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頤回過神來,勉強扯了扯嘴角,道:“多謝姐姐提醒,我已是知曉其中厲害,此刻無力回天了,我會愛惜自己的?!?p> 金常在將白鳶托付給她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個前途晦暗不明的大泥潭,一攪進去恐怕日后就無法脫身了。
何況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能說給別人聽。
姚念諳點了點頭:“那就好,她此番身陷囹圄,神仙都救不得了,咱們雖然同情她,也無可奈何?!?p> “同情她?姚姐姐,莫非你也覺得不是她推得姬婕妤?”
姚念諳噓了一聲,湊近道:“我是有這樣的猜測,昨晚一宿沒睡翻來覆去就想這個了?!?p> “事情要從看九花山子開始說,有個宮女莫名其妙的喊了一聲九花山子要倒,然后人們才開始亂。若是沒有這一聲,大家好好的排隊去看花,哪還會有后面的許多亂子?!?p> 她目光亮的仿佛一顆星辰:“而且九花山子根本就沒有倒,當時不過碎了一盆綠菊罷了。”
方景頤連連點頭,卻不禁佩服起了姚念諳的能耐,竟連碎的是什么花都一清二楚。
姚念諳可惜道:“咱們位份低,說話也沒分量,見不到皇上怎樣處理此事,真是可惜?!?p> “姐姐何必可惜,局勢混亂不得清明,昨晚除了淑懿妃能插手,旁人都是陪襯罷了?!?p> 窗戶上糊的米白色絹紗擋不住漸升的日頭,秋日里的陽光最是爽朗,像金燦燦的河水一樣流進旖霞閣小小的房屋里。
方景頤取下燈罩,呼呼幾下就吹滅了搖曳的小燭火,對姚念諳笑道:“姐姐,你用過早飯了么,一起吃點吧?!?p> 她光潔的面容在橘黃色的光里更加鮮妍,姚念諳仿佛被恍了眼,笑著點頭。
至于杜蘅蕪,二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
一是因為她懷孕,不好用這種事情去驚嚇她,也不好去煩擾她;二來,也是二人與盛寵的杜蘅蕪有些疏遠了。這種疏遠并不是片刻之間的涇渭分明,而是從做派到言語的逐漸滲透,如今的杜蘅蕪,也驕矜起來了……
簡單吃過了早飯,兩人一起去長樂宮請安。
剛到長樂宮,大宮女石斛就迎上來說:“兩位小主,淑懿妃娘娘有旨,請安免了,兩位小主請回吧!”
石斛細長的眉眼動也不動,臉色黃黃的好似抹了一層生姜。
耳邊隱約傳來女人的哭聲和叫喊聲,方景頤一怔,就被姚念諳拉著走了。
等過了長樂宮,來到煙波亭姚念諳才停下。
煙波亭修在玉液池邊上,這是一座扇面亭,頂瓦為樸素低調(diào)的灰色,上畫蘇式彩畫,素艷相襯,渾如一體。
四周是清澈的水波,北面遠一些還種著幾叢密密的蘆葦,秋天里開了一層又一層雪白蓬松的蘆花,風一吹,就壓彎了柔嫩的腰肢。
四周只有水波澹澹,這是說話的好去處。
姚念諳忍不住埋怨:“長樂宮傳旨的太監(jiān)也忒慢,讓我們白跑一次?!?p> 方景頤遲疑:“在長樂宮,仿佛聽見了大長公主的哭聲。”
之所以判斷那是大長公主,是因為這聲音并不年輕了,而宮里這個年紀的女性大概此刻只有一個,就是昨天連夜進宮的大長公主,進來照顧姬婕妤。
此刻姬婕妤正安置在淑懿妃長樂宮的東配殿里。
“是嘛,姬婕妤母子具亡,大長公主傷心難過也是人之常理。好端端一個女兒,說沒就沒了。”
水波清漾,微風送爽,蘆花枝枝搖曳,好似嬌無力的美人。
人命,也實在是微如蘆草。
姚念諳忽然“咦”了一聲,扯扯方景頤的袖子:“你瞧,那是大長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