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悔
楚靈帝旨意一下，棲梧宮里，眾人面色各異，端的精彩異常。
長孫子涵，此時方明白過來，皇后送珠釵不是青睞自己，而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而自己不但高高興興的跳了進去，還好生謝了一番挖坑之人，真是愚蠢至極。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此事明擺著，便是帝后二人置氣的結(jié)果，可自己卻因此糊里糊涂，成為了這老皇帝的嬪妃。
長孫子涵此時已面色發(fā)青，眸眶亦開始發(fā)脹，她不甘心，很不甘心，不該是這般，自己是，和該要做那人側(cè)妃的。
思及此，她抬起酸澀的眼眸，朝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望去，卻絕望的發(fā)現(xiàn)，那人全部心神卻撲在身邊之人身上。
同是一襲白衣勝雪的青年男女，融洽的坐在一起，他們的周身，自成一世界，他人無法涉入的一個世界。
可她不甘心，很不甘心，那人的世界里，本該是有自己的，自己合該是要常伴那人身側(cè)才是！
可是，如今自己卻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父皇的嬪妃，斷了所有希望，自己怎會甘心！
可，讓自己公然抗旨，又沒那個膽量，自己該怎么辦，才能走出此時的困局！
另一邊的柳妃，心中那幸災(zāi)樂禍可想而知，不過，她亦知曉，自己不能太過，須得收斂才行。
正當(dāng)長孫子涵絕望之際，柳妃走了過來，她的眸光一亮，仿若柳妃便是能帶她走出黑暗泥沼的救命稻草。
她一把抓住柳妃胳膊，急切的喊道：“柳兒……”
“子涵，你無須多言，你放心，本宮心中有數(shù)，”柳妃邊說，邊拉著她行至楚靈帝面前，“臣妾與曦嬪謝主隆恩，日后定會姐妹情深，一同用心服侍皇上?！?p> 柳兒的話，如一道晴天霹靂，劈亂了了長孫子涵的思緒，亦劈碎了她僅存的希望。
不該是如此結(jié)果，柳妃知曉自己心意，該是為自己求情，求皇上收回封嬪的旨意才是，為何會是謝恩？
“愛妃起來吧，”楚靈帝起初是被慕思嫵氣急了，才作出那般決定，此刻冷靜下來，才發(fā)覺自己做了一個，荒唐的決定。
可騎虎難下，作為帝王，金口玉言，如若反悔，便是一個笑話，罷了，反正自己后宮亦不在乎多此一名女子。
那邊慕思嫵冷眼望著這一切，待長孫子涵與柳妃領(lǐng)旨謝恩之后，拉著南絮，帶著棲梧宮眾人跪于地面，“臣妾恭送皇上！”
這邊還在懊惱的楚靈帝，被慕思嫵冷不防的一出，弄得心頭火氣，他一甩衣袖，大聲喊道，“李德福，擺駕綠柳宮！”
李德福尖細的嗓音響起，“皇上起駕，回綠柳宮！”
待楚靈帝一行人走后，慕思嫵再次屏退一眾宮人。
南絮見房中無外人，才出聲詢問：“母后，你方才那般作為可是為了南絮？”
“你倒是聰明，這亦能猜到，不錯，母后便是故意把她推給皇上。
如若她只是單純慕愛風(fēng)兒，母后決計不會如此，但她的眼中有太多算計，那樣的人，不絕了她的念想，始終會是一個隱患！”
“母后，其實，你無須如此，任她白般算計，南絮亦能應(yīng)付得了，反倒是，今日你與今上這般，我看著難受?！?p> 慕思嫵聽聞南絮之言，輕笑一聲，“傻姑娘，即便無今日之事，本宮與他亦回不到從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本宮與他之間的心結(jié)，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何況走到如今這步，只是本宮與他，情已無，緣已盡，無關(guān)其它？
倒是你與風(fēng)兒，莫要因著母后而與他生分，特別是風(fēng)兒，你要切記，他不僅是皇上，他亦是你父親，萬不可因此，惱恨于他！”
楚墨風(fēng)望著即便到如今，還在維護為那人的母后，他忍了又忍，還是未忍住，終于問出了心底由來已久的問題：“值得嗎？母后，你如此維護他，值得嗎？”
“不，風(fēng)兒，你錯了，母后不是維護他，母后是不愿你把不該存在的枷鎖，套于自個身上。
你與南絮二人的人生之路方始，不該背負那些東西，何況他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對于風(fēng)兒你，還算是個及格的父親?！?p> “母后……”饒是智多近妖的辰王殿下，此時亦不知該如何反駁慕思嫵之言。
畢竟，憑心而論，作為一名帝王，楚靈帝對楚墨風(fēng)，的確比旁的幾名皇子，多了幾分疼寵、寬容。
且，自古帝王，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妻妾成群，楚靈帝不是對慕思嫵無情，只是不夠?qū)Ｇ椤?p> 如今這世道，且不論帝王將相，即便平常百姓，日子充裕者，亦會納幾房小妾。
怪只怪，帝后二人年少時用情太深，特別是慕思嫵，如若那時的她，不是那么情深，或許能如其她后宮女子一般，淡然面對楚靈帝這龐大的后宮。
因為心中有情，才會帶著期盼，才會失望，甚至絕望。
因為有情，才能為了所愛之人，一次次忍受著，不能忍受的一切，直自那份深情隨著那一次次的忍讓，消磨殆盡。
楚墨風(fēng)想到此處，側(cè)過頭，目光灼灼的，盯著身旁女子，那染上暖色的面容。
又暗自在心中言道，自己絕不會讓身旁女子重復(fù)母后的老路，更不會容忍有一日，自己與她會形同陌路。
自己與她，定是要長長久久，才能不負此生，不負彼此的這場緣分。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身旁之人想要忽略也不行，她不自然的輕咳一聲，這人，在母后面前，就不能收斂點！
二人的互動，慕思嫵自然盡收眼底，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望著南絮那緋紅的耳根，慕思嫵好心的替她解了圍。
“風(fēng)兒，南絮，眼見已是午膳時分，你二人便在棲梧宮，用完膳再出宮吧，你二人在此候著，母后去吩咐廚房加幾個菜。”
廚房加菜，自是無需，皇后親自去出馬，慕思嫵只是尋個緣由離開一陣，留點時間給那小兩口。
眼見自家母后離開，楚墨風(fēng)一把摟過身旁之人，在她耳邊低低出聲，“南絮，你我定會長長久久，幸福的在一起，何人、何事皆不能阻止！”
楚墨風(fēng)之言，令南絮很是受用，她把頭靠在楚墨風(fēng)的胸前，柔聲回答，“是啊，你我定會長長久久在一起，我相信?！?p> 棲梧宮外，楚靈帝領(lǐng)著柳妃、長孫子涵走出棲梧宮十余丈之后，本就郁結(jié)、煩躁之心，望著長孫子涵頭上那根那珠釵，愈發(fā)煩躁。
又行走了幾丈，他忍無可忍，一把扯下那根珠釵，留下一句，“寡人回坤陽殿，你等自行回宮！”
楚靈帝扯珠釵的動作粗魯異常，扯下珠釵的同時，連帶著扯掉幾根頭發(fā)，痛得長孫子涵眸中含上水光。
楚靈帝此刻，匆匆趕回坤陽殿，進入臥房，直接閉上眼睛，攤在寬大的龍床之上。
只是，那朵被慕思嫵，棄若敝履的孔雀珠釵，此時，還被他緊緊攥在手中。
龍床之上的楚靈帝，朦朧中，望見一名青年男子，盯著一名紅衣似火的女子。
那女子，不停的抽打著，一名蜷縮于地面之人。
他看不過去，跑到女子身旁，意欲阻止時，女子鳳目圓睜，怒視著他，嬌聲呵斥，“你是何人？為何要上趕著來救人，想必，必定是這盜賊同伙！”
女子美目含怒，雙頰因薄怒染上緋紅，柳眉輕擰，殷紅的唇瓣微抿，那一刻，一眼萬年。
畫面一轉(zhuǎn)，他拿著一根孔雀珠釵，插入女子云鬢，深情言道：“阿嫵，謹，此生有你足矣，弱水三千，唯取一瓢?！?p> 畫面再次轉(zhuǎn)換，男子愧疚的對女子言道：“阿嫵，本王生于皇室，有諸多無奈，為了子嗣，才聽從母妃安排，納了閔氏女為側(cè)妃，阿嫵該能體諒本王難處才是！”
“阿嫵，如今朝堂混亂不堪，寡人根基尚淺，不得已只能廣納大臣之女入宮，阿嫵自當(dāng)知曉其中利弊，能體會寡人的不易才是?！?p> “阿嫵………”
畫面最后定格于，女子把那根二人定情時的珠釵，插入她人云鬢的那一幕。
床上之人那閉著的眼眸緩緩睜開，定定的望著那根珠釵，喃喃自語，“阿嫵，你定是失望至極了！”
楚靈帝，方才回想著過去的一切，才發(fā)覺，曾幾何時，自己便任性的消耗著，與慕思嫵的那份情分。
或許是后宮的女子太多，迷花了自己的雙眼，或許是慕思嫵一次次降低的底線，縱容了自己骨子里男人的劣根性。
“阿嫵，此生寡人負你良多，日后再不踏足她人之所，它日風(fēng)兒接過重擔(dān)，你我尋一處安靜之所，度此余生可好？”兩年多前的承諾，猶言在耳，二人之間卻已物是人非。
怪誰？怪柳兒太過年輕貌美，還是她的舞姿太過迷人，迷住了自己那顆沉寂兩年，又蠢蠢欲動的心？
楚靈帝知曉慕思嫵的心性，今日這般決絕，定是已對自己失望至極，此刻，他摸著空落落的胸口出，悔恨襲上心頭。
原來，那人不會永遠等在原地，她一轉(zhuǎn)身，身后便會橫過一條難以逾越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