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云羅上次那八張玉牌的啟發(fā),嫦娥讓云夢也給她做了八個帶有宮殿名字的竹牌。
“娘娘這是要給誰卜卦算命嗎?”云夢見她將竹牌按照太極宮的方位依次排開,好奇問她。
“本公主若是會,早就為自己算上一卦找準時機逃脫升天了,何必在此委屈做沒名沒分的娘娘?”嫦娥對“娘娘”這個稱謂不甚喜歡,特特要拿出來調(diào)侃一番。
她來這兒這么些天,平日里讓云夢陪著說話已成了習慣,所以并不著急讓她出去:讓她坐著參詳參詳也好,她是羿君的人,若是能從中套些話出來豈不更好?
震宮姚臻,巽宮嫦娥,拿去坎宮與離宮,因為姒岑與越公主不在了,艮宮初禾與知鳶,兌宮靑羨,兌宮的舒公主也因神志失常離開了。剩下除她以外的四人嫦娥已如數(shù)家珍。
嫦娥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坎宮、離宮竹牌,再用手指點著兌宮與云夢討教道:“姒岑、越公主、舒公主她們?nèi)齻€的離開你們君上出了多少‘力’?”
云夢、云羅以及所有太極宮侍女都是羿君的人,嫦娥心知肚明。但羿君口口聲聲說他是把她當妻子瞧的,她當然不可能傻到全信,但他的人亦是她的人,她也能用之,這定是沒錯的。
果不其然,云夢沒有半分遮掩,而是想都沒有想的回道:“君上才不管這些個女人的事,他說以后這些事自有君后料理,而君后,必須是這群女子你死我活爭斗不休活到最后的那個?!?p> 聽此,嫦娥不由倒吸了口冷氣,他就這么確信她本事大得能活到最后?也不怕本公主到時瞎了殘了毀容了?你還敢要?但云夢所說包括表情,都頗有她主人的味道,所以她對這句深信不疑。
云夢左手托著右手的袖口,將離宮竹牌又添了回去,她為嫦娥解釋道:“昨天花丞相聯(lián)合眾大臣上書,讓艮宮的兩位公主分別入住坎、離二宮,因為這兩位公主母族勢力羸弱,君上只允了初禾公主入住離宮,知鳶公主仍住艮宮?!?p> 呵呵,公主們來太極宮難道是觀光游玩的嗎?非得每處都住個遍瞧個遍才開心?真是沒見過世面。
但細想來這并不奇怪,宮殿象征著位分高低,若是被哪個新來的占了到時候哭也來不及了??善婢推嬖?,花氏不是與姚臻、沐芒國一線的嗎,怎會幫這兩位公主?
如此一來,“哎呀,今日侍寢該輪到離宮的初禾公主了?!辨隙鸷龅捏@坐起拍手道。
晌午剛過,大快朵頤后的嫦娥懶懶地拿出罪冊正準備給那男人記上一筆,“鏘!”銅鑼響了:傳五位公主坤宮說話。
這是公主們第一次來坤宮,某公主瞧著坤宮的富麗堂皇越覺得羿君就是那吃著民脂民膏的昏君,宮殿那么大住的人卻沒有,倒要花費好多人好多錢維持宮殿。
可那又要怎么辦呢?真的招三千佳麗住進去?到時候還得供著她們吃喝,越想越浪費,她果然不適合想這些個復雜事兒,反正錯全在羿君。
座上不知被人編排了多少回的羿君毫不知情,他坐在坤宮寶座上與下頭眾人道:“本君決定只選一位君后入主坤宮,一位的意思是不納妃。”
殿內(nèi)之人駭于羿君的威勢不敢出聲,但很容易察覺出來的是她們此刻的呼吸皆參差不齊。
羿君再道:“本君國事繁忙,故從今日起不再召幸任何人?!?p> 聽到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嫦娥身上。
“我,我做錯了什么?”嫦娥無事般將頭抬得更高身體立得筆直,她自恃光明磊落無愧于心,礙于這些女人奇怪的眼神,她只得定定地看著座上的羿君。
羿君看著她回之一個溫柔的眼神與笑容,再與眾人繼續(xù)道:“本君也不想耽誤了你們,你們?nèi)羰窍腚x開永曜本君會派人送你們回國,回去后可自行婚配,另覓良人。本君自然也不會為難你們母國。”
嫦娥低著頭聽得津津有味,羿君英明!她兩手交叉手指不停翻動,心緒翻飛:這就是說給她聽的呀,太好了。是他覺得虧欠自己太多,終于肯放手了……
不知出神了多久,嫦娥忽覺四下都安靜了,靜得可怕!怎的就她一個人了?其他人呢?
再抬頭,正對上羿君朝他走來看著她的不解眼神,她舉手道:“是的,本公主有事要和羿君您說,本公主要,要離開永曜。”
“可本君自問不曾辜負于你啊,對你,本君可謂是君恩深重,連著召幸了你三回?!?p> 嫦娥嘆了口氣,原來剛才那些女人這般是有原由的。
她抽了抽嘴巴:來了來了,終于要拿她名節(jié)說事了,意思簡潔明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到外頭也嫁不出去了,被人笑話是小,永曜國威受損你擔待不起。
嫦娥就事論事道:“可,我沒有與您,與您……您知道的?!八е綌D出了個很勉強的笑,聲音略帶一絲顫抖,因為她又要與這“獸”論理了。
“嗯,當然知道,若是你覺得遺憾不如趁現(xiàn)在補回來?”他慢慢逼近嫦娥,嫦娥連連后退,最后她的雙手貼在一根柱子上退無可退,羿君一把攬住她的腰身。
“你,你你你別亂來啊,這里那么多人,都看著吶!”嫦娥瞪大了眼警告道。
縱觀這殿閣,“那么多”也就多出了云夢一人,云夢覺察到這點如遭雷擊般立即拜倒在地:“君上、娘娘奴婢告退”,話音一落人就不見了,連帶門也關(guān)好了。
嫦娥顧不上不講義氣的小宮女與羿爭辯道:“你騙人,你說不再召幸女子了,要放我們走,這難道不是說給我聽的嗎?我要走……”
羿君將手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然后抵著嫦娥頭上的柱子道:“是啊,是說給你聽的,本君不會再看上別的女人了,讓她們都走!”
曾幾何時,天宮的月神殿下看人的眼神也是這般,局勢牢牢控在自己手中,從她口中蹦出的字也是對下屬的告誡之語,絲毫不讓事情有轉(zhuǎn)圜之機。
羿君未給嫦娥反應(yīng)的時間,漆黑如墨的大殿內(nèi)某公主因為說錯了話被羿君用行動堵住了嘴。
直到嫦娥再三發(fā)誓保證,羿君才肯松開她讓她走,她是被迫的……
“本公主不走,本公主會好好活下去,本公主是你的人,嗚嗚嗚?!?p> ……
結(jié)果最想走的人沒走成,其他人都不走,這令嫦娥十分詫異。拋去受威脅逼迫的原因,放她們自由她們竟然還不走,想來那三個公主的事于她們來說,誰都不是無辜的。
坤宮出來不到一個時辰,兌宮的靑羨公主自稱身份低微,無顏擔得起一宮主位,遂要給姚臻當婢女,姚臻公主欣然收下。
嫦娥躺在榻上繼續(xù)補眠聽戲時,又聽著一段:“巽宮里有直接通往乾坤殿的暗道,妖女來的頭天就與羿君暗通款曲,羿君應(yīng)接連寵幸妖女而身體不濟,虧空耗損過度故才不再召人侍寢?!?p> “這是有人要害我?。 辨隙稹膀v”的起身,這下倒好,土丘國公主的身份都保不住搖身一變成“亡國妖女”,嫦娥深嘆了口氣:本公主也不想這樣的。
受靑羨啟發(fā),她匆忙備了好多禮物去往震宮認主,她在姚臻面前一副低三下四,哀嚎連連,倒沒有說要給她當奴婢,而是明確向其稱臣。
什么?乾坤殿內(nèi),羿君震怒:剛發(fā)的誓轉(zhuǎn)頭就忘了?再讓本君見到這小妮子你就等著脫簪待罪吧,喜歡哭?那就跪在本君面前哭個夠!
去往巽宮的路上,羿君不停想著這妮子做這事的原因,難道她又失憶了?和那晚那般?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羿君準備到巽宮堵她,可那的小宮女說:“娘娘說去艮宮和知鳶公主說把巽宮讓給她?!?p> 豈有此理!這妮子做事一件接著一件,頭腦清醒得狠,她這是要上天啊。
艮宮,“妾沒,沒答應(yīng)她?!敝S雙腿打顫癱坐在地上,只因羿君聲音稍大了點問她一句:“嫦娥說把巽宮讓給你?”她便嚇哭了,支吾說嫦娥公主已回自己宮了。
這樣來回波折,羿君再一次回到巽宮時已傍晚了。他這又是著了那妮子的道,每每去一個地方她都是剛離開不久。他抬腿邁出巽宮宮門時忽聽出了端倪。
乾宮
“這酒好喝,韓思,再給本神去樹下起一壇出來?!辨隙饍深a緋紅,手里執(zhí)著酒器貼在墻上傻笑著看著眼前的虛無空氣。
“嘿嘿,怎么哪兒都有你啊,羿,本神找韓思不是你,走開?!彼眯渥臃髁朔餮矍埃詾槭呛榷嗔司瞥霈F(xiàn)的幻象。
“說,你和韓思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眼前的男子聲音低沉道。
嫦娥一臉沉醉地看著,興許看著看著他就不好意思地消失了呢?畢竟本神的美貌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
直到她的手都快被羿捏斷了她才多了絲清醒,她回憶道:“沒什么關(guān)系,日日相對兩不生厭而已?!?p> 說完她就打了個激靈,“哎喲君上,原來是您啊,參見君上?!彼谷恢苯优吭诹说厣线B連欠身,她之前只在內(nèi)心告誡自己:見到這男人姿態(tài)一定要放低,千萬別與他起沖突,現(xiàn)下她醉了,所以沒把握好分寸。
羿君都快被氣樂了,他抓起嫦娥搖晃了兩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嫦娥啊,嫦娥,為何要在別人面前低聲下氣!”
哦,原來是怪她很狗腿地去巴結(jié)那個姚臻,還有零零碎碎好些個事兒……
嫦娥晃晃腦袋,“君上您說錯了,您應(yīng)該說‘你都搞了些什么幺蛾子’,嗝,嘿嘿,本公主就是叫嫦娥,幺蛾子的幺,嗝,不,是蛾?!苯柚苿?,嫦娥仍不忘說些好笑的調(diào)節(jié)氣氛。
她“咚”的一聲坐在地上道:“你要我住這我便住這,都依你了還想怎樣,我不做點什么我的小命就沒了,不像你,不聽我的,而你沒的是你的國知道嗎?”嫦娥之前費了心思為他找了那許多人暗中勾結(jié)的罪證,但她從未見他再查下去追究過,故如此說。
“你一心希望本君只有你一個女人,一心想住在這乾宮,一心想幫著本君守護永曜,你做了那么多可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做。就算到最后許你一個一心一意的男人,讓你住在乾宮,讓你做永曜的君后,你得到的所有仍是一片虛無,一切都只在差了個理由,而這個理由你找不到?!?p> 嫦娥皺起的眉舒展開來,她最喜歡與懂她的人講話了,韓思算一個,韓思?韓思是……不想了,這男人也是,她情不自禁地借著酒勁吻了男人,誰教他天天占她便宜,她若是不討些回來豈不是很虧?她眼下有了些許底氣,至少這男人在,知道答案的希望就在。
待嫦娥將環(huán)著他脖子的雙手手松開,羿心情不錯地同她說:“當上本君的君后吧,你有你的智慧與才能,只有在太極宮才不會被蒙塵。本君相信你會做到?!?p> 乾宮位于高處,北邊閣樓有處極好的觀景臺,嫦娥只記得一夕之間她與羿就兩兩想靠坐在閣樓之上,懸著的雙腳下是靜謐無邊的海,海上有一輪明月,絲絲小風撫過,將她的臉摩挲得更紅了些。
“那我有什么好處?”她此刻清醒異常。
“本君會告訴你你的身世,讓你從此有個念想?!?p> 嫦娥猶記得馬車上的那幅畫,他許是很早就認識她,他對她如此執(zhí)著定是以前與她有過交集而自己忘得干干凈凈。
轉(zhuǎn)念一想她又問:“告訴我的不應(yīng)該是那個‘理由’嗎?”
“那理由?本君現(xiàn)在就能同你說。”
不愧是與她站了一條線的好盟友,嫦娥默認接下了“任務(wù)”,她傾身過來細聽。
“先說本君,本君一定要將你留在身邊,答應(yīng)只娶你一人為君后決不食言,這是因為本君愛重你,喜歡你這般獨一無二的女子?!?p> ……
切,嫦娥撇了撇嘴,說了等于沒說,她這樣的仙女無論往哪兒一站,都可以獲得男子如此贊許。
羿將嫦娥早已歪到一邊的頭正了回來,“而你做的這一切找不到理由是因為你失憶了,你只消待在本君身邊,我們慢慢培養(yǎng)感情,你會感受到本君的好,非君不可了?!?p> 然后羿君舉起嫦娥的小手與之擊了下掌,道了句“成交”。
哎?這不是自己平時的行事風格嗎,什么時候教他學了去,哎?“你放我下來,抱著我做什么!”嫦娥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抱回到殿里的床上。
“別廢話,睡覺?!濒嗑豢蜌獾貛退摿诵油庖?,掖上被子。
“本公主要回宮,我的宮在隔壁!”遠遠聽著,深邃宮殿中傳來某個小女子抵抗的聲。
再然后,殿內(nèi)最后一支燭也被吹滅,內(nèi)外恢復了原本屬于夜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