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蛟去（一）

　　“蛟，龍之屬也。池魚，滿三千六百，蛟來為之長，能率魚飛置笱水中，即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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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從記事起就和妹妹海棠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她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唯一依靠的只有彼此。

　　琉璃不明白，明明同為龍族，為何那些有角的可以在北海的庇佑下生活的幸福美滿，而她們這些沒有角的卻要被除去靈籍，被六界八荒驅(qū)趕、追殺。

　　僅僅只是因?yàn)榱倌昵坝序詺v雷劫成功，化為真龍，逾越了規(guī)則嗎？

　　眼下她也顧不得思考這些個(gè)深明大義了，她和妹妹已經(jīng)一個(gè)月沒有喝到水了。

　　雖說她們也是上古神獸，但在這絲毫沒有濕潤氣息得三伏天里，既沒有河湖供她們躲避灼日，又補(bǔ)充不到水分。

　　怕是再過半個(gè)月，她們也要在這干旱里像人類一樣死去了。

　　海棠從睡夢中醒來，舔了舔快要裂開的嘴唇，拍去粘在衣裙上的干草又是一頓抱怨：“這樣下去非得渴死不可，明明附近就有個(gè)湖，你偏不去，偏要在這破廟里待著！”

　　琉璃撫摸著院里海棠樹的花枝，對妹妹的抱怨只是回之一笑：“說不定過兩天就降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湖里的東西，我們過去只有死路一條?！?p>　　“那也比在這等死強(qiáng)！”

　　海棠快步走到琉璃身邊，看著那個(gè)本應(yīng)凋零此刻卻開的異常爛漫的海棠花，“你說說你，浪費(fèi)靈力護(hù)著這玩意干嘛？！自己都快護(hù)不住了！”

　　琉璃仍舊笑著，摘下一朵插在海棠的鬢邊：“我只是不想讓這院子里最后一個(gè)生命也沒了?！彼粗c海棠花一樣爛漫的妹妹道：“再說，我不是還有你護(hù)著呢嘛?！?p>　　海棠一怔，旋即便紅了眼睛，但是許久沒有接觸水的她此刻竟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她們是蛟龍，但琉璃卻與其它蛟龍不同，她沒有龍珠。

　　與現(xiàn)在干燥悶熱的天氣不同的是，那是一個(gè)暴雨傾盆的可怕的夜。

　　那只獨(dú)眼巨蟒已經(jīng)追了她們姐妹倆三天三夜了，要說平常，別說兩個(gè)人了，她海棠一人也能滅了這蟒蛇，可那條蟒蛇偏偏在她們被妖族人暗算的時(shí)候出現(xiàn)。

　　琉璃已經(jīng)受了傷，滿身是血，她不能丟下姐姐孤注一擲。

　　待海棠靈力消耗的差不多的時(shí)候，那條蟒蛇終于追上了她們。吐著紅信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嗤笑道：“你們還逃什么呢？不如乖乖被我吃了，助我早日化出龍角，也算你們圓滿了。”

　　海棠扶著琉璃，朝雨里啐了一口：“憑你也配！”

　　蟒蛇并不生氣，因?yàn)樗恢绷ⅠR吃掉眼前這兩個(gè)囊中之物，瞇著眼睛開始在她們身邊打轉(zhuǎn)：“你真當(dāng)自己還是北海龍族嗎？你們族人犯下滔天大罪，殺了那么多生靈，早被剔除靈籍，如今我吃了你們可是替天行道。”

　　它仍舊不肯放棄的想要磨滅眼前這兩個(gè)小東西最后的一點(diǎn)希望：“即使你們今日能逃脫，來日還是會被龍族誅殺，天涯海角，你們又能去哪？”

　　是啊，六界這么大，她們卻連個(gè)藏身之所都沒有。

　　“即便這樣，”海棠抹去臉上的雨水，雙眸在夜中愈發(fā)明亮，“我也不會讓你這妖孽靠近我和姐姐半步?！?p>　　蟒蛇終于沒了耐心，張開血盆大口朝地上的琉璃攻去，海棠連忙現(xiàn)出真身與它斗了起來。

　　她還是低估了獨(dú)眼巨蟒的修為，海棠很快敗下陣來，躺在雨地里奄奄一息，蟒蛇晃著身子朝她逼近。

　　在死亡臨近的前一刻她自嘲的想：看吶，如今連條小小妖蛇也能了結(jié)她的性命，但是死去的話，就再也不用這么卑微的活著了吧。

　　海棠絕望的閉上了雙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朝她襲來，倒是一陣金色的光芒刺的她睜開了眼睛。

　　本以為是老天爺見她們可憐，解了她們的危機(jī)，沒想到卻是地獄一般的場景：

　　琉璃擋在她前面，吐出了龍珠，龍珠碎裂發(fā)出的光芒把蟒蛇撕成了碎片。

　　蟒蛇死了，琉璃倒下了。

　　海棠抱著姐姐，終于嘶喊了出來：“姐姐，你何苦呢？！”

　　琉璃強(qiáng)撐著抹去她臉上混合著雨水的淚：“不管如何，一定要活著....”

　　雨越下越大，黑暗中只獨(dú)幾道閃電在空中作響，像是對她們最后的懲戒。

　　沒了龍珠，琉璃卻異常的活了下來，只不過她變得比人類還虛弱，任何一個(gè)小獸都可以把她殺死。

　　從那以后海棠便時(shí)時(shí)刻刻的護(hù)著她，像小時(shí)候姐姐永遠(yuǎn)站在她身前那樣護(hù)著她。

　　盡管逃命的生活再不堪，有著姐姐，就還有希望。

　　她們終于在一處破廟落了腳，那些妖魔鬼怪懼怕廟里的神靈不敢接近，可她們不怕，這些神像是她們最后的依靠了。

　　可眼下干旱無比，周圍妖靈守著唯一的湖泊不讓她們靠近，想要把她們逼死在這一方天地。

　　琉璃的身子也越發(fā)虛弱起來，海棠真怕某天醒來姐姐就離她而去了。

　　“姐，讓我出去取點(diǎn)水回來吧，我保證會平安回來的?！焙Ｌ膽┣械乜粗?。

　　琉璃嘆了口氣，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去吧，不過一定要記得遇到危險(xiǎn)趕快跑，不用管我。”

　　她怎么能不管她的姐姐呢，但她表面上還是要應(yīng)著。

　　海棠走了，院子里只剩了琉璃一人，內(nèi)心的不安越來越盛，她思來想去還是跪在了神像前，雙手合十：“我自認(rèn)問心無愧，從未害過任何生靈，不求得仙問道，只求各位神仙道人保我妹妹平安?！?p>　　一天，兩天，第三天了海棠還是沒有回來。

　　琉璃憂心忡忡，就要出門的時(shí)候看到了那個(gè)熟悉的身影，海棠喜色難掩，歡快的拉住琉璃的手：“姐姐我跟你說...對了，你先喝點(diǎn)水吧，我把水取回來了?！?p>　　“你怎么去了這么久？沒受傷吧？”

　　“哎呀，我這不好好的嗎？”海棠把水壺塞到琉璃懷里，“你快把水喝了，我再跟你說?！?p>　　妹妹平安無事，琉璃也沒什么好求的了，她打開蓋子，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湖水入喉卻是從未有過的香甜，只覺得心平和了下來，身子也爽快了許多。

　　“這水....”

　　海棠見姐姐的面色紅潤了許多，頗為得意的說：“嘗出來了吧，這可是昆侖仙山的泉水。”

　　琉璃聞言皺緊了眉頭：“你是從哪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