友的矛盾越來越多，想要親近時她也總會以各種理由來推脫，“我……我拼了命的掙錢，不管你怎么花、買什么，我都沒說過你。你呢，你就在外面勾三搭四。”
王茵芫的眼淚瞬間如雨而下，委屈的面容中帶著一絲慍怒。
“是，以前我是依靠你，我也想這樣依靠一輩子，可是你真的能讓我依靠嗎？我等了你十年，如果我只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我能等這么久嗎？”
這下輪到史法嵐語塞了，而王茵芫的發(fā)泄則還在繼續(xù)。
“你從早到晚在外面收集信息、賺錢，只是為了我嗎？你為的是你自己的夢想，當(dāng)什么世界冠軍。醒醒吧，你已經(jīng)38歲啦，那種遙不可及的夢還要做到什么時候。我讓你找個安穩(wěn)的工作，好好生活，你有聽過嗎？”
“你……你不相信我，你說過會尊重我的夢想的。”
史法嵐顯得有些心虛，他很想大聲反駁，但內(nèi)心深處卻知道，王茵芫說的并沒有錯。
“我尊重你的夢想，那誰又來尊重我的？還記得幾年前，我給你看過的那張愿望清單嗎？”
“愿望清單？哈哈，什么去塞班跳傘，瑞士滑雪，巴厘島看日出等等，我都記得，反正……反正你就是想過這種日子的虛榮女人?！?p> “是，我就是想過這樣的生活，有錯嗎？和你在一起，我只能看到一副毫無顏色的黑白未來，我都快三十啦，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都是這樣。”
史法嵐全身冰冷，嘴巴發(fā)干，骨骼碎裂的疼痛沖擊著他的心房。他想大哭，但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必須堅守住男人最后的尊嚴(yán)。
“滾，都給我滾！”他有氣無力的念叨著，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哭腔。
醫(yī)生示意王茵芫等人離開，護士備好了鎮(zhèn)定劑，緩緩注入輸液管中。
王茵芫拉起男人的手，快步退出病房。
一直待在走廊里的宋姨，鄙夷的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兩人前腳剛走，后腳一幫記者就涌進了病房中。
“觀眾朋友們，據(jù)可靠消息那位舍己救人的英雄目前已經(jīng)蘇醒，我們此刻也來到了他所在的病房中。攝像把鏡頭轉(zhuǎn)過來，快。史英雄，您剛剛醒來，感覺還好嗎？面對鏡頭，您有什么想說的嗎？”
“滾~”
在鎮(zhèn)靜劑生效前，史法嵐拼盡最后一絲意識，將一腔悲憤發(fā)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