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差爺將胡狗子推進四面無窗的后院廂房,一面炭火煙熏滿墻壁,分明是柴房改造來的,比起原先的住宿屋倒是大些,家具擺設也不缺。胡狗子沒心情再環(huán)視四周了,泄了氣地趴臥在床頭。昨晚還在閨房里喝花酒,今早起來被人綁了,都不自知。
邱二爺,咋知道,我來平縣,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更令人疑惑不解的事,為啥開頭便問雷老大的寶藏,難道。。。不好。。。胡狗子霎時臉色煞白,難不成芹林山所為之事,他都知曉了。
胡狗子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來回踱步,懊悔不該沉迷如此多日,又連說不可能,不可能。
門外站在兩位看守的衙役,使他更加后怕。臉上越發(fā)煞白,眼前開始蒙蒙恍惚間一片漆黑。
身子勉強支撐在桌面上,又細細想來!
這些人都是為了求財,再說邱二爺與山中兄弟并無過硬的交際,暫且不會為難于他。
這般想來,近段時間我也是安然無恙,讓我?guī)松仙?,這差事簡直輕車熟路,待到上山,尋寶,還可以再來個渾水摸魚,溜之大吉,逍遙快活。不行,再逍遙快活得換個地方了。胡狗子又開始想得美呵呵了。
蕭瑟的秋風掃落葉,大地卸了花紅葉綠的彩妝,染了愁怨,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
大地朦朧,凄涼的潭口村,老舊失修的議事堂中,眾人神情嚴肅,誠懇地焚香祭拜先祖,劉村長又拜了拜繪有諸天神佛的木畫板。
香煙裊裊,三拜九叩后禮成!
咱們潭口村,石橋村,太和村。。。這些村的先祖,當年得過北魏孝文帝的賞識,也曾風光無限,家族興旺,但是更朝換代,戰(zhàn)亂年年,不得已避世逃荒于此地,承諸位先祖之勤勞,開墾荒地為田,興旺人丁,先祖之智慧,彼此不分宗親之別,重村落之興亡,論事于堂前,推賢舉能。
如今,舉薦賢士吳婆婆,老蔡,張煙鬼,劉鵬為村長,處理商討村中大小事宜。
劉村長依次向趙天祥介紹,陪你同往振平縣報官的牛氏兄弟牛二。
當初你受傷在攙扶過你的張氏兩兄弟,張泉,張水。
上任村長(里長),姚村長的孫子姚東。適才這些人都認識過了。
還有這次借用老蔡家的三頭牛,蔡氏的蔡康與也與你們同去。
此行六人,低調行事,不可引人耳目,進山后凡事聽趙天祥安排,切勿莽撞行事。
天祥摸摸了斷臂之處神情略帶沮喪,話說斷了手臂,怎么也得臥床休息一二月,適才能恢復元氣。只從夢見黑澤池妖開口說人話的情景后,天祥卻在短短三日便恢復了,傷口愈合極快。在場眾人無不驚呼奇跡使然。
啟程六人用了早飯,清晨的霧水濕潤秋天的凄涼。
馬首默默低沉著,天祥單手握韁繩,在前面開路,雖斷臂卻頗有俠士之風。三輛牛車緊隨其后。
遇見行人搭問,只說是幫東家運貨去的,借宿于村落小院,睡在牛板車上,免得三頭黑牛被人順了去。
老牛板車趕路自然比日常慢些,還得掩人耳目,裝運著牧草,二天路程,已到黑風寨的范圍,再次借宿在樵夫家中,三間房一毛屋,這次帶了些禮品和錢糧,以作答謝。
日落紅霞一片天,前面就是黑波林,林木森森,筆直的松樹,綠葉成陰的香樟樹,楓葉樹,低矮的楝樹散布四周。。。
遠處巍峨高聳的三座大山,山勢依靠而立,曾經(jīng)令人聞風喪膽的黑風寨便在芹林山上,天祥眉頭緊鎖又一次望向前方芹林山,此刻愁容滿面又憤恨,斷臂之仇必報之。
眾人協(xié)商修整一夜,艾草熏身以驅蚊,伐木造火炬,待明日天黑入山。
六人在荊棘叢生的山間伐木砍柴,烘烤生木備用,頭部用藤蔓捆扎木,浸入松油中,足足做了百余把火炬。
采摘氣味厚重的草木混著淤泥,眾人涂抹了在肌膚上,以免氣味暴露。將沿路捕獲打撈的野味,魚蝦和腥臭之物塞入陶罐中,草木灰泥巴密封,保命時可用于分散注意力。
除了蔡康熟悉三頭黑背水牛的習性,所以留守以做接應。蔡康牽著黑背水牛隱藏在芹林山山腳下,一條鐵索鋼絲橫貫芹林山西側,平日匪眾便是以此搬運沉重的貨物進出山門。
東側設有瞭望高臺,胡和趙二人剿襲黑風寨便是從芹林山東側的狗洞進入的。
芹林山后側地勢陡峭,常人難以攀登,崖壁有佛見愁崖之稱,又加設了大大小小的尖刃木樁,無人敢攀爬。
五人背負十幾根火炬的竹簍,腰間一瓶塞滿腥臭之物的瓦罐。
芹林山山腳下的黑波林,被食鬼蟲啃食出一條寸草不生的焦土帶,這條血色帶纏繞著巍峨的芹林山如同城堡的護城河。
眾人小心翼翼穿過樹干與葉片上星散黑色且大小不一的斑點的木林,站在焦土帶邊緣,望著三十多米寬的血色帶,錯亂散布的橙紅色絲帶。
記憶猶新!
上回冒冒失失闖食鬼蟲巢穴,棕馬活生生被食鬼蟲群拖入洞穴,爭先啃食。如今想來,那凄厲的慘叫聲,不由一陣后怕。
夜見才是過食鬼蟲巢穴的好時機。
天祥站在焦土帶邊緣,觀察了許久,發(fā)現(xiàn)血色帶中的絲帶,在陽光的照射下若隱若現(xiàn),稍有不慎便踩踏了,引得食鬼蟲出巢。眾人退回,隱藏于林灌木中,靜等太陽下山。
難怪先前進山剿匪的官兵,屢遭食鬼蟲群的襲擊,定是被這食鬼蟲晝伏夜出的假象所迷惑。食鬼蟲視力有限,故在巢穴附近吞吐半透明的血色帶條,如蜘蛛織網(wǎng)設伏。
避開血色織網(wǎng),自然不會驚擾食鬼蟲。
眾人退回黑波林,找了塊枯草堆中趴臥。未曾來過此處的潭口村村民,起初,天祥令他們閉目養(yǎng)神,黑波林寂靜無聲,哪有連氣氛詭異,五人十分警覺。
見天祥面色如常,毫無顧慮的枕肱而眠,加之寂靜無趣,五人由假寐漸漸成了酣睡。
白日,空曠的焦土帶在夜間如同一條可怕的血河,橫在村民面前,不由顫栗。血色絲線從地穴中牽引而出,向周圍噴射開,如同炸開一個西瓜濺射在沙土上。
天祥再次檢查村民腿腳上的皮革是否嚴實無縫,竹簍上的火把是否齊全。
天祥提腳邁出第一步,眾人緊跟其后。雖然食鬼蟲視覺較差,但是聽天祥說起蟲群會活生生啃食獵物,他們也不敢發(fā)出多余的聲響,哪怕略大些的呼吸聲。
姚東全神貫注地踩著天祥的步印,張泉,張水兩位兄弟隨著姚東落腳,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輪到牛二,還未邁腳,心里犯難。那蔡康家有三頭臭牛,就只有守在鐵索的山亭下,他不用趟這條死過人的血河。要不是來的人,可以多分幾口糧,打死我也不來。
眾人已經(jīng)走到血河的中間,牛二遲遲沒有動身,瞅著血紅滿地,額頭間的虛汗滴落,著魔似得定在原地。
天祥,姚東等四人呼喊他的名字,他完全聽不見。在食鬼蟲巢穴中央的眾人,商議先待他們過去說。
牛二喃喃自語為了口糧,想想家里的孩子,女兒還小。難道這么小就要買給地紳老爺家為奴為婢嗎?他們都過去沒事了,我也沒事的。
牛二邁出腳,走了幾步見沒事,信心大漲,在黑夜中尋找他們先前留下的腳印。
他們四人已過了,食鬼蟲的血色帶。
“牛二,不要動!”天祥沖他喊到。
“啊,我沒事!等我,我也過來!”牛二渾然不知的回應道。
四人驚恐,姚東不由捂住嘴。十幾只赤灰食鬼蟲從地穴中緩緩爬出,正朝牛二而來。
牛二被被眾人叫住,停下腳步。
“不要動,不要回頭?!北娙私凶∷植桓姨岣呱らT叫喊。
不一會兒,天祥動身走向牛二“不要亂動。。。對,站著別動?!?p> 這不讓他看,那不讓他看,肯定有東西出來了,牛二,慌張地虛汗直冒,后背發(fā)涼。
此刻,又一團赤灰色密麻麻從牛二身后地形中涌出。
“別看地上,看著我!”天祥伸手安撫他說道,腳一下挪動靠近他。
牛二再次定在原地,雙腳打直了?!摆w兄弟,我感覺腿腳有點癢?!蹦懬拥恼f道。
“沒事,你別看其他地方哦,你看著我。”天祥一邊語言安撫他,一邊吃力尋找下一個落腳點,靠近他。
這恐怖的場景,躲在驅蟻灌木的三人被嚇得不輕。先前的十幾只食鬼蟲,已經(jīng)在爬上了牛二的小腿開始啃咬了。
要不是事先捆扎了皮革和草席,恐怕牛二已經(jīng)疼得上躥下跳,驚動那只巨型食鬼蟲了。
天祥先裝有污穢瓦罐,拋向那團剛剛涌出洞穴的食鬼蟲。在黑夜里,赤黑團如兇猛的潮水般淹沒了破碎的瓦罐。
緊接著用嘴巴咬開火信子的扣帽,又點燃涂抹松油的火把,扔在牛二腳下。
牛二不知其中原有“趙兄弟,你干嘛啦?想燒死我??!”話音剛落,又一個點燃的火把扔來。
氣壞了的牛二朝望向腳下,在火光的照射下,十幾只赤灰外殼的手指大小的食鬼蟲,正啃咬他的小腿,發(fā)出恐怖的吱吱嘎嘎之聲。
牛二失聲叫喊,用力蹬腿甩掉蟲子,喪失理智的牛二像不穩(wěn)重心的陀螺打轉。
如果有蟑螂爬到人上身,人們不由得瘋狂甩動身子,讓惡心的蟑螂下去,再狠狠有腳踩死它。
天祥看準時機,二個健步如飛,獨臂抱住二牛,先穩(wěn)定他那扭動亂跳的身子。
“被亂動!”天祥呵斥的說道?!澳闶窍胨腊?,越亂動越多?!?p> 穩(wěn)定情緒后,天祥拾起火把驅散掉周圍的食鬼蟲。
此刻,在姚東三人在驅蟻灌木中,看得心驚肉跳,為他們捏一把汗。
天祥將兩火把火把甩遠,鎮(zhèn)定自若的說道“跟著我的腳印走?!?p> 牛二見他甩掉火把,有些惋惜和擔憂。但是剛剛愚蠢行為又不敢做聲了。
火焰的光芒會將血色的絲線照得半透明,甚至令肉眼看不見。
在驅蟻灌木中,五人重新聚集。牛二雙手撐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從閻王爺那里撿回一條命。眾人沒有再責備他,姚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張氏兩兄弟則是對趙天祥尤為欽佩。
修整一段時間后,眾人沿著驅蟻灌木行走,發(fā)現(xiàn)這驅蟻灌木帶相比上次多了一個較大的缺口。這就像堤壩缺了一口子,萬一洪水來襲,后果不堪設想。
想必就是那個逃走的山匪,海老所為,從而引來巨型食鬼蟲。天祥隱忍地摸著斷臂的傷口,眼睛閃過凌厲的寒芒,暗暗發(fā)誓斷臂之仇必報。
眾人向黑風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