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震猛回頭,卻哪里有人在。
饒是武震久歷險境,突然之間亦惶然無措。好在對方似乎并無惡意,只片刻便定了心神,朗聲道:“閣下有何見教?”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自然有,請即刻帶著你的朋友離開這里,否則可能會有不愉快!”
“在下此來只為攀親,不過是有幾句話要說,鄙主公仰‘乞字軍’久矣,大家彼此義氣相投,何不多親近一些?”
那聲音又道:“暫時無此必要,請回復(fù)柳盟主,他日相邀,如確為天下蒼生不予推辭便好?!?p> 武震仍欲再言,一道暗影已如風(fēng)般遁去。隨后,一句話細(xì)微卻清晰的傳入耳中:“請轉(zhuǎn)告柳盟主,此后遇事當(dāng)萬分謹(jǐn)慎,切不可全拋一片心!”
只須臾間,暗夜又恢復(fù)了寂靜。
對方還是不愿相見,武震心知再言無益,便不再追蹤,一邊想著那句話一邊往回走。
剛行數(shù)步,偶一側(cè)望,遠(yuǎn)處林內(nèi)似乎突兀間閃過一道黑影。
夜間無風(fēng),這會是什么?剛才那聲音遠(yuǎn)去的方向顯然不是這邊,他略一轉(zhuǎn)念便縱身追了過去。
武震的穿行速度可謂迅疾,頃刻間便越過林地。果然,一條黑影正極快地飄向前方一處密林。好快的身法!暗贊之下,武震腳下加勁,箭一般地銜尾而上。
武震雖快,但與那人畢竟較遠(yuǎn),眼看著那黑影就要進入林中,武震暗暗沮喪,進了密林可就再難追尋了。
恰在此時,一條黑影從側(cè)后方斜刺里竄出,那人堪堪進入密林之際,黑影也迎頭趕到了。
那人大驚,手中刀疾刺而出,卻被那黑影一招奪下。轉(zhuǎn)身欲走時,武震剛好追到身后,他就勢騰身躍起,一雙利爪閃電般抓向那人……
那人身法雖快,身手卻很平常,只一招餓虎撲食,武震便牢牢的扣住了他。
這是個黑巾蒙面之人,在武震的掌控中不住地掙扎著。
武震手上用力,低聲道:“別費勁了,否則會更難受!”抬頭看看那黑影,也是個蒙面之人,此時他正盯著林內(nèi),似乎在防備著什么。
武震一把扯下那人面罩,卻面生得很。
那人驚恐的看著武震,周身顫栗不止。
“你是誰?為什么跟蹤我?我沒時間跟你糾纏,實在不說就直接廢了你,也免得漏了口風(fēng)!”
那人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我是……我是……”還沒等說出是什么,一道勁風(fēng)射來,那人立刻沒了聲息。
“別看了,還不快走!如無要緊之事就別再給我們找麻煩了!”黑影顯然不是剛才說話之人,話音未落已徑往來路疾馳而去。此人身量不高,但身法之快卻無與倫比,看得武震也禁不住咂舌。
武震不再耽擱,放下那人,回轉(zhuǎn)身也極快地離開了林邊。
回到客棧,武震如此這般地對錢君如和佟威做了一番交待,三人決定第二日馬上離開這是非之地。
……
白冠攜著柏云鵬匆匆離開了黑林莊廢墟,心中異常懊惱,明明是手到擒來之事,卻不想弄了個雞飛蛋砸,他開始后悔為什么不多帶些人來。
那個蒙面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其實他的功夫也并不見得比那周童更強,白冠所忌憚的還是周童的麒麟鏢,如果不是柏云鵬先就著了道,他還是自信能留下這二人。
第二日,白冠帶人在黑林莊廢墟上一通翻找,但整整一日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他開始懷疑周童來此的真正目的了。按理說這周童不遠(yuǎn)千里深入北境,一定有著極重要的事要做,這黑林莊荒廢已久,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值得他以身犯險?
周童身上有傷,白冠可以斷定這傷絕不會輕,那道黑線正是他的獨門兵器——索命鞭。此鞭用青銅打制,軟中有硬,一經(jīng)施為便如鐵棍一般。
然而,方圓幾十里內(nèi)都搜遍了,獨不見周童的任何蹤跡,難道已經(jīng)走了?白冠疑慮重重。
白冠事先便得到了周童的消息。在白冠眼里,周童一直是個危險的障礙,乃是必除之人,可現(xiàn)在卻杳無蹤跡,令白冠愁腸百轉(zhuǎn),欲罷不能。
此時,后趙王石虎又挑起戰(zhàn)端,他派征西將軍孫伏都、將軍劉渾率領(lǐng)步、騎兵二萬準(zhǔn)備與涼州刺史麻秋的軍隊會合,過黃河攻打涼州牧張重華部。白冠將隨軍而行,兼為前鋒密使,便暫時放棄了對周童一事的追蹤。
……
“遇事謹(jǐn)慎,切不可全拋一片心!”柳儒雅細(xì)細(xì)品味著武震帶回來的這句話,這話定然是有所指,是單指某人還是泛指某事?柳儒雅在心中慢慢地排著順序,突然,一個念頭突兀地撞進腦海,難道是指嶺南幫?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廬江和歷陽遭伏之事歷歷在目,兩次均有覆亡之險,且其中的謎團至今也沒有答案。乞字軍兩次相助,可謂臨危解救,否則后果不言而喻。
乞字軍是如何得來的消息?這消息是來自威武堂還是嶺南幫?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可怕了。
柳儒雅越想越坐不住,自己在這兒胡猜,莫不如找個明白人聊聊。
推開隔壁的房門,錢君如正在獨自飲茶。
見柳儒雅進門,錢君如莞爾一笑,“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p> “呵!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會算卦!”
“這還用算,滿島就你我年齡相仿,你無聊時不來找我還能找誰?”
“可也是,跟那些孩子是沒什么好聊的。”
二人打著趣便各自斟了一杯茶,天南地北的海聊起來。
柳儒雅是有心而來,錢君如亦知他因何撓頭,自然就把話題聊到了嶺南幫。
提起嶺南幫,錢君如頓時激昂起來,他坦率道:“不怕你嫉妒,那嶺南幫在整個江湖中可以說最具豪氣,當(dāng)年與羯賊惡斗全不顧性命,當(dāng)真稱得起蓋世英雄!”
柳儒雅道:“錢兄所言甚是,我所敬者正是這干云豪氣,只可惜洪幫主英年早逝,的確令天下人扼腕!當(dāng)年我因其他事無暇分身,未曾得見嶺南幫眾英雄風(fēng)采,他們的種種事跡也多來自傳言,不知錢兄可知其詳?”
“不敢說詳知,但我的老友荊州的關(guān)雄卻是嶺南幫之人,我也有幸得見洪幫主真容,只可惜關(guān)雄也在那一役中戰(zhàn)死了?!?p> “據(jù)傳嶺南幫北進失利概因內(nèi)奸所致,可是如此?”
“正是!洪幫主一眾正是中了羯人的埋伏,但此后這內(nèi)奸之事卻眾說紛紜,并未確認(rèn)。”
“田允是誰?傳言說他就是那個內(nèi)奸,不知是否屬實?”
“很多人都如此說,其實也沒什么確鑿的證據(jù),那田允在眾人開拔之后就消失了?!?p> 柳儒雅追問:“有沒有可能是被什么人設(shè)計謀害了,然后再行栽贓。”
“不是沒這種可能,但田允的武功可是嶺南幫最強的,謀害他還真須一些手段,否則單憑武功恐怕是不行。”
“武功最強?他比洪幫主如何?”柳儒雅似乎對這個田允頗有興趣。
錢君如眉飛色舞道:“說他最強當(dāng)然也包括洪幫主,他曾三招擊敗秦嶺雙鷹的第一護法,只這一手洪幫主便稍有不及?!?p> “如此說他一定大有來歷,卻不知他師承是誰?”
“這也是大家疑惑的原因,據(jù)傳,他的師父是曾經(jīng)橫行江湖的巨寇屠洪,但此事亦無佐證。不過他投奔嶺南幫卻是由洪幫主引薦,所以此事就更顯得撲朔迷離?!?p> 說到此處,錢君如又補充道:“當(dāng)年失蹤的除田允外還有一個人,此人是一個堂口的堂主,名叫孫繼煌,如田允一樣亦不知所終?!?p> 柳儒雅憂心道:“嶺南幫重新豎旗,卻有如此遺患,豈非喉中之梗,難道這么多年那個內(nèi)奸竟無一點蛛絲馬跡?”
“當(dāng)年鄭胥和也曾擒獲一個北境的線人,那人垂死前提到過一個叫海先生的人,但這也只是個代稱,具體是誰卻終究沒有著落?!?p> 嶺南幫轟轟烈烈,危難之際敢于逆勢而上,堪稱壯舉,卻不料竟毀于內(nèi)賊之手,令人惋惜。其實這也難怪,樹大招風(fēng),對手也一定會設(shè)法謀取,陰謀詭計古已有之,疏于防范致滿盤皆輸亦比比皆是。這也給柳儒雅提了個醒,做大事必重細(xì)節(jié),須知,一顆老鼠糞足以毀掉一鍋好湯。
現(xiàn)在鄭胥和重聚義士再舉大旗,無論是針對威武堂還是軍中效力,無不重現(xiàn)了當(dāng)年嶺南幫的豪氣,可這內(nèi)賊不除卻終究是極大的隱憂,乞字軍的提醒應(yīng)該正是此意,看來今后與嶺南幫之間行事還須慎之又慎。
……
如果說廬江遭襲是因為人員龐雜策劃不周所致,但歷陽遇險卻明明是個圈套,不由得鄭胥和不警醒。
歷陽一戰(zhàn),嶺南幫損失大半,再加上楊午等眾亦所剩無幾,可以說已經(jīng)傷了嶺南幫的元氣。好在幾位精英尚存,且經(jīng)歷入蜀壯舉后,江湖中人聞訊來投者甚多,此時的嶺南幫已在慢慢的恢復(fù)生氣。
壓在鄭胥和心頭的依然是那個解不開的謎。當(dāng)時是安插在鄴城的內(nèi)線送來有關(guān)白冠的消息,對于此人,鄭胥和深信不疑,而知道計劃的人又都是幫內(nèi)的核心,且僅僅是有限的幾個人,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鄭胥和暗地里已經(jīng)在秘密的追查。
這日清晨,三弟子項鵬匆匆走進鄭胥和房內(nèi),緊張的稟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鄭胥和聽后頓覺脊背發(fā)涼,心內(nèi)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