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岳樓忽然回過頭來,帶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倆。
老薛和老羅被他那雙銳利的眼神盯得發(fā)毛,但是撤退又怕丟人,只好壯著膽子挺起胸膛應對。
“我觀二位背后背的一刀一劍都是深海沉玄鐵所鑄,這一刀一劍互有磁場,互相吸引,想來兩位大概師出同門,有一套自己的刀劍陣法吧?!彼弥环N銳利且洞察的眼神盯著老薛和老羅,那么漫長的一瞬他們倆好像被盯著獵物的鷹眼盯上了。
這就是那個男人的眼神,沒有空洞只有銳利,總能洞察出一切的才是最讓人害怕的地方,因為這樣別人在面對他的時候才會顯得沒有秘密可言。
這也就是岳樓才能做到,只有像他這樣歷經(jīng)千帆所以才能有如此的眼光。
當你看透了世界,才會發(fā)現(xiàn)困苦不值一提。
老薛和老羅滲出一身冷汗,他們恐懼的并非是被岳樓一眼看穿,而是岳樓認出了他的門派,他們倆的真實來源,這才是他倆的恐懼之處。
每個人心中都暗藏著深不見底的秘密,被洞穿的那一刻便會冷汗直流。
岳樓沖他倆溫和地笑笑:“二位可要保住師承不被人知道才好,否則要是出了禍事可就糟了?!?p> 他看上去像是開玩笑一樣沖他倆眨了眨眼睛,一個幾十歲略顯頹唐的中年人忽然變得少年可愛了起來,讓人很不習慣。
他倆正害怕著,還要正面頂住岳樓傳來的隱隱壓力,已經(jīng)是潰不成軍。
不過洛曉彤擋在了他倆身前。
是憑空橫插一腳的擋住,不僅救了他們也阻斷了自己的退路,她已經(jīng)變了,從走出那個山洞的一剎那,她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那個自私自利的一心只惦記著自己練功的那個小女孩了,她必須開始懂得承擔。
而老薛和老羅是她一手帶進鏢局的,她必須承擔這份責任。
她擋在岳樓和自己的兩個手下中間,好像一座敦厚的山。
薛雨輝和羅昱輝兩個壯漢,不知道為什么卻像躲在她的身后一樣,她現(xiàn)在是千里鏢局的當家人了,身上背負著的不止她一個人的性命,還有千里鏢局上上下下幾萬號人的吃穿住行。
他二人臉一紅,也發(fā)現(xiàn)到了自己好像藏在這個少年的身后,她的外貌雖然經(jīng)過修飾易容已經(jīng)與自己的哥哥相近了,但是在身形上還是沒有太大變化,好在她的哥哥也并不是什么身材魁梧的壯漢,跟她原先的身形也頗有相似。
這個瘦瘦小小的孩子在為他們遮風擋雨,雖然不大,但是有力。
“岳鏢主走偏了,那頭是我們的偏門,專門送那些個不相干的客人,岳鏢主應當走這邊?!彼f話不卑不亢,即使是面對著實力強勁但是卻也未知的岳樓也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傲氣。
這不是她的偽裝,這幾天里她已經(jīng)裝厭了自己的哥哥,做了太多哥哥愿意做而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是眼前這件事情她堅信哥哥也會站出來。
而她也會。
這是她頂替洛驍童身份后做的第一件順從自己心意的事情。
因為順心意,所以心意平,心意平而有力量。
他的瞳孔微縮,那雙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蘊藏在小小身體里的巨大能量。
岳樓微微一笑:“哎呀,真是好長一段時間不來,都忘記了。”他歉然一笑,帶些羞澀帶些和善。
很難相信這個男人之前還露出過帶有殺意的威脅。
也許他的善變只是他的保護外殼,里面露出一顆瘋狂的內(nèi)心,真實且虛偽。
他猛然收攏他的殺戮氣息。
一瞬間仿佛整個空間里都沉靜了下來。
老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裳已經(jīng)被后背的汗水打濕了。
老羅倒是想嘲笑他來著,但是他猛然察覺自己的額頭上滿是汗珠。
“好了,走吧?!?p> 洛曉彤回頭對他倆說道,他們倆這才察覺到岳樓已經(jīng)走了,他帶來的壓力也隨他而去,但是余威猶存。
她沒有問岳樓所說的他倆的門派來歷。
她相信洛驍童也不會問的。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墻角有個熟悉的贊許聲,但她沒有回頭看。
因為她知道這是她的幻覺,那個男人已經(jīng)死了,為了保護她。
所以她也要保護這個男人一生要保護的東西。
謝謝你,哥哥。
她大踏步向前,面對著自己的靈堂,眼前即是死亡。
靈堂內(nèi),老爺子終于也開始露面了。
家里的老管家扶著顫顫巍巍的洛行書走出大門,為這個老人遮著眼前的光,好像好幾十天里他都躲在昏暗的小房間里一個人暗無天日的思念著死去的孩子。
其實他的確曾經(jīng)傷心難過,只是為了千里鏢局——他的基業(yè),他的難過只能夠一閃而過,而剩下的精力他要繼續(xù)貢獻給這個大家庭。
有的時候洛曉彤覺得千里鏢局其實是個養(yǎng)不熟的孩子,它一直都在吞食著洛家人的骨與血,一代又一代的人為它付出自己的心力,有的人早就死了,有的人最近死了,而有的人沒有死卻像被寄植了一樣被它牢牢吸取了骨髓。
而下一個就輪到她了。
這是宿命,也是詛咒,更是輪回。
就好像那個躲在石窟里永遠也見不到外面改朝換代的椒圖。
宿命又稱輪回,前世今生都埋沒在了時間的沙海里,汲取出詛咒之花的養(yǎng)分。
洛行書裝了那么久的病此時此刻也開始發(fā)揮作用,大家一直都以為他是真的難過而昏厥,其實他的難過早在洛曉彤告訴他事實真相時就已經(jīng)一閃而過。
那個晚上他就告訴了洛曉彤:“過幾日我將會將你的死訊散播出去,我也會佯裝生病將鏢局的一任工作交由你來負責,你就趁這段時間好好繼承你兄長的一切?!?p> 他那渾濁的雙眼帶著不屬于年長老邁的精明,略帶些深意,還有深不見底的目光。
洛曉彤深吸了一口氣,她也準備好接受這一切了。
但她沒有幫手,她的爺爺有唐高祖,有客卿楚大師還有那些從前就追隨他的老兄弟,她的哥哥也有唐少祖的輔佐,而她沒有自己的班底。
正所謂孤身一人。
這大概就是孤單的一種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