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爭風(fēng)

　　張羽道：“爹，我知道了，明天我去一趟鄴縣便是。”

　　張大虎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拍拍張羽肩膀，搓搓手，一瘸一拐回屋去了，臨走還說道：“天色不早，你趕緊去和小苗學(xué)字，學(xué)完了早些回家。”

　　張羽和孫小苗學(xué)完今天的功課，正準(zhǔn)備回家，想到父親的那幾句話，覺得心下有虧，便轉(zhuǎn)身奔入山里。

　　他花了兩個(gè)時(shí)辰打到兩只小獐子，一肩擔(dān)一只，尋路回家。

　　正月二十二日一早，李氏起床出門倒水，猛地在院子里見到兩只綁了腿的活獐子，吃了一嚇。

　　待想到定是張羽昨夜悄悄打回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自言自語道：“這孩子，脾氣是倔了點(diǎn)，心地倒是好。唉，他要實(shí)在不喜歡葉家閨女，便罷了吧?！?p>　　吃過早飯，張羽扛著一個(gè)扁擔(dān)，兩頭各挑著一只獐子，向北直奔鄴縣而去。

　　他并不著急，不趕時(shí)間，因此一路不疾不徐。

　　待走出約摸二十里路，忽聽得身后馬蹄聲響。

　　張羽回頭一瞧，只見又是宇文慧怡和小翠的一眾棗紅馬，如朝霞一般飛馳而來。

　　宇文慧怡等人勒馬停在張羽身前。

　　小翠笑嘻嘻道：“羽兄，你這可是要去鄴縣相親嗎？”

　　張羽一怔，不解道：“你怎么知道？”

　　小翠和宇文慧怡相視一笑，小翠道：“本姑娘精通占卜之術(shù)，一算便知?！?p>　　張羽不知何謂“占卜”，問道：“那是什么？”

　　宇文小姐怕小翠說漏嘴，從旁道：“我們正想去鄴縣采辦點(diǎn)點(diǎn)心美酒，你要不要一起？”

　　張羽道：“不用，我慢慢走就行?！?p>　　小翠聽了不樂意，噘起嘴道：“羽兄好大的架子，我們家小姐請你一同前行，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你還敢不同意，我看你是腦子進(jìn)水！”

　　宇文慧怡白了小翠一眼，道：“小翠，不許胡說?！?p>　　又對張羽和顏悅色道：“我和小翠乘一匹馬，你把獐子放馬上，騎著走不累?！?p>　　張羽看了一眼小翠，小翠沉著臉道：“你不上馬，就是瞧不起小姐和我，就是不把我們當(dāng)……朋友！”

　　張羽無奈，只得聽她們擺布，誰叫她倆是爹的救命恩人。

　　他騎上馬，與他們一同往鄴縣奔馳。

　　宇文慧怡擔(dān)心在鄴縣遇到和武安一樣的遭遇，早早派隨從拿著自家的印信去鄴縣打點(diǎn)。

　　鄴縣的縣令可沒有武安縣令那么糊涂，見了宇文氏的印信，絲毫不敢怠慢，跟下面的人千叮萬囑，切莫瞎眼犯了太歲。

　　因此，宇文慧怡一行人進(jìn)入鄴縣，雖然馬俊人美，簇紅惹眼，卻沒有任何人前來騷擾。

　　時(shí)間臨近中午，一行人來到銅雀樓酒家，叫了好些酒菜，邊吃邊聊。

　　眼下張羽梳洗一新，銅雀樓掌柜和酒保，已認(rèn)他不出，見他們鮮衣駿馬，殷勤接待。

　　這一次，幾人選的是二樓靠窗的位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了得興起，忽聽得樓下嗚嗚嚷嚷來了一堆人。

　　小翠好奇，探頭張望。

　　當(dāng)先是一個(gè)勁裝女子，只見一個(gè)嘍啰對那女子道：“大小姐，那些騎馬之人，就在樓上?！?p>　　那大小姐聽了，去到馬廄看了一眼，驀然見那幾匹馬十分眼熟，跟在張家莊那日見到的棗紅馬一模一樣，心下起疑，領(lǐng)著人呼啦啦上得樓去。

　　此時(shí)，樓上還有五、六桌客人用餐。

　　那些客人見一幫人氣洶洶上樓，都是一驚，望過去見到當(dāng)先是一勁裝女子，更是愕然。

　　只見她掃視一圈，最后眼神落在了宇文慧怡一桌。

　　這時(shí)張羽面朝窗外，背對那勁裝女子，正在大口吃飯。

　　宇文慧怡的隨從見來者不善，紛紛從旁桌起身，圍站在桌邊，以防不測。

　　宇文慧怡和小翠向來人望去。

　　小翠微微一怔，道：“小姐，竟是她！”

　　宇文慧怡微微一笑，道：“真巧?！?p>　　那勁裝女子來到宇文慧怡桌前，搬來一把椅子，正對著宇文慧怡坐下，翹著二郎腿，道：“樓下那八匹棗紅馬，是你們的？”

　　小翠見她說話無禮，心頭不喜，回道：“是又怎樣？”

　　那女子道：“開個(gè)價(jià)，本小姐都要了?！?p>　　小翠沒好氣道：“不賣，一匹都不賣?！?p>　　那女子冷笑一聲，不理小翠，沖著宇文慧怡道：“這位小姐，你開個(gè)價(jià)，本小姐覺得，這天底下，還沒有錢買不來的馬?！?p>　　宇文慧怡比小翠客氣多了，道：“葉小姐，幸會(huì)，我們在張家莊外，見過面的?！?p>　　那勁裝女子面無表情，并不打算攀交情，她正是葉武娘——張羽今日要來鄴縣相親的對象。

　　張羽放下碗筷，回過頭來，正好迎上葉武娘的視線，兩人都是一奇。

　　只聽葉武娘說：“你怎么在這里？”然后又看看宇文慧怡和小翠，道：“你怎么又和她們在一起？”

　　張羽把嘴里的飯菜咽到肚子里，咕咚一聲，然后道：“我來鄴縣，是要去你家拜訪?！?p>　　葉武娘雙眉一豎，道：“拜訪我家，誰讓你來的？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張羽道：“我娘讓我來的，說是你娘要見我?！?p>　　葉武娘失聲道：“我娘要見你？豈有此理，我看這老太太是越發(fā)糊涂了！”

　　宇文慧怡和小翠互望一眼，心下均想：“這葉武娘，言談舉止也太過蠻橫?！?p>　　葉武娘皺著眉頭，眼珠轉(zhuǎn)了兩轉(zhuǎn)，一拍大腿道：“行了，你不用去我家拜訪了，吃完飯就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來了，聽懂了嗎？”

　　張羽瞠目不知所對，便指著腳下的扁擔(dān)道：“那好，這是我拿來的獐子，送給你家的，你拿走吧?！?p>　　葉武娘瞥了一眼，絲毫不感興趣，道：“我家不收你的禮，統(tǒng)統(tǒng)拿回去?！?p>　　這話小翠聽不下去了，起身打抱不平道：“喂，這位葉小姐，天底下沒這般折騰人的母女吧？你娘讓他來，他千里迢迢來了，人沒見著，你又讓他回去，豈有此理？”

　　葉武娘見這小丫頭片子總是搶話，好沒規(guī)矩，而且越發(fā)放肆，恨不得伸手給她一記耳光。

　　但是兩人中間隔著張羽和飯桌，沒辦法出手，只得作罷，道：“丫頭，你家老爺和小姐是怎么教你的，恁地沒規(guī)矩，不知道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兒嗎？”

　　小翠道：“我們家老爺和小姐教我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像你這般，欺負(fù)人的道理嘛，那是一點(diǎn)沒教！”

　　“放肆！”

　　葉武娘厲喝一聲，起身抓起旁桌的茶碗，直向小翠擲去。

　　小翠沒想到葉武娘如此蠻橫，說動(dòng)手就動(dòng)手，“啊”地驚呼一聲，當(dāng)即捂臉閉眼，極怕那熱水潑在臉上。

　　但等了半天，不見茶碗飛來，心下好生奇怪。

　　偷眼一瞧，只見是張羽伸手接住，碗里的茶湯潑了他一身，還冒著熱氣。

　　那葉武娘一擊不中，又見到是張羽出手相助，更加惱火，對張羽道：“你干嘛幫她這個(gè)賤蹄子！”

　　張羽胸前兀自茶湯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他面無表情道：“她是我朋友，你們有話好好說，別動(dòng)手?！?p>　　葉武娘咬牙切齒，氣得臉色煞白，極想上前狠揍張羽一頓。

　　但自知又不是他的對手，指著他鼻子道：“我永遠(yuǎn)不想見到你，若你膽敢來我葉家，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說罷又轉(zhuǎn)頭對宇文慧怡道：“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的馬，賣不賣？”

　　宇文慧怡淡淡道：“不賣?！?p>　　葉武娘眼神中寒光一閃，目光在宇文慧怡、小翠、張羽三人臉上如刀般劃過，轉(zhuǎn)身道：“我們走?！?p>　　說著，帶領(lǐng)眾嘍啰下樓而去。

　　小翠見葉武娘領(lǐng)著人走了，急忙掏出手帕來到張羽面前，給他擦拭胸前的茶水，關(guān)切地問道：“你沒燙著吧，里面的衣服濕了沒，等下干了再走吧，不然會(huì)感冒著涼的?！?p>　　張羽第一次和小翠距離這么近，只覺香風(fēng)撲鼻，心神一蕩，說了一聲：“我沒事?！?p>　　小翠剛剛一時(shí)心急，一心只想著幫他擦拭，沒顧及男女之防。

　　此時(shí)聽他說話近在耳邊，哈氣可聞，不禁雙頰緋紅，心跳加速，低頭不敢說話。

　　宇文慧怡看在眼里，莞爾一笑。

　　……

　　張羽擔(dān)著那兩只獐子，換了一身新衣，又回到了家中。

　　李氏見之大奇，慌忙問他緣由。

　　他便將前去鄴縣遇到的事說給了她聽，還說了為何宇文慧怡給他買了新衣。

　　李氏待聽說那葉武娘蠻橫至此，心下惱怒，也不愿兒子娶她，安慰了張羽幾句，自后便不再提這事。

　　李氏心里隱隱覺得，要是兒子能娶了那宇文小姐，倒是不錯(cuò)的美事，但是回頭想想自己家境，又覺得是癡人說夢，只得搖頭嘆息。

　　二月初一，田青牛、玉映、沖靜三位道盟理事抵達(dá)真武山，他們是接到了莫奇谷的密信，邀他們前來真武派無為宮，說有極重要之事相商。

　　整飭一新的老君殿上，眾人按主客依次坐定，寒暄完畢。

　　田青牛不見華陽派掌門蕭君廓在場，便問道：“莫盟主沒有邀請蕭掌門嗎？”

　　莫奇谷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此番邀請諸位前來，正是為商議如何討伐華陽派一事?！?p>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田青牛、玉映、沖靜、朱斗極四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覷。

　　玉映忍不住道：“莫盟主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