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柳暗“花”明(二)
永曜一宮一城,宮是太極宮,羿君來時建的;城是榕月城,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硝煙、昏君之治仍在那里,已逾千年。
“鐵打的花家,流水的君”,上任首領(lǐng)奢靡成性蓋的玉樓金殿據(jù)說被花家推平后建了“花氏宗祠”,真夠威武霸氣的。里邊供奉著的不僅是花氏族人,更多的是死在硝煙戰(zhàn)場下的英靈。
不過花府不在那里,而是在一個叫榕遲的地方,聽著像是個養(yǎng)老的地兒,嫦娥無事忖道。
榕月城的榕樹隨處可見,棵棵粗壯飽滿,葉片密密層層,從未見有哪棵樹被刻意移栽。興許它們比之榕月城的年歲還要長,隱天蔽日庇護(hù)著這里的人們。
越往榕遲走越覺得暖和,馬車所到之處看到的多是一戶人家一間茅草屋配一塊農(nóng)田,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農(nóng)婦們坐在自家小院喂養(yǎng)雞鴨、看養(yǎng)幼童。她們雖穿的是粗布衣裳,生活簡單,但個個神情悠然,自給自足閑適安然的生活使其臉上少了些許歲月痕跡。
入了城,馬車在一個巷子前停下,五岳道:“娘娘,花府就在里頭,你們可自行先去。奴婢將馬車停到驛站,隨后就到。
“姑娘,找人啊?”巷口的樹下,一個大爺坐在板凳上搖著半舊蒲扇問她。
只見這大爺年過六旬,皮膚因發(fā)福而顯得有些發(fā)白,只穿一件白色背心,上邊還破了幾個洞,現(xiàn)下才四月的天,他這樣不冷?
嫦娥見他是好心,便走上前些彎腰問他:“老人家,這是花公公家嗎?”
大爺好像耳朵不太行,朝前湊了湊不確定道:“花公什么?沒有這個人。”
“花公公?!辨隙鸶舐暳它c。
“什么公公???小姑娘我看你年紀(jì)輕輕的可不要亂說,我兒媳婦早死了。”這次他似乎聽清了些,回過神對嫦娥道。
嫦娥只覺他手上不停,搖著的那柄蒲扇,扇的那股風(fēng)把她涼到了。她趁老人家手停在半空之際大聲喊:“花公公啊,宮里的大太監(jiān)?!?p> 這一聲,嚇得榕樹上的鳥獸盡散,她手下邊的那一團(tuán)撲棱了下。
“花什么公……”樹下老人從容不迫,執(zhí)著問道。
嫦娥總算領(lǐng)教了什么叫耳背,她直起身也顧不得大爺聽不聽得見,干脆地道了句:“行,大爺您先涼快吧,保重身體?!?p> 忽的,這大爺突然站起來啐了一口:“呸,斷子絕孫的家伙,我們花家沒這樣的人?!?p> 這話有水平,將自己全家都罵進(jìn)去了,高。
“娘娘怎么還不進(jìn)去?這里頭便是花府,這位是花霆老大人啊?!蔽逶磊s上來同嫦娥道。
姑娘與老人互相打量。
花霆?人靠衣裝,這和他朝上見的也差太多了吧,那個老態(tài)龍鐘臉看著黑黢黢的是眼前這位?不僅演得好,我的天,他還上妝了!
娘娘?蒙著珠簾紗,蒙不蒙有什么用臉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嫦娥又是誰,怪好看的。
倆人都用驚詫的神情看著對方,看完后同時往后退了一步。
花霆立即將蒲扇收好,換了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直了直身子客客氣氣地將嫦娥迎進(jìn)花府。
進(jìn)門前,小兔激動地在她手里蹦跶著道:“娘娘,您看五岳姐姐手腳比那門口的兩只石獅子還壯,這是怎么練的?”
小兔的唇語自然只有嫦娥看得懂,她摸著小兔的頭俯身悄悄湊到她耳朵邊說:“不然怎么搬得動五岳呢?!?p> 孱弱的小兔被嚇到不敢說話。嫦娥則以五岳長得高大為由讓她站在門口等候,免得擠垮了花府的門。
其實除了府門是因為要避開樹建得遜色了點,花府里邊可是別有洞天。
過了正門,嫦娥隨著花霆過了十幾道功德牌坊才算是到了正廳。
他們在里頭談了許久,花霆留了嫦娥在家吃飯。不知他們說了些什么,總之進(jìn)去時都還板著個臉提防對方,出來時變了樣。
嫦娥取了昆侖萬年參親切地與老人家道:“爺爺,這參送您補(bǔ)身體的,您多保重。”
“噢喲,小丫頭如此客氣,老夫可當(dāng)真了,爺爺都叫了,要不要考慮做我的孫媳婦???你嫁過來就是堂堂丞相夫人了。”
花霆與嫦娥談了一下午,一直絮絮叨絮絮叨地說他孫子太辛苦,成日里為羿君奔波操勞,到頭來連個媳婦都沒賜下。
這老人家聽力一點都不差。嫦娥出門戴上珠簾紗前擠了個笑道:“可以可以,等羿君不要本宮了,本宮就來花家做孫媳婦?!?p> 這都什么和什么啊,直到回到馬車上,小兔的身子還是抖著的:“我只是只兔子,我只是只兔子?!?p> 花府府邸橫跨五條街,出了花府嫦娥說要下車走走,讓五岳遠(yuǎn)遠(yuǎn)跟著就是。
她抱著兔子走在一個寂靜的小巷,小巷那頭是熱鬧的集市。期間,一戶人家屋子上掛了一整排紅色燈籠,把整條巷子照得紅彤。
好想有這樣一個家,紅紅火火的安靜又溫暖,這才是人間的煙火,月宮沒有的東西。她終究是要走的,走去尋她想求的想要的生活,亦或是心中只有她一人的男子。
待走到小巷盡頭時嫦娥停下,看看自己如此想會不會遭什么“劫”。
不想這“劫”后腳就跟了上來,她被人捂住了嘴,哎,可惜了這美景。
“哪兒來的登徒浪子,想死嗎?”她這聲音一出,一般人聽了便會絕望,陰寒至極。
“你說呢?”在嫦娥覺出這股氣息屬于那個男人時羿的聲音如期而至。
她轉(zhuǎn)過身白了他一眼:“您這手腳倒是挺麻利的,常干這事?”
“為了你特地練的,這是第二遍?!濒嗑袢論Q了身常服,還挺順眼。他的表情尤其可愛,一副“求表揚(yáng)”的眉眼。
面對這對男女的打情罵俏,小兔此時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捂臉,可惜她手短。
羿君攜著嫦娥的手走向集市,“走,買個燈籠送給你?!?p> “女孩兒家家就喜歡逛街,買胭脂,買燈籠,買糖葫蘆這些個玩意兒。老奴敢打包票,就這幾樣差不離,什么難弄的女人都給哄好,準(zhǔn)靈。”這是花翎同他說的。
“大娘,這個兔子燈籠……”
嫦娥剛被拉到燈籠鋪前,還沒等羿君問完,她就明確表示:“我不要?!?p> 羿君這才看清小妮子手里已抱著一只兔子,兔子與主人一起斜著頭噘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嫦娥也就算了,他沒見一只兔子還這么傲氣的,真想把它的頭擰下來。
嫦娥轉(zhuǎn)身離開,晃著兔子在街上走:“拿著你的錢給你的姚臻妹妹買吧,看到她你就這么把持不住?巽宮也被她得手了你難道不知道?”
“呵,原來是在吃醋,你知道的,對本君沒有威脅本君才任由著她去做的,再說,后宮的事你管?!?p> 羿君三步兩步就跟上了嫦娥,他一直寸步不離在她身后。
“你去了花家,那老頭應(yīng)該什么都和你說了吧,本君已明確和他說了君后之位非你莫屬?!?p> 嫦娥放慢了腳步,邊走邊摸著小兔的頭,她憶起了下午:
花家正廳懸著“明君扶之,昏君誅之”的家訓(xùn)?;移鋵嵳l都沒有勾結(jié),誰都不幫,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維持永曜,保榕月城安寧。
與花霆的交談中她知道了花家與羿君的關(guān)系是如何的好。羿君是他看重的人,是他們花家擁戴的國君,在沒找到更好的“捷徑”之前以花老大人這副“傲骨”是絕對不會變節(jié)的。
“娘娘既是君上信任的人,老夫就直說了吧。只一句,若是花家與姚臻公主勾結(jié),直接把當(dāng)年造宮的圖紙獻(xiàn)給她,她何苦大費(fèi)周章?!?p> 當(dāng)嫦娥問及他寒鴉的事,他如此圓說。
“娘娘好膽識,既已知道太極宮與榕月城會動會轉(zhuǎn)會移,那這方位如何確定的了?”
羿君果然什么都和這老頭講,不過這番吹捧她倒很是受用,很多問題經(jīng)此一行都找到了答案。
嫦娥仍與羿君較勁道:“對對對,就算她再使‘美人計’把乾宮奪了去也是無用??烊グ才拍愕男∶廊藘菏虒?。”
“要不再買盒胭脂給你?”羿君話說得很輕,完全不似之前。
他伸手過來時嫦娥以為他要拍她的背,再道些安慰之語。她正奇怪他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便落到了她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