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可賀

　　宇文小姐微一沉聲，知他心思，便和聲道：“你要是平安送我們出城，本小姐答允，非但不殺你，還要提拔你?！?p>　　小翠和隨從聽了，都是一愕，不知小姐什么意思。

　　那縣令連磕了兩個(gè)頭，低聲道：“宇文大小姐在上，這……空口無憑。”

　　宇文小姐不免啞然失笑，道：“那你想如何？”

　　那縣令眼珠一轉(zhuǎn)，道：“請(qǐng)小姐親筆寫個(gè)字據(jù)。”

　　宇文小姐無奈，只得答應(yīng)，小翠下樓去柜上拿了紙墨筆硯，磨好了墨，歪著腦袋看。

　　那縣令也不做聲挨到近前，抻著脖子看。

　　宇文小姐落筆娟娟，親筆寫道：“許國公府慧怡應(yīng)允武安縣令……”

　　寫到這里，她抬眼瞧了縣令一眼，縣令忙不迭答道：“下官賤名姜果決?！?p>　　宇文慧怡便繼續(xù)寫道：“許國公府慧怡應(yīng)允武安縣令姜果決，護(hù)送出城之后，不計(jì)前嫌，保薦家父，提拔升官?！?p>　　最后署好名，小翠拿給姜果決。

　　那縣令見宇文慧怡字體娟秀，家學(xué)頗深，知她定是名門之后不假。

　　他急忙把那字據(jù)方方正正疊好，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巾小心包好，哈腰踱到窗前，遠(yuǎn)遠(yuǎn)地招呼他外甥過來，拋給他，并吩咐好好保存。

　　姜果決直將眾人送出武安縣城外十里，他兀自不放心，臨別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下官有一事不知當(dāng)講不講，請(qǐng)問大小姐為何不殺姜某？”

　　宇文慧怡微微一笑道：“殺了你很容易，但是留著你才有用。”

　　那縣令聽出了弦外之音，立即醒悟，說了好多千恩萬謝的廢話，眉舒眼笑，放心離去。

　　虎口脫險(xiǎn)，眾人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小翠對(duì)小姐的做法頗為不理解，問道：“小姐，你為什么放了那狗官？”

　　宇文慧怡道：“我……不敢殺人?！?p>　　這個(gè)理由大大超乎小翠和眾隨從意料之外，不過作為豪門子女，殺雞放血都不敢看，遑論殺人。

　　不過這只是她的托詞，她還有更深的用意。

　　畢竟張羽是本地人，若是殺了縣令，固然解氣，但誰敢說不會(huì)引起新的報(bào)復(fù)和反撲呢？

　　反倒是留他一命，今后說不定遇事能用得著，免了好些不必要的麻煩。

　　但是旁人想不到這層，只見一個(gè)隨從立即上前道：“小姐，如果你想取那狗官性命，小的立即去辦，絕對(duì)不會(huì)臟了小姐的手?！?p>　　宇文慧怡道：“不用了，有些累了，我們回吧?！?p>　　說罷，她看了看張羽，笑道：“今天謝謝你啦，被我們拉著講故事，還差點(diǎn)枉送性命。”

　　小翠插口道：“小姐，今天多虧了阿羽呢！要不是他，后果難以想象啊！阿羽今天對(duì)我們實(shí)有救命之恩！”

　　小翠說完，突然想到一事，問道：“對(duì)啦阿羽，你的功夫是和誰學(xué)的？怎么那么厲害！依我看，都快趕上小姐的師兄白書亭啦！”

　　張羽道：“我沒學(xué)過功夫，我功夫很差，至今都沒學(xué)會(huì)站在松樹尖上?！?p>　　“站在松樹尖？那是什么武功？”二女好奇，異口同聲道。

　　這又是一個(gè)長故事，張羽描述不好，便道：“就是一門厲害的武功，我不會(huì)?！?p>　　聽到這里，小翠突然道：“啊，對(duì)啦，那日你跟著我們從武安到鄴縣，一路上可是用跑的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張羽一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可以。”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只覺得和張羽在一起越久，越覺得他身上的不同尋常。

　　眾人又閑聊幾句，見天色不早，便擇路返回。

　　……

　　第二日，正月二十。

　　昨日出門一天，沒打到獵，雖然拿回家五百錢，爹娘都很高興，但是錢不能立即當(dāng)飯吃，還是要進(jìn)山弄點(diǎn)山貨。

　　因此，張羽一大早吃完早飯，提上獵叉繩索再度準(zhǔn)備進(jìn)山。

　　他剛走出院門，遠(yuǎn)遠(yuǎn)見到一個(gè)小道士一路奔跑而來。

　　張羽視力好，老遠(yuǎn)就看出是孫小苗，笑著迎上去，道：“你怎么來啦？”

　　孫小苗呼哧帶喘，滿頭大汗，一臉掩蓋不住的欣喜若狂，道：“真的，竟然是真的！”

　　張羽不解道：“什么真的？”

　　孫小苗喊道：“我有丹灶啦，我有丹爐啦，還是掌門親自教人置辦的！”

　　張羽不知置辦丹灶和丹爐應(yīng)該要多長時(shí)間，現(xiàn)在聽說都辦妥了，笑道：“這么說，你的夢(mèng)想實(shí)現(xiàn)啦?！?p>　　孫小苗睜著大眼睛，道：“羽兄，你快告訴我，如此天大的好事，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張羽不善于撒謊，但那么長的故事一時(shí)又說不明白，“呃……”了半天，不知從何說起。

　　孫小苗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偷聽到掌門人談話，提前知道了。

　　但是……這又奇了，掌門人干嘛平白無故給我好大一座丹灶和丹爐呢？”

　　張羽道：“他沒有跟你說么？”

　　孫小苗搖搖頭，道：“倒是沒說什么，就是那日問了下咱倆的關(guān)系，然后……昨天丹灶丹爐就置辦回來啦！

　　怎么樣，要不要和我回去瞧瞧？”

　　說著話，孫小苗眼神中的期待似乎都要溢出來。

　　張羽看了看手中的獵叉，為難道：“我還要去打獵。”

　　孫小苗板起臉，道：“打什么獵？打獵哪有看我的丹灶和丹爐有趣。

　　你要是打獵可就不夠兄弟義氣啦！

　　兄弟實(shí)現(xiàn)夢(mèng)想這么大的事，你都不登門道賀，還算什么兄弟？

　　少廢話，走吧！”

　　說著就上前牽著張羽的手，拉往無為宮。

　　張羽無奈，只好隨他前去。

　　站在孫小苗新落成的丹灶和丹爐面前，張羽毫無感覺。

　　看著就像自己家廚下的灶臺(tái)放大了幾倍，然后上面架著個(gè)不知是銅還是鐵制的雙耳鼎。

　　孫小苗卻得意洋洋道：“羽兄，你看如何??？就問你氣不氣派？漂不漂亮？”

　　張羽道：“原來丹灶和丹爐，就是這樣。”

　　孫小苗見張羽開了眼界，更加興奮道：“羽兄有所不知，眼前的這丹灶和丹爐，可是咱真武派第三氣派的，就比煉丹房那邊的丹爐小一點(diǎn)點(diǎn)。

　　但是煉丹房的丹爐，都是掌門或者師父、師伯、師叔們專用的，旁人不得染指！

　　可是這個(gè)嘛，掌門說了，這是專門給我用的，沒有我的同意，誰都不能碰！

　　哈哈，怎么樣，厲不厲害？”

　　張羽見他說得眉飛色舞，心下也十分歡喜，笑道：“厲害?！?p>　　孫小苗說起話來停不下來，領(lǐng)著張羽不厭其煩地介紹了丹灶丹爐的組成，材質(zhì)，功能，能煉什么丹藥……

　　當(dāng)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可惜張羽對(duì)此一竅不通，只能傻傻聽著，聽得一頭霧水，啥也記不住。

　　說到最后，孫小苗道：“這就叫‘爐中有乾坤’，正所謂‘一鼎可藏龍與虎，方知宇宙在其中’的道理啦！”

　　見孫小苗講完，張羽話鋒一轉(zhuǎn)，問道：“小苗，你可以教我識(shí)字嗎？”

　　孫小苗還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歡喜之中，突然被張羽一句話拉回現(xiàn)實(shí)，他微微一怔，哪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于是二人約定，于每日晚飯后戌牌四刻，張羽來無為宮，孫小苗親自教他識(shí)字。

　　見小苗答應(yīng)，張羽滿心歡喜。

　　兩人又聊了一會(huì)兒，張羽一直把打獵掛在嘴邊，孫小苗無奈，只得放他走。

　　告別了孫小苗，張羽尋路往無為宮山門外走去。

　　走不大一會(huì)兒，突然迎面撞上了荊鈺、白書亭、宇文慧怡和小翠四人。

　　白書亭自那日受傷，臉上落下了好幾處酸水侵蝕的疤。

　　眼下雖然愈合，但甚是難看，已然破相。

　　白書亭歷來對(duì)自己的外貌極度自負(fù)，經(jīng)此一役，他痛苦哀嚎三日三夜，好不容易被他父親和師兄弟勸慰好。

　　特別是他父親，話里話外各種暗示，暗示他今后可是要當(dāng)真武派掌門的，怎能因臉上那點(diǎn)小疤就自暴自棄？

　　這話對(duì)白書亭特別有用，他心里憋著一股火，暗下決心，等他日后坐上掌門之位，當(dāng)面背后笑他臉疤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如今他已可以正常出門，只不過面上要蒙層白紗。

　　他平日就喜歡穿白色的道袍，如今配上白色的面紗，讓人看了總覺得有些怪異。

　　小翠一眼便看到張羽，笑嘻嘻跳到張羽面前，熱絡(luò)道：“阿羽，你怎么在這里？你是來找小姐和我的嗎？”

　　宇文慧怡沒有小翠那般不矜持，遠(yuǎn)遠(yuǎn)地向張羽微笑頷首，當(dāng)作見禮。

　　荊鈺見到張羽，心頭一動(dòng)，似乎想到什么，雙眉不自主地?cái)D在一起。

　　白書亭見到張羽，眼中似要噴火，待見到小翠和他這般熟絡(luò)，更是目露兇光，心里暗自盤算：“憑什么你臉上那般干凈，老子早晚把你臉皮刮個(gè)稀巴爛！”

　　張羽對(duì)小翠道：“不是，我是來看朋友?！?p>　　小翠道：“朋友？誰呀？和你一樣這么好玩嗎？”

　　這時(shí)宇文慧怡等幾人已走上前來，宇文慧怡嗔怪小翠道：“小翠，不許胡說。”

　　小翠笑嘻嘻道：“小姐，咱們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啦，還有什么話不能說？”

　　說著用肩膀撞了張羽一下，瞅著張羽秀眉一揚(yáng)，道：“我說的沒錯(cuò)吧，羽兄？”

　　小翠此言一出，荊鈺和白書亭心下都是一奇，不明白他們?nèi)齻€(gè)是怎么扯上關(guān)系的。

　　荊鈺奇道：“出生入死？慧怡，你這幾日可有遇到什么危險(xiǎn)？”

　　宇文慧怡昨日千叮萬囑小翠保密，不許說與旁人知，豈料她一見到張羽，什么都忘了。

　　她狠狠白了小翠一眼，忙和荊鈺解釋道：“師父，沒有的事，小翠說話夸張，別聽她胡說?！?p>　　小翠心中知錯(cuò)，低著頭伸舌頭，又撞了張羽一下，道：“都怪你，又害我被罵?！?p>　　張羽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錯(cuò)在哪里，更不知道小翠怪自己什么，自己分明什么都沒有說。

　　小翠對(duì)張羽親昵的動(dòng)作，一一看在白書亭眼中。

　　直看得他心頭火起，火冒三丈，心說：“怎么哪都有你這野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