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愚昧、落后、貧窮……
當真正走進這個普通的小村子內(nèi)部，艾爾伯特才意識到為何艾倫伯爵每次提到自己家族歷經(jīng)三代人建成的城堡時，總是帶著一種強烈的驕傲與自豪。
因為與高大堅固的城堡相比，村子里那些破破爛爛的木屋和稻草屋，簡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有些房子由于冬天密封不太透氣的關(guān)系，一打開門立刻便散發(fā)出刺鼻的異味。
還有的為了保暖，更是人與狗、豬、牛、羊等家畜擠在一起。
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以及對這個世界底層民眾的深深觸動。
毫無疑問，這樣的狀態(tài)根本不能被稱之為生活，而應該被稱之為生存，也就是竭盡所能的艱難活著。
大多數(shù)村民對于陌生人的到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興趣，眼神中充滿了麻木。
唯有少數(shù)年輕人會時不時會探出腦袋，盯著從自家門前經(jīng)過，身上穿著昂貴天鵝絨長袍的青年。
在他們的眼中，光是這件袍子就抵得上自己三四年不吃不喝攢下所有財富的總和。
“大人，這里就是倉庫。用我?guī)湍褕D爾斯叫出來嗎？”
民兵突然在在一座圓形的二層木質(zhì)建筑前停下了腳步。
“不用了，我直接進去就好?！?p> 艾爾伯特不加思索拒絕了對方的好意，獨自一人邁步跨過門檻走進倉庫的內(nèi)部。
與他想象中臟亂差的環(huán)境不同，里邊明顯比村子里絕大部分農(nóng)戶的屋子都要干凈、整潔。
其中下層堆滿了用來喂牲口的干草料和豆子之類的粗糧，二層則堆放著成袋磨好的面粉，以及尚未蛻殼的麥種。
從所剩不多的數(shù)量來判斷，整個冬天已經(jīng)消耗掉這個村子差不多接近一半的儲備，接下來恐怕要過一段時間節(jié)衣縮食的苦日子了。
正忙著清點倉庫存量的老人無疑察覺到了陌生人的闖入，趕忙放下手頭的工作，抬起頭詢問道：“你是誰？伯爵大人的使者嗎？”
“不，我是伯爵的魔法顧問。你想必就是圖爾斯，倫莎的父親，對吧？”艾爾伯特試圖確認對方的身份。
“魔法顧問？”老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很快反應過來，單手撫胸深深地鞠了一躬?！霸瓉砟俏蛔鹳F的巫師。沒錯，我就是圖爾斯，倫莎的父親。請問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我是來通知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女兒已經(jīng)死了。給，這些是她生前的部分財產(chǎn)和遺物，請收好?！?p> 說著，艾爾伯特將一個輕飄飄的包裹遞了過去。
圖爾斯慌忙的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發(fā)現(xiàn)里邊只有一縷頭發(fā)，幾件漂亮的長裙、首飾和一小袋金幣。
只見他死死攥著那一縷金色的頭發(fā)，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問：“倫莎……她……她是怎么死的？”
“衰老！她貿(mào)然接觸了不該接觸的東西，導致全身上下的生命里迅速流逝，最終所有的內(nèi)臟和器官衰竭、死亡?！?p> 艾爾伯特故意忽略了兩人聯(lián)手算計并殺死菲兒夫人的部分，有選擇性的給出了答案。
很多時候，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尤其是對于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知道的太多反而會十分危險，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遭到滅口。
“十年！她離開家整整十年沒有任何消息！誰能想到第一個消息居然就是最后一個消息，同樣也是最壞的消息?！?p> 老圖爾斯的眼睛微微有點發(fā)紅，語氣中流露出苦澀的滋味。
他明白為什么女兒從離開家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是因為嫌棄這個貧窮的家庭，恰恰是為了保護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每一名家人。
“請節(jié)哀?！?p> 面對一名剛剛得知女兒去世消息表現(xiàn)出無比傷感的父親，艾爾伯特明顯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盡管在他看來，倫莎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可這種話顯然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圖爾斯抿起嘴角，強忍著內(nèi)心之中的悲傷搖了搖頭：“不，沒什么。從倫莎被女巫選中帶走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的性格太急躁，缺乏敬畏之心，而且還喜歡賣弄自己的小聰明。但不管怎么說，她總算是有機會去追尋夢想?！?p> “夢想？”
艾爾伯特眼睛閃過一絲驚訝。
“對！夢想！”老圖爾斯認真的重復道?！翱赡苣粫斫猓鋵嵈遄永锇俜种攀暮⒆?，都渴望能夠離開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闖一闖?？蛇z憾的是，他們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甚至離開村莊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野獸、怪物和強盜殺死。與他們相比，倫莎無疑是幸運的。”
“即使代價是死亡？”
艾爾伯特驚呆了，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從一名剛剛失去親生女兒的父親嘴里說出來的。
“沒錯！難道您認為生活在村子里就不需要面對死亡嗎？我這輩子生育了六個女兒、四個兒子，可到頭來只有不到一半活了下來，其中有三分之一還沒滿周歲就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夭折。所以我寧愿他們都能有機會到外面去追逐夢想，也不愿意他們一輩子被牢牢束縛在這片土地上，終日勞作到死?！?p> 說完這番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后，老圖爾斯小心翼翼把那一縷屬于倫莎的頭發(fā)包裹起來貼身放好。
從深邃的眼神中不難看出，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聽到子女死亡的消息，所以很快便接受了殘酷的現(xiàn)實。
“聽起來真是個悲傷的故事。”艾爾伯特微微嘆了口氣。
“都怪這該死的世道！”圖爾斯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句，緊跟著抬起頭十分謹慎的試探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請您幫個小忙嗎？”
“當然！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
艾爾伯特沒有多想，干脆利落的答應下來。
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給倫莎的家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當初要不是有這個女巫學徒幫忙，艾爾伯特也沒辦法那么輕松就解決掉菲兒夫人，同時將十二個剛滿月的嬰兒救下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您所見，倫莎被檢測出具有學習魔法天賦，所以我想知道自己最小的兩個孩子是不是也有類似的天賦?！?p> 作為一名父親，老圖爾斯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一個更加美好、更加光明的未來。
因此他并沒有沉浸在悲傷中太久，反倒是借此機會希望能讓最小的兩個孩子改變原本暗淡無光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