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如果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會回到你的身邊
“開始吧?！睒飞綄α鸺дf道。
琉姬抬起雙眸，沒有悲喜安樂，沒有躊躇掙扎。
她抬起雙手，在兩輪太陽的照耀下，升入半空之中。
陽光透過她飛舞的發(fā)，灑落在眾人臉上。
她看向遠方，又似乎不是。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很安詳，很安靜，微微一笑。
青銅色小刀劃過她嬌嫩皙白的脖頸，青色血液奔涌出來，滾落在氤氳黃泉之中。
泉水沸騰了?；椟S的泉水蒸騰出更多的霧氣，遮擋起眾人視線。
“……哥，那把是夏姐姐的刀么？”宋靈捂著嘴唇，遲疑道。
宋岳避開宋靈詢問的視線，輕輕點頭。
“只有上古神器才能殺死墟空生物，是我讓你哥給她的，”智彥開口，“給她一個解脫?！?p> 宋靈眼中閃現(xiàn)出一種落寞，無關(guān)其他。
她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沸騰的泉水漫過丘石，打濕了宋靈的鞋子。
她低下身子，從懷里拿出一朵桃花，放入水中。
花朵在沸水中很快被溶化，她站起身子，說道：“哥，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了你的阻礙，你會處理掉我嗎？”
“不會?！彼卧老乱庾R回答，語氣肯定。
“那麗莎呢？”
“不會?！被卮鹨琅f肯定，“你們，都是我的親人?！?p> 宋靈笑了起來，說道：“我也不會。因為，我們是家人?！?p> “大家往后退，門，快開啟了?！睒飞侥?，神色緊張。
眾人抬頭，發(fā)現(xiàn)琉姬只剩下一個虛影。
“她，是在笑么？”王嫣說道。
沒有一個人回答她。
智彥微不可聞嘆著氣，抬起手掐起一個指訣。
瑤姬身上最后一滴血滴入泉水，她的身影伴隨她的笑容，消逝在濁日裂空。
那把青銅小刀緩落在智彥手中。
“把它拿好?！敝菑┌研〉斗湃胨卧朗种?，叮囑道。
宋岳拉開衣襟，把小刀放入貼近心口的內(nèi)袋，沉聲說道：“放心?！?p> 青色血液灼燒著黃泉之水，水汽愈來愈大，包裹著曾經(jīng)的溫泉地帶。
驟然，水汽急劇壓縮，形成一個氣體漩渦。
樂山見如此，松了口氣。
這扇門是最后一扇門，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在不同的時間線中，他嘗試過很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總體的通道是固定的。在之前的坍塌中，導(dǎo)致通道錯落在不同的時間線中。
智彥神色復(fù)雜，他看著樂山，樂山也在看著他。
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他們在心中默念著同一句話。
“走吧。”智彥第一個跳進了漩渦之中。
王嫣拉住樂山，欲言又止。
宋家兄妹相視一眼，同時跳入漩渦之中。
“我必須去?！睒飞降拖骂^，“抱歉?！?p> “我等你?！蓖蹑趟砷_了手，一笑，“還有我們的孩子?！?p> 樂山眼睛驟然瞪大，神色僵硬在那一刻。
“為了我們的孩子，”王嫣嗓子沙啞，“你一定要回來?！?p> 樂山往后退了一步，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明白。你不需要向我保證什么，只需要知道，我會等你，一直等著你，”王嫣說著說著眼淚巴啦啦的流，“和我們的孩子一起?！?p> 樂山恢復(fù)了往日沉著，“我知道?！?p> “我走了?！彼^王嫣，緊緊抱著她，“我不能給你承諾。如果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會回到你的身邊?！?p> 他松開王嫣，仰面倒入沸騰旋轉(zhuǎn)的云海之中。
云海翻涌不息，雙日逐漸融合為一體。
王嫣眼中婆娑，怔怔望著那個漩渦。她聽到后面有人前來，抹干臉上淚痕，露出笑容。
她轉(zhuǎn)過過身，躬身道：“瑤姬大人，觀月大人，好久不見?！?p> “他們走了？”觀月眼中清涼一片，聲音空遠。
王嫣依舊躬著身子，回答道：“是?！?p> 觀月來到漩渦旁邊，看了程程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轉(zhuǎn)身躍入云海漩渦之中。
朱思上前扶起王嫣，然后也躍入云海之中。
程程打量著王嫣，問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王嫣再次躬身行禮，“在天界時見過大人幾次。不過當(dāng)時某身份低微，只能遠遠遙望大人神姿，大人是不曾見某的?！?p> “不，不是在那兒，”程程撐著下巴搖頭，微微一笑，“你是王媽?！?p> 王嫣身形一滯，然后回答：“是?！?p> “你，倒也干脆?！背坛厅c頭，“這具身體的主人……難怪……”
程程轉(zhuǎn)身，躍入花海。
云層之上，百花坐在駕駛室內(nèi)，觀察著山谷中的氣。
在雙日融合，青色氣息最濃郁時，駕駛飛行器，墜落入山谷之中。
雙日異像，轉(zhuǎn)瞬即逝。
在最后一刻，王龍與蘇媚將將上岸。
飛艇降落在山谷高地，在神木旁白落下。
“死女人！快放開我！”雀兒被百花用絲線綁住爪子，掙扎往外飛。
梅大姐急急拽動絲線，把雀兒拉住懷中，緊緊捏住雀兒尖尖小嘴。
“這小鳥真是精力旺盛，”百花看著在梅大姐手中奮力鼓動身體的小鳥，忽而一笑，“年輕真好?！?p> 轉(zhuǎn)眼間，雀兒恢復(fù)人身。
雀兒剛恢復(fù)人形，就朝著百花撲了過去，被梅大姐緊緊拽住。
“好了。再不走大門就關(guān)閉了，你就再也追不上你姐姐了?！卑倩ㄐχ鴵u頭，徑自走開。
梅大姐皺眉，對依舊忿忿的雀兒說道：“雀兒，我們現(xiàn)在必須相信她。為了小姐，請收起你的任性。”
雀兒低下頭，點頭表示知道。
對于梅大姐，雀兒覺得她更像是一位母親。
她是被梅大姐撿回來的。梅大姐不僅救了她，還帶領(lǐng)她進入了修行之路上。一路之上，就像自己是她的女兒一般。
雀兒知道自己任性了。對于百花，她有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敵意。
“走吧?！币娙竷喊察o了下來，梅大姐拍著雀兒的頭頂，笑著說道。
雀兒跟在梅大姐身邊，亦步亦趨。
雙日分離開來，云海漩渦越來愈小。
看起來要結(jié)束了呢。王嫣想著。
“好久不見呢，嫣兒。”
戲謔的語氣，熟悉的聲音，讓王嫣遍體生寒。
她轉(zhuǎn)過頭，身體僵硬，她再次躬身行禮，說道：“百花大人?！?p> “姐妹之間客氣什么，”百花笑著拉起王嫣，“他鄉(xiāng)遇故知啊，是件好兆頭呢?！?p> 她抬起頭，“呀，快沒時間了。等回來我們好好聊著?！?p> 百花拍著王嫣的手，笑著躍入云海之中。
雀兒急匆匆也躍入云海漩渦之中。
“雪女，你也要去嗎？”王嫣問道。
梅大姐避開王嫣焦灼目光，沒有回答。
“我們當(dāng)年，是好不容易逃出來的?！蓖蹑搪曇舳秳悠饋?。
梅大姐抬起頭，“嫣兒，我必須要去?！?p> 王嫣拉起梅大姐的手，說道：“無論在哪兒，要活著?！?p> 梅大姐想到了當(dāng)年的事，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她與王嫣相擁在一起，“我會活下去，我們都會活下去……”
就像當(dāng)年，她們那群相約逃亡的那個夜晚。
只不過，當(dāng)年的姐妹們，如今只剩下她們倆了。
在天界之中，她們低等的仙婢。她們是從神木上脫落的果實，注定卑賤。
她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對于出身，她們是沒有辦法去選擇。
在日益惡化的環(huán)境中，她們需要依附天界中的上神。
由于“崩壞”態(tài)勢嚴(yán)重，神木之中落果越來越多，天界正神得不到有效補充，秩序處于崩壞的邊緣。
天帝做出了妥協(xié)。他宣告，落果之中也可晉升正神，脫離賤籍。
這是舊神做出的妥協(xié)。與之相對的，舊神對那些落果，從輕賤到忌憚，逐漸演化為憎恨。
每時每刻隕落的落果數(shù)不勝數(shù)，可沒有人在意。
虐殺落果，成為了舊神間新的樂趣。
直到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一對兄弟，改變了這種態(tài)勢。
至少在明面上，改變了。
他們有跨越通道的能力。在規(guī)則坍塌之中，愈來愈多的仙界居民無法通過通道。仙界資源日益緊缺，天帝不得不啟用他們。
盡管，他們是落果。
他們帶來了希望，落果們看到了希望。
他們憧憬著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僅僅是憧憬。
這對兄弟的崛起，讓舊神感到恐懼。
他們把這種恐懼，轉(zhuǎn)化為變本加厲的凌厲。
落果們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爆發(fā)，是在那件事發(fā)生后。
那對兄弟被天帝派去了人界，修復(fù)通道。
可事態(tài)反而愈加嚴(yán)重，“崩壞”加劇了。
舊神陷入癲狂之中，落果們沒有了活路。
最要命的是，神木開始枯萎。
仙界陷入恐慌。
在那棵椿木死亡的那一刻，通道逆轉(zhuǎn)。
舊神們抓住最后的機會，逃離仙界。
在離開時，他們盡可能殺掉那些他們鄙視著又畏懼著的落果。
可天道規(guī)則就是那么有趣。舊神在天劫中大多隕落，反而不少落果逃過了。
他們散落在人間，生根發(fā)芽。
“我們都會活下去?！泵反蠼阍谕蹑潭呏貜?fù)這句話。
王嫣拼命點頭。
梅大姐縱身一躍，進入云海漩渦之中。
王嫣蹲下身子，抱緊了自己。
我會等你們回來。她對自己說道。
云海翻騰，逐漸消散開來。
通道關(guān)閉了。
泉水不復(fù)存在，留下溝壑縱橫的谷底，書寫著不知名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