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稍帶一絲寒涼,又刮來幾個氣旋,鬼使神差地搖曳著樹干。借著夜色正黑和繁雜的樹叢遮掩,兩人欲悄悄溜進山寨。
胡幼越靠近山寨的籬笆外圍,越像賊盜模樣?;刈詡€的山寨,敢情像摸進別人家偷盜。不時東望西瞧,又東躲西藏。跟后面的少年卻沒隱蔽的意思,正步大走。
走完這條帶枳荊的偏道小路,二人來到一棵腰粗高冠木的楓樹旁,胡狗子巡視一圈后。
俯下身子,前身扎入草堆,費勁的扒開草堆,拱著半邊屁股朝著天祥的面門。這圍邊的木樁根部處露出一個淺淺的狗洞,樂呵呵說道“幸好還在。”
雙手興奮地擦掌,沙沙聲,像撿了寶貝般樂呵呵。轉身朝天祥咧嘴傻笑,又指著灰土的狗洞,示意跟隨他一起匍匐鉆過狗洞。
天祥表情冷淡,走向走了前幾步,欠身瞧了瞧了泥濘的洞口,又回頭瞧了瞧胡狗子。
這是請君入甕,還是笑看他人出丑呀?越想越惱火,撇頭甩腦,冷眼瞅了瞅了他,臉色刷一下子陰沉了。
胡狗子在一旁好言相勸,天祥心里越是犯起嘀咕,萬般不樂意。哪有英雄,狗洞進出,豈不成狗熊?這小子存心戲耍我不成。
胡狗子瞇起眼,嘴角堆起笑容,討個面子得勸解道:“四周就你我,別人不見,不丟人,再說咱們小時候也沒有少鉆狗洞?!?p> 斜眼看他一下,心里想罵娘了。適才偏偏爬泥坡上山寨,夜下黑,沒留心腳下,還吃了幾把土。敢情吃完土,又要鉆狗洞,這混小子,又故意調(diào)戲我不成?
“你小時候,凈尋狗洞鉆,村里人才給你取了狗子的小名?!北梢牡恼f道。
好歹是上山除暴安良的,擱在這混亂的世道中,也算驚世壯舉。這整得如此偷偷摸摸,反倒自個成了賊盜之徒。
揣手的天祥一膀子甩開胡幼的拉拽,不屑一顧。
狠狠瞪了他一眼,轉眼瞄準一棵高大的楓樹,大步流星,踏踏三四步,手如剛爪,攀爬幾下,便登高立于樹杈上。
縱身一躍,如燕飛過梁般輕盈,翻過高墻,借圍墻內(nèi)的雜樹緩沖,腳下如落花飄葉般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
飛身而下掠過的草木,惹出得動靜不小??峙聲@動了在四周巡邏的山匪。
一人先是急步啪嗒啪嗒過來,隨后又警惕的小步靠近,打著燈籠,照著昏暗不清的草叢。
“何人?速速報號。。?!狈纻涞馗吲e燈籠過頭頂,照亮前方草堆頭。
胡狗子聽到墻內(nèi)的聲音。急忙躺下身,削尖了腦袋,雙腳使勁往后登踏,鉆過狗洞,不知道得還以為是一只癩蛤蟆堵了洞口。
尖角的腦袋瓜子先竄出草堆,冒出頭兒來,壓著嗓門擠出笑臉說道:“林爺,莫慌,是我,胡狗子。”
巡邏的山匪覺得怪哉,便問到:“狗子,不是隨雷二爺下山收糧,納財去了?在這亂竄什么?”
胡狗子舔舔嘴唇,漏出參差不齊的大黃牙,一邊費力的爬出狗洞,一邊笑呵呵答道:“這不是吃了個肚子圓飽,先行報喜來了?!?p> 山匪林爺聽了此話,見他如此滑稽的舉止,松了提防之心。轉而,調(diào)侃的說道“哎呀,你個狗東西,長能耐啦?!?p> 鄙視放聲,大笑三聲,揪著他的耳朵說道:“合計著,放著正門不走,尋著狗洞鉆,在這里尋屎了?”
天祥躲在暗處如鷹隼的眼睛環(huán)視四周。在察覺并無其他巡邏的土匪后,輕輕拍打掉粘在上身的樹葉,瀟瀟灑灑的走出陰影。用不屑的眼神,瞥視了一眼裹著羊毛大衣的山匪。
巡邏的山匪瞅著冷傲的陌生人,寶刀掛腰,氣勢凌人,一時間也不敢向前搭話。
胡狗子從草堆里抽出身子,迎著笑臉,搶先一步說道“給林爺引薦,雷二爺請的。。。?!?p> “天王老子,來滅滅你們這些鼠輩禍害。。?!碧煜樘ь^冷眼對視他。
山匪挪腳半步,僅在一蹙眉之際,拔刀立斬,已是割入皮肉,山匪踉蹌幾步,欲呼喊。天祥直刀戳破對方咽喉,如擱淺的魚兒撲騰幾下,漸漸沒了意識。
胡狗子嚇愣住了,嘴巴還沒有合上,人已成尸首,倒落在他跟前,驚嚇退后三步癱坐在地。嚇得臉色蒼白,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天祥玩味得用刀背挑起沾有血跡的燈籠,接過手,又故意硬遞給胡狗子。
胡狗子雖說混跡于窮兇極惡的山匪團,但生性膽怯。也只不過在賊盜團中打雜摸魚,勉強混口飯吃而已,讓他刀口舔血,實屬為難。
說白了就一群豺狼吃肉,夾著尾巴的胡狗子討要嚼剩的骨頭。
胡狗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血燈籠,不敢與昔日的玩伴對視半眼。
在經(jīng)歷多少個冰寒刺骨的夜后,天祥明白殺伐果斷才能生存下去。
望著燈籠包裹的微光像脈搏在眼眸中跳動,胡狗子步履蹣跚走向發(fā)著前面的燈塔。
塔地青苔亂生,破舊紅磚墻有不少的箭孔和劍砍的鑿痕,塔窗散射出的微弱紅光宛如傷痕累累的紅眼欲落淚的老嫗。
守在燈塔的山匪眺望遠處一片紅光浮動,夜色太深,瞧得一片紅光模糊,本能地起了疑心。
“雷光海怒藏青龍”山匪靠在瞭望塔的后墻,朝著來者叫喊。
“天蒼野茫臥花虎?!眮碚叽鸬?。
暗號沒錯,可這聲音聽著耳熟但又不是林爺?shù)那徽{(diào),正琢磨著。
來者呼喊道“我,狗子,給你換崗來了?!?p> 瞭望塔冒出頭,瞪大眼,上下打量著。胡狗子挑高燈籠,讓他掃視個仔細。
藐視的眼光落在他身上,胡狗子像被扒光一樣,赤裸著。
燈塔上的山匪,用手裹緊松垮掉的衣服,不曾多想,只覺今夜寒氣透骨,急著下防塔,回窩睡覺。
腋下夾著一卷羊毛毯,麻溜地下了塔樓。
往回走了半程路,才想起來,轉身問起,“我說,狗子,你不是下山去了。?!?p> 話音未落,從黑夜中極速閃現(xiàn)出一絲銀光,伴隨刺耳的鳴聲,它如餓鷹撲狡兔,飛撲而去,正中印堂。
一個影子漸漸從黑夜中浮現(xiàn)出來,狗子望向影子,腦海里想起那一夜,圍劫潭口村。
若不是被雷二爺鞭打在地,逃過一劫。。。不然早就成了影子的刀下亡魂了,胡幼不禁后怕,脊梁骨發(fā)涼。
羊毛毯落地,剛下了燈塔的山匪捂住胸的血窟窿,嘴里有被封喉的痛苦,呼喊不出。蹲伏在身軀尚在抽搐的山匪旁,冷漠地取下銀針,擦拭血跡,同時確保山匪斷氣。
“寨子里還有多少人?”右手擦拭銀針,神色如常,嘴里淡淡吐出一句問道。
胡狗子像木頭疙瘩杵著,半天沒有答話。平日撐虎皮,嚇嚇更膽小的人,今天自己被嚇得不輕。
又慌慌張張伸出手指比劃一個十字。“趙爺爺,黑風山寨還有十人?!?p> “他們的武藝如何?又有何特長”天祥追問到。
“幾個堂主,各有絕技,他們都不好惹?!惫纷佑质菄@氣,又是搖頭晃腦。
胡狗子開始細細說道,山匪的本領和嗜好。
黑風寨,全寨臨高而建,呈逐級遞高的成扇形狀,像極了分流而下的梯田。
橫掃一眼,看得出曾經(jīng)也是容納百余漢子的大寨子。如同雄虎盤臥在芹林山上,一聲號令足以搖山振林,又有著渾然天成的八面威風之山勢。
雖說四周房屋陳舊且破敗不堪,殘垣斷壁,不少的瓦房的墻磚半邊倒塌,到處是露天大洞的房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整座山寨依舊有雄鷹俯視眾生的傲氣。
在遭受多次朝廷圍剿后,黑風寨如同遭遇冰霜降災般,一副凋零落敗的慘景。
也就十來個兄弟,迫于生計留看著芹林山。哪怕寥寥幾人,也得撐大虎皮,為了生計,恐嚇村民,刮取油水的行當還得繼續(xù)。
同時也惦記著雷氏兄弟藏在芹林山中的寶藏,那可是這些年大伙們拼殺闖蕩,積累下來的財寶。
在最高處的勁風堂,蒼涼卻不少威風。勁風堂腳下處幾座房屋,環(huán)抱式地建造在它周圍,構成眾星捧月,易經(jīng)所敘中的匯集天靈之運,而后生人杰。
胡狗子,悶著頭嘴角嘀咕著,像是罵娘的碎小話。轉念頭,望向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身上打了個冷戰(zhàn)。
天祥拇指摸著纏繞棕灰色麻布的刀環(huán)。燈火映照他的側身,搖曳的影子在地面無限的伸長,他佇立在前方,不言不語,目不轉睛。
轉頭見,他幻化成黑影,融入黑夜中,渾然一色,這更像是一場狩獵。
回想起趙天祥在湯云峰北面深林人稀,半年的孤身修煉,時刻隱藏身形以此提防野獸偷襲。隱秘行動和足跡,以便搏殺獵物,獲得食物來源。
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中,恐懼是一種氣味。倘若不能抑制自身散發(fā)的恐懼氣味,不是被野獸廝殺啃食掉,便是被孤寂的長夜吞噬掉內(nèi)心幼弱的生靈。
他的心神重新凝聚,雙眼的寒芒迸射向勁風堂。
必須速戰(zhàn)速決,一一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