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洞虛
三百年前，現(xiàn)在的諸夏共和國還并未建立，統(tǒng)治這片大地的，還是名為流火天朝封建王朝的時候，葉家的先祖，就已經(jīng)來到了千城了。
當(dāng)時的千城還叫做干州府，屬于流火天朝的西南六道中的劍西道，雖然也是西南重鎮(zhèn)，但是因為離當(dāng)時的西南夷太近，軍事作用遠(yuǎn)大于民生作用。
葉家的先祖葉抗，當(dāng)時作為一個新晉的士人，跟隨討西大將薛山南一起，征討不聽話的土人，在其賬下做一個贊畫。
西南夷之人，自古多奉鬼神，通巫術(shù)，精擅蠱毒之術(shù)，再兼終日于豺狼走獸為伴，身手矯捷，稍加訓(xùn)練，則是上好的刺客。
討西大軍與土人交戰(zhàn)，互有勝負(fù)，但是西南土人訓(xùn)練出的鬼刺，倒是讓全軍上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一次得勝歸來，討西將軍大宴賓客，一是為了慶功，二是為了鼓勵眾位將官士氣，隨著他們的深入，遭遇到的刺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防不勝防，不少中低層軍官都有些恐懼，害怕哪天在營帳中，一把涂了毒的彎曲蛇劍就插入了自己的身體，薛山南敏感的察覺到了這個狀況，所以這才在取得階段性勝利后，選擇大宴賓客。
酒席之上，正在酒酣眼熱的時候，薛山南就遭遇了刺殺。刺客易容成薛山南親兵的模樣，端著醒酒湯上來，在放下托盤的那一瞬間，隨即抽出了藏在托盤下的蛇劍。
鬼刺的武器，那是他們采集山中的隕鐵后加入各種血液制成，淬火的時候用的是他們特制的毒液，打造成彎彎曲曲的毒蛇形狀短劍，劍尖分叉，沾之則死，十分恐怖。
誰也沒有想到刺客是如何通過層層盤查，還易容成薛山南的親兵，來到了后營當(dāng)中，當(dāng)面刺殺薛山南。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太猝不及防，就像初戀到來一樣。
爾——敢字還沒有出口，薛山南暴喝到，不少坐在飲酒作樂的軍官甚至都還沒有注意到帥位上的異狀，而薛山南附近的幾人，個個瞪大了眼睛，目露驚懼之色。
只有少數(shù)人反應(yīng)了過來，開始去摸手邊的武器。
但是那也太晚了，此時薛山南和刺客心中都是一樣的念頭。
打斷他倆默契的，是一道雪白的劍光。
危急時刻，坐在薛山南下首的那位書生，憤然拔劍，雪白的劍光過后，那位刺客被一劍兩斷，倒下的時候，手中的蛇劍已經(jīng)觸及到薛山南的外袍了。
“刺客者，靠陰詭恐怖之術(shù)也，并非正道，說明西南土人自己也知道正面打不過天軍，所以故行刺客之事，只要心中不懼，這些刺客就不值一提，我一個書生尚且能拔劍殺人，何況諸君乎？”出手的正是當(dāng)時軍機(jī)贊畫葉抗，此時他厲聲呵斥帳中諸人，一身正氣，讓不少人都心悅誠服地看著他。
而最驚人的是，此時他的身體尚未完全離開座位，保持著半跪坐的姿勢！
經(jīng)此一事，討西軍眾位將士士氣大振，平定了西南夷，而那位葉抗，也借著軍功進(jìn)入朝堂，最后做到兵部尚書，封平意伯，封地就在千城，這就是后話了。
而書生斬殺刺客的那一式劍法，也被保存了下來。
千城葉氏，坐劍殺人！伴隨著葉家的壯大，這一記決絕的劍法跟這句順口溜一起，被很多人所熟知。
因為沒有退路，所以只有賭上一切出手。這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劍法，正是葉家家傳的絕技，此刻被葉禮用出來，竟然生出一股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絕。
可是對面的蘇意映，似乎被嚇呆了一般，眼看劍光將至，拿起劍的手又放下了，帶著一股玩味的態(tài)度，看著面前的男人，賭上了一切的揮劍。
雖然有些驚異對面為什么不躲，但是葉禮已經(jīng)放棄了思考，似乎他的心神都凝聚在這一劍中。
如果葉禮開啟了靈覺之后，他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劍勢不僅尚未成型，而且隱隱對他手中的劍產(chǎn)生了抗拒之意，之所以他能施展出這半式瞬殺，則是因為他強(qiáng)行用心血精神在推動而已。
沒錯，是半式，葉禮并未完全掌握這招劍勢，而且似乎會錯了劍意，只得以血肉之力強(qiáng)行推動劍勢，這就像人強(qiáng)行拉著往南去的馬車往北走一般，不僅收效甚微，而且最先損壞的，就是薄木板構(gòu)成的車廂。
如果說奔涌的劍意是奔馬的話，葉禮的心神和血肉之力就是控制這架馬車的人，而車廂，就是他的肉體。
現(xiàn)在他并未完全熟悉領(lǐng)悟“馬”習(xí)性，強(qiáng)行以人力拖著車往反方向走去，最后的結(jié)果，要么車毀，要么人亡，要么被馬掙脫，終生不得登堂入室領(lǐng)悟劍意和劍勢，只能徒步在劍道這條大路上舉步維艱。
蘇意映已經(jīng)看出了這位葉禮一定會在最后一刻功虧一簣，但是他還是劍勢全開，仔細(xì)地看著對方劍勢的形成，劍意和本身劍勢的沖突，最后到——
崩潰！
蘇意映學(xué)的洞虛劍勢，并不只是說來好聽而已，而是洞徹虛妄，照映自身之意。
在洞虛劍勢的籠罩下，一切虛妄都會被用劍之人看穿，而且還可以看清對手的一切，包括對方靈力的運行軌跡，出手角度，呼吸方式，甚至連對方獨有劍勢和氣息，他都能完全掌握甚至推斷出對方的功法招式。
可以說，在洞虛劍勢的籠罩下，里面的一切，對于蘇意映都沒有秘密！
當(dāng)然，這也跟雙方實力對比有關(guān)，對方如果高出蘇意映太多，別說看穿模仿，就連看清都很難。一樣會被秒殺。
自己以后就是個看破模仿怪！寫輪眼，開！這是蘇意映對于自己劍勢的看法。
現(xiàn)在看到對方施展劍勢，大好機(jī)會，蘇意映哪有不偷師的道理。于是他劍勢全開，直直地看著對方。
跟蘇意映想的一樣，對方劍中的劍意和想要施展的劍勢相沖，強(qiáng)行靠著血肉心神之力捏合，這就像用外力將兩塊相互排斥的磁體靠近捏合一樣，越靠近，斥力越大。
終于，當(dāng)劍鋒離蘇意映的身體不過十公分不到的時候，對方耗盡一切構(gòu)建的劍勢崩潰了，蘇意映甚至聽到了類似玻璃崩碎的響聲。
沒想到劍勢崩潰是這樣的？蘇意映看著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的葉禮，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以后自己練劍可得小心了。
此刻的葉禮，渾身皮膚下的毛細(xì)血管爆開，導(dǎo)致皮膚看起了又紅又腫，不少地方還開始滲出血來，他渾身冒著熱氣，因為氣血的大量流失，不僅臉白得嚇人，心跳的速度也到了一個高峰。
手中的長劍因為劍意劍勢相沖，已經(jīng)斷成幾截，此刻他如同大病一場一樣。
比肉體上更傷人的，則是心頭遭受的痛苦。
果然不行嗎？葉禮低聲呢喃道，臉上全是灰敗之色。
“禮哥！”葉長明已經(jīng)沖了過來，將奄奄一息地葉禮扶了起來。
“小先生，禮哥受傷了，我們先走了，下次再聊?！比~長明隨即打了個電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聯(lián)系醫(yī)院。
“是因為我實力還不如揮出這一劍嗎？”葉禮抬起頭，帶著希冀的眼光，死死地盯著蘇意映。
“哎——”看到葉禮希冀的目光，知道對方只是個純粹的劍客。蘇意映不由得輕嘆一聲。
“你的劍意充滿了斬殺一切的決絕，而此劍勢則是守護(hù)之意，以滅絕一切之意催發(fā)守護(hù)之劍，劍勢安能不崩潰？”
“守護(hù)？？”奄奄一息地葉禮不停地喃喃自語，目光死死地看著蘇意映。
蘇意映明白對方的意思。于是他收劍，下蹲，突然出劍！
一陣清亮的鷹鳴在葉長明和葉禮的耳邊響起，然后他們看到了那快若流星的一劍。
仿佛漫天陰云當(dāng)中，突然劃破烏云的雷霆一般，兩人都生出一股無可抵擋之感，特別是葉長明，身體竟然微微發(fā)抖，下意識地用手去摸自己的喉嚨。
葉氏古劍·鷹擊閃！
只有心存守護(hù)，才能斬斷面前的陰霾。留下一句話之后，蘇意映收劍，對著有些呆滯的兩人行了個劍禮，然后緩緩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