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聽不到外面的聲響，才悄悄開了門，她把衣服脫下來，洗啊洗，卻始終洗不掉那股飯菜的味道。
期間有同學(xué)進來，看著她渾身濕答答，用校服捂著身體，一臉防備的眼神，女生上了廁所到水池邊洗手，旋轉(zhuǎn)水龍頭，把手湊到水流下，捧接著，安靜覺得脖子都僵硬了，她的頭上還淌著水，木然地站著。
女孩似乎注意到安靜的尷尬，她洗了手之后用紙巾擦擦，余光還瞧著這奇怪的女孩子，她猶豫要不要搭話，眼神輾轉(zhuǎn)了好久又落到安靜身上。
“同學(xué)，給你紙巾，把臉擦擦吧?！?p> 女孩把口袋里的一包紙放到水池邊，看到安靜還愣在那兒，她沒再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安靜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憋不住了，她把那包紙巾拿起來，抽了一張，在臉頰上摩擦，她一邊擦一邊哭，樣子滑稽極了。
她不知道在廁所呆了多久，直到衣服頭發(fā)不再滴水，她才又出來。
她爬上樓梯，她的教室在三樓，短短的距離里，一路上男生給她吹口哨，女生則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她埋著頭，感覺整個世界都將她拋棄了。
她鉆進教室，也無暇關(guān)注忽然驟停的交談聲，她跑到自己的座位上，發(fā)現(xiàn)抽屜被翻了，東西散落一地，課桌上被別人用記號筆寫滿了大大小小的字樣，污言穢語，不堪入眼。
劉倩早就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搬著桌子和她的“好朋友”坐到一起，以安靜為中心，周圍一米內(nèi)空空如也，保持著距離。
安靜和劉倩對視了兩秒，安靜再也無法從劉倩的眼里看到一絲從前的模樣，她的眼里寫著漠然，就好像她們從不曾認(rèn)識過。
安靜悶不做聲，她默默把東西都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塵，書頁被踩爛，寫著她名字的練習(xí)本被腳印覆蓋，碾壓，她拍不掉，用袖子擦，水筆和她衣服上的水混在一起，使得她的本子受潮變得模糊不清，辨不清字跡，她把東西放進抽屜，又站起來，也不管臟不臟，抬手用袖子去擦洗課桌上的字，但那些字像是生長在桌板上，任她如何用力，都無法抹掉。
后面有學(xué)生起哄，“安靜，沒想到你深藏不露啊。”
整個教室就像是處在一個巨大的回音壁里，就聽著這聲音在教室里回響，回旋，帶著一股子嘲諷的味道，學(xué)生們歡笑著，嬉鬧著，一雙雙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帶著鄙夷，帶著充滿敵意地眼神。
“我說了，不是我發(fā)的！”安靜吼道。
“你說不是你就不是你了？你們窮人家的孩子不是為了錢什么都做得出來嘛?！?p> “要不是那女孩翻她弟弟的手機發(fā)現(xiàn)了，我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呢。”
“怎么敢做不敢當(dāng)呢？”
……
安靜眼里含著淚，“我沒有！”她的喉嚨堵住了，她拼命掙扎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是韓露，是她做的！”
“怎么一有事就往韓露身上推啊！”有個女生插了一句，但她的眼睛始終都沒有朝安靜看過來，她瞅著面前的鏡子，理理劉海，毫不在意。
“是真的，劉倩可以作證！”安靜的聲音顫抖了，她慌亂地扭頭，她指著劉倩，她態(tài)度誠懇，她把希望都聚集在劉倩身上，因為她是唯一的目擊者。
所有人都朝劉倩看過來，劉倩冷淡地抬頭，看著安靜，都在等著她發(fā)聲。
劉倩慢慢拳握手指，她看著安靜通紅的雙眼，濕漉漉的衣服，緊抿的嘴唇，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她幾乎動容，她甚至覺得自己太可惡，沒有在安靜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挺身而出，明明安靜什么都沒有做錯，明明安靜把她當(dāng)做最好的朋友。
她和安靜對望著，咬緊牙關(guān)，她在做選擇。
“我不知道?！眲①蛔詈筮@樣說，她低著頭，甚至都不敢去看安靜的眼睛。
安靜的身體晃了下，險些跌倒，班里炸了鍋，各種話語都席卷過來。
“你看，人家都說不知道了?！?p> “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p> 安靜捂著嘴巴，她不敢相信，她的大腦轟鳴，潛意識里暗示自己這是個夢，這只是個噩夢，夢醒過后就好了，什么都沒有變，她和劉倩還是同桌，她會在中午催促安靜快點，因為她要趕著去吃燒茄子，不然就沒了。
她喊著劉倩的名字，但劉倩再也沒有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