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聽見了

　　簡白和顧運笙一起被送上了救護車。

　　林佳夕本來準備一起去，但警察抓住了那個混混，希望她配合先做筆錄，羅小玫陪她一起去了警局。

　　這邊正在上晚自習，周老師發(fā)現(xiàn)簡白和林佳夕都不再，全班問了一圈沒一個人知道他們?nèi)ツ睦?，正著急，準備在教室外面各兩個學生家長打電話。就看見一個學生匆匆忙忙跑過來告訴他，林佳夕遇到壞人，簡白救她的時候被刺傷，現(xiàn)在一個在醫(yī)院，一個在警察局。

　　周老師聽得冷汗都下來，又剛巧接到醫(yī)院的電話，說是他的學生叫聯(lián)系的。為了不引起騷亂，他趕緊聯(lián)系了另一個值班老師來守晚自習，自己離開學校去往醫(yī)院。

　　不幸中的萬幸，簡白肩上的手上雖長但卻不深，未傷到骨頭。醫(yī)生處理之后已經(jīng)基本止血，只是簡白因為失血，而比較虛弱，醫(yī)生建議住院觀察幾日。

　　周老師坐在簡白的病床旁，長嘆一口氣，“沒傷到筋骨就好，我打電話聯(lián)系你家里人吧。”

　　“周老師，”簡白阻止他，“算了吧，小傷而已?！?p>　　“這么行！”周老師皺起眉頭，不同意，“傷小，事大?！?p>　　“他們很忙，沒事管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

　　少年的睫毛很長，他垂下眼瞼，藏著暗涌的情緒。

　　周老師動了動唇，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合上牙關。沉默了一會兒，說：“家里有阿姨么，你還得在醫(yī)院休養(yǎng)幾天，總要有人照顧?！?p>　　最后，在周老師的堅持下，聯(lián)系了蘇嬸。

　　蘇嬸到了之后，周老師才準備走：“我去警局接林佳夕和羅小玫，這兩個小姑娘肯定嚇壞了。”

　　“您跟她...”簡白頓了一下，“跟他們說，我沒事了，不用擔心?！?p>　　周老師點點頭，讓他好好休息，回頭找人把書本送到醫(yī)院，他可以在醫(yī)院復習。

　　等老師離開后，蘇嬸才擔憂的看著他，說：“孩子，這..這怎么回事啊，接到電話的時候，快擔心死我了?！?p>　　簡白寬慰她說沒事，是個意外，遇到了個小混混，不小心被刺傷了。

　　“太危險了....這個事情，我得跟你爸媽聯(lián)系才行。”

　　“蘇嬸。”

　　手一停，她看向床上的少年。他沒有再說話，但蘇嬸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什么時候，曾經(jīng)她牽著手，路都還走不穩(wěn)的小孩，逐漸的長成現(xiàn)在挺拔清雋的模樣。他長得越來越高，沉穩(wěn)而獨立，但她卻很少再看見他真心的笑容了，時常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小時候很愛笑的，蘇嬸想起，一逗他就樂呵個不停。

　　眼眶不知怎的，就紅了。她低下頭輕輕抹了下濕潤的眼角，無聲的撫摸孩子的手。

　　.......

　　那些渴望的愛，那些被辜負的等待，如何才能彌補的來。

　　.......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警察局里依然燈火通明。

　　警察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謝謝，你們的配合，我們這邊會根據(jù)所記錄和了解的情況，追究房大海的刑事責任?！?p>　　房大海，也就是那個歹徒，是個慣犯，之前小偷小摸被抓進來好幾次，但情節(jié)較輕，拘留滿15天，就釋放了。但這次涉嫌猥褻未成年未遂，以及持刀傷人，在受害人配合的情況下，肯定會處以量刑。

　　然后，他又對一旁的幾位成人說：“非常抱歉在我們轄區(qū)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后我們公安局也會加強治安監(jiān)管，避免造成更多的傷害，也非常感謝各位的理解。后續(xù)如果還要需要配合的地方，會在聯(lián)系家長的。”

　　林媽媽緊緊拉著女兒的手，在一旁默默的抹眼淚。

　　當時，聽說女兒差點遭遇劫匪，渾身一軟，還好有林爸爸摟住她。兩人一路連闖幾個紅燈趕到公安局，看到女兒沒有受傷，懸著的心這才落下。

　　在校方跟幾位家長的協(xié)商下，為了不讓不良的影響擴大，以及保護這幾個孩子不受到輿論的議論和二次傷害，這件事不會對外公布，但同時學校也會加強管控，保證學生在校期間的安全。

　　......

　　擔心孩子心里會產(chǎn)生創(chuàng)傷，父母跟周老師商量后，給林佳夕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觀察。林佳夕回學校收拾東西的時候，班上同學問她怎么了，她用商量好的借口說最近生病，需要在家調(diào)養(yǎng)。

　　杜若送她出去的時候，看著她問：“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那你借口我可不信?！?p>　　她沒想過要瞞著杜若，便跟她說了事情。杜若聽后，震驚的不已，緊緊拉住她的手說，幸好你沒事。

　　連帶著，杜若對羅小玫好感也上升了。之前總覺得那小妮子木木呆呆的，看起來腦袋不靈光的樣子，這次還真是幸虧有她了。

　　......

　　在得知有兩個同學救了林佳夕，并且還有一位同學被歹徒刺傷后，林媽媽又感動的哭了。本來是給林佳夕熬得補湯，又加大了分量，要給救人的同學送去。

　　今天是簡白住院的第二天。

　　中午午休，他正躺在病床上，看墻上懸掛電視播放的新聞。傷口沒有昨天那么痛了，但拿東西的時候還是沒什么力氣。

　　病房被敲響，蘇嬸剛走，誰會來呢？

　　“請進?！?p>　　房門被輕輕打開，來人是一位長相溫婉的阿姨，她手上提著一個保溫桶，對著簡白微笑。

　　簡白微微坐起身，禮貌的問：“請問您是...”

　　話還沒說完，阿姨身后又跟著進來一個女生。

　　眼睛里突然有了異樣的神采。

　　“小...簡白?！绷旨严π÷暩蛘泻?。

　　林媽媽走到病床旁，慈愛和善的目光，看著簡白說：“是簡白同學，對嗎？你好，我是佳夕的媽媽?！?p>　　“林阿姨，您好，”簡白看起來有些緊張，邊說著便起身要下床，“我..我給您倒杯水吧?！?p>　　“不用不用，孩子，你躺好。”林媽媽連連阻止他，“聽聞佳夕說是你救了她，還因此受了傷，阿姨這心里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謝你。”

　　“您這不用這樣，林阿姨，”簡白謙遜有禮的回道，“林佳夕是我同學，這是我應該做的?！?p>　　“好孩子...真好，”林媽媽眼眸帶淚，她甚至不敢想，要是同學的幫助，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后果，“佳夕還站在那兒干嘛，過來道謝啊?！?p>　　愣了一下，林佳夕才緩緩的走過來，對簡白說：“謝謝你，小..簡白?！?p>　　“啊，對了..”她把懷里的書，放到床頭柜上，“我去了趟學校，順便把你的書帶來了，你看還有沒有缺的?！?p>　　沒看書，簡白只注視著她說，“謝謝?！蹦琼袧摬刂鵁o法言喻的情緒，他克制的收斂回目光。

　　看著簡白將雞湯喝完，林媽媽滿意的點頭微笑。時間不早了，她讓簡白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跟她聯(lián)系。

　　很快就跟林佳夕離開了，離開病房前，林佳夕回頭看了眼簡白，少年靠在被床上，合上了眼睛。

　　原本還要去看望顧運笙，結(jié)果護士說那孩子，覺得沒什么大毛病，今天早上就出院了。

　　幸好之前因為旺仔的原因，有顧運笙的聯(lián)系方式，林佳夕發(fā)了個消息過去，問他現(xiàn)在怎么樣。

　　消息回得很快。

　　【我沒事，都是皮外傷，別擔心了公主?！?p>　　【謝謝你，顧運笙】

　　【謝什么，你可是我的公主】

　　【你正經(jīng)點！】

　　這人真是....

　　之后幾天，林媽媽中午都會帶林佳夕來看望簡白。因為媽媽在的緣故，他們倆也很少說上幾句話。

　　......

　　其實林佳夕這幾天狀態(tài)也不好，老是愛出神，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夢里，她背著書包腳步很快走在巷口，被看不清臉的歹徒逼到陰暗的巷角，一雙邪惡的朝她伸過來，接著畫面一轉(zhuǎn)，簡白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緊閉著雙眼，林佳夕怎么叫也叫不醒。

　　“....不要...嗚，快醒醒....醒醒啊小白！”

　　她一下子從床上驚坐起，胸口不停的喘息，額頭上掛著冷汗。翻下床，她將窗簾完完全全的拉開。

　　周末，屋外陽光甚好，透過玻璃灑在她腳下，照亮整個房間泛起一陣暖意。她站在窗邊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夕夕，在干什么呢？”媽媽推門進來，看見她站在窗邊問。

　　她捋了捋汗?jié)竦聂W角，走過去說：“沒事，我曬曬太陽。”她怕媽媽擔心，就沒把做噩夢的事情說出來。

　　“那就好，收拾好下樓吃飯?！?p>　　她走進衛(wèi)生間，下、洗了一把冷水臉。泛著涼意的水浸潤皮膚，刺激到神經(jīng)里，夢中的陰霾散去不少。

　　吃過午飯后，媽媽和林佳夕像之前的幾天一樣，一起去往醫(yī)院。

　　十分鐘的車程后，他們到達市醫(yī)院。結(jié)果剛準備下車，媽媽突然接到單位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需要加班。

　　媽媽掛了電話，有點不太放心林佳夕一個人在這兒。

　　“沒事啊，媽媽，醫(yī)院人很多沒事的?！绷旨严捨康?，“我就在醫(yī)院等你忙完了來接我吧?！?p>　　“我也不知道會多久才下班，你一直在醫(yī)院，會不會太無聊了....”

　　林佳夕搖頭，“我可以看簡白的書本，快考試了正好復習，不會無聊的，媽媽?！?p>　　林媽媽最后還是同意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她別亂跑，有事打電話。一場意外，媽媽都快換上PTSD了。

　　送走了媽媽，林佳夕一個人上了三樓。

　　簡白的病房是一個單獨的套間，適合小憩的午后，走廊上靜靜的。

　　她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空氣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房間里也很靜謐，簡白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她躡手躡手的走進來，生怕吵醒簡白。

　　枕頭旁，放著一本書。她拿起來，是關于物理的，但并不是高中物理，內(nèi)頁有篇被折了起來，上面用筆進行了很多標注。

　　放下書，她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靜靜的注視著簡白。

　　睡夢中的男孩，額前散落著些碎發(fā)，他的鼻子高而挺直，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臉，他的嘴唇緊緊抿住，好像即使在睡夢中，也有解不開的憂愁。

　　自從早上做了個夢，她今天就格外的想他，想見他，想跟他說話。那種不安全感，直到現(xiàn)在看著他熟睡的臉，才慢慢消減。

　　這是她，喜歡的男孩啊。

　　就在眼前，他是那么的優(yōu)秀，優(yōu)秀到所有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優(yōu)秀到她開始自卑，開始不安，開始退卻。

　　她的手慢慢的，去觸碰簡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似珍寶一般，碰到他微涼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的細長手指，冒著淡淡青色的經(jīng)絡，她一一的拂過。

　　她著魔似的，入了迷。

　　就一次，心底作祟的小怪獸，慫恿著她。沒人知道，不會知道的，就一次。

　　屋外的陽光被白云遮住，房間暗下來。

　　她俯身，慢慢的，靠近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屏住呼吸，心跳卻更加肆意波動，‘咚’‘咚’一聲又一聲的震蕩。

　　終于，在陽光又一次傾灑在被子上，連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她閉著眼，睫毛輕顫，吻在了他食指關節(jié)的那顆痣上。

　　那么輕柔的，溫潤的，帶著那年少心事，一起傾注。

　　在無人傾聽的角落里，

　　說，我喜歡你。

　　......

　　分開的那刻，泛起淡淡的悵然，心跳卻沒有絲毫減弱。她想，她應該出去冷靜冷靜。

　　她站起身來，松開他的指尖，準備出去。

　　下一刻，卻被微涼的手指握住，“我聽見了?！?p>　　她怔在原地，耳嗡嗡的開始耳鳴，一定是聽錯了。

　　“我聽見了。”那聲音再次說，病床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無緣由的，林佳夕轉(zhuǎn)身想跑，卻像是被察覺到一般，那只手握住她手腕收緊。

　　“乖，別跑?！?p>　　林佳夕低著頭，不敢看他。簡白掀開被子，下床，少年的氣息卻越來越靠近，在她身前籠罩一片陰影。

　　她一只手被禁錮住行動，退后一步，埋著頭，“你...你下來干什么...”連耳后都染上緋紅，愈有向上的趨勢。

　　簡白沒有回答她，一步步朝她靠近，直到她退無可退，靠上冰涼的墻面。

　　耳鳴聲越來越響，幾乎灌滿整個耳蝸。她感覺到簡白的手順著她的后頸滑下，把她身子往自己跟前帶過來，所到之處，引起一片戰(zhàn)栗。

　　窗外的陽光更甚了，連鳥叫都歡快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