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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手物語

第二章 黑澤池妖

妖手物語 湯云山 1173 2020-03-06 00:05:26

  黑澤池妖,縣志記載“光緒記志,六月末,云密天,遮星蓋月,天降隕。天忽如白晝,燃其縣西北禹澤山林,三十里內(nèi)外皆死物,地陷巨坑。次日,天驟降黑雨,長達數(shù)月,雨水入坑,乃成深潭,因其水色墨黑,故名黑澤。黑澤深潭,鬼怪之地,不祥。勸民莫往。次年,游民往其漁,空舟蕩其深潭。至此聽者膽寒,畏而遠之?!?p>  這些年多次與黑澤池妖交手,正面交鋒,暗算偷襲,投毒下藥等這家伙都死不掉。深知此妖物,神智已開化,而且有極強的恢復能力。再次將它置于重傷,不能輕易放過它,不然,下次更難尋到它的足跡。

  手尖揉搓滴落在樹葉上的粘稠的血液,滴落有一段時間了。眉頭一皺,望向有血痕的方向,若有所思,沿著血跡追應該不會錯。

  可是為何?

  為何完全與黑澤潭恰恰相反?這個方向是人類聚集的村落,為什么往人群多的地方去?難道捕食?

  不對,重傷之軀體,不可能捕獵進食。應該找個棲身之地,靜養(yǎng)療傷。

  指間搓著池妖的暗藍色鮮血。幾番揣摩后,

  打算賭一把,果斷放棄往血跡的方向追殺。

  忽然,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向著黑澤深潭的方向,飛奔而去。火速急行,容不得拖延,不然又會讓它逃脫,潛入黑澤潭中。

  深潭形似磁石般吸納四面八方的川流細水。原本水潭不是這般寬廣的,自從天降隕石后,又廣又深有大湖之稱。暫時無人知曉黑澤潭有多深。

  在茂密叢生的蘆葦沼澤附近,淺水區(qū)漸黃的白茅搖曳著。并沒有池妖的血腥味,對往黑澤潭方向追捕的決定,心里有些動搖。

  望了幾眼,這是它的老巢,肯定會來。天祥放眼搜尋四周,心生一計。正好相中不遠處的較高的松樹。

  氣提入丹田,腳掌蹬踏,拍拍三聲。一霎時,便登頂樹冠,眺望東方,靜靜等候獵物的到來。

  眼神流露出堅定不移的信念,今日必報奪親之痛,決定不能讓它再溜走了。

  晨曦撐破黑夜的壓迫冒出微薄的光亮,光芒慢慢溢出開始滋養(yǎng)這片大地的生靈。

  又過一時辰,東方翻出淡淡的白魚肚,夜蟲漸漸收起聒噪地叫聲,樹林的鳥兒開始放聲吟叫。

  天祥雖又疲憊又困,但不敢有半點松懈,像一頭貓頭鷹雙眼死盯四周的動靜。嗅著泥土和草木混合腐爛的空氣,用鼻子探測是否有那種獨特的血腥味。耳朵像山貓一樣豎起,審查異樣的動靜。

  從前,二舅領著他在云湯峰上守獵,正值悶熱潮濕的夏天,趴臥的方式掩蔽在草堆中,夏季炎熱且蚊蟲多,野豬常會來松樹林中,蹭破松樹皮,松油沾在豬皮上,時間一長成了一層皮甲,抵御蚊蟲叮咬。老一輩稱野豬掛甲,常年掛甲的野豬,刀槍不入。

  通常這樣的守獵,至少五六個小時不得動彈,汗水浸透后背,被螞蟻毒蟲爬行而過的皮膚往往奇癢不止。以此磨練耐心和決心。

  常年累月的打磨著耐心和決心,讓他學會面對敵人,需要隱忍,蓄力而發(fā),一擊致命。身心與肉體必須明白“耐心即決心!”

  忽然,東南偏角有物體移動,所過處有白茅白絮飄浮起來。,天祥瞳孔擴大,放眼眺望遠處。

  天祥心頭肉越發(fā)緊繃,這幾年的時間,與它纏斗廝殺過數(shù)次,天祥能隱約感應到黑澤妖物的氣息。

  身負刀傷的妖物,神情恍惚,踉踉蹌蹌的闖進了蘆葦蕩。肩膀上半米長的開放式的刀傷,竟然已經(jīng)愈合了。半米長的嫩綠色的新肉明顯是剛長好的。這家伙比之前更加消瘦了一圈。

  逃命時,一直緊繃的心弦。在被熟悉又溫暖的潭水漫過它的獸足時,才緩緩松戒備。像失魂落魄的孤狼,總算逃過獵人的追捕,獨自舔著傷口。

  墨綠膚色在雪白的白茅飛絮中顯得格外刺眼,緩緩歇下身子浸泡在溫柔的潭水中。

  趙天祥縱身一躍,下了樹冠,抽出漢刀。悄然無息朝著蘆葦蕩慢慢摸進,小心翼翼地湊近黑澤池妖。

  黑澤池妖浸泡在枯死草木沉積的淺潭水中,干燥的皺皮的獸皮慢慢舒張開,松了幾口氣,它喜歡這里枯草腐敗的氣味。一點點浸入身體的其他部位,直到全身浸泡緩解疼痛感。

  在草木深處,天祥單手持刀,朝它猛沖過去,疾風帶雨之勢,鮮嫩的草葉遇到刀刃即斷。

  縱身飛叉刺,臥躺在淺水灘的黑澤池妖。

  雖是驚弓之鳥,但反應極快,蠕動雙腿如光滑的草鱺魚游動,巧妙避開尖刃的鋒芒。天祥撲倒在水潭中,兩人一起臥倒在水潭中。抬手挑一刀如毒蛇撲咬,在小腿處撕開一道口子。

  天祥起身連扎數(shù)刀像在河水中叉魚一樣。在雜草叢生的濕滑沼澤中作戰(zhàn),池妖占據(jù)地利的優(yōu)勢。池妖如黑斑油滑的草鱺魚游動亂竄。

  扎中池妖的腰部,池妖沖天祥面門吐射水柱,被其掙脫掉。

  又發(fā)起了三次沖殺,劈砍,因為淺水區(qū)有不少枯死的草木堆積,阻擋腳步,所以被池妖輕易躲閃。

  這次趙天祥,佯攻胡亂地劈砍,一個堅定的眼神發(fā)出銳利的光芒,左腳急剎,手腕發(fā)力翻轉(zhuǎn)刀刃,反身長臂揮舞,刀尖點水劃開水面,使出“反手抱月”。此招是漢刀三十六絕之一,從敗招中演變而來,往往可以扭轉(zhuǎn)敗勢,力挽狂瀾。

  池妖肩背部被環(huán)首刀的直刃劃開皮肉,鮮血飛濺,池妖狼狽的呻吟,發(fā)出像鴨子又像野豬的叫聲。

  池妖接連退后三四步。

  太陽漸漸高升,溫和的陽光曬進沼澤。

  一人一獸對視,白茅隨風搖曳,深不見底的黑澤潭,水面靜得可怕。

  身受重傷連夜?jié)撎?,加之失血過多,還是能躲閃掉致命的攻擊。若是再給它什么空隙,稍有不慎又被它逃掉了。

  池妖發(fā)瘋似地在芭茅草堆逃竄弄得飛絮滿天,同時抓住機會就俯身喝水。

  雙手秉持,刀舉過頭頂,任憑風吹雨打,依舊能紋絲不動。每日扎起如山岳不動般馬步,揮刀千萬次,才能練出如此的深厚功力。

  這一式“一刀斬乾坤”,看似最普通的招數(shù),但最簡單粗暴,有效的刀功,緊接著橫劈豎砍二三招,快如燈火閃爍。

  池妖迎著刀鋒,用獸嘴射水,有意瞄準他的眼睛,這才接連躲閃掉幾次劈砍。

  連續(xù)不間斷的追擊躲閃,黑澤池妖體力透支殆盡,氣喘如牛。

  趙天祥必須速戰(zhàn)速決,之前幾次戰(zhàn)斗中,也把它逼到氣喘如牛的地步,最終被它逃脫了。

  這家伙生命力極其頑強,又能快速復原皮肉的傷口,聰明又狡猾,智商遠超一般野獸。

  天祥退回三步刀藏在右懷中,隨即撲向大妖,貼近妖身,完全不顧池妖的利爪。

  使出武士的拔刀斬,看動作像極了拔刀斬,卻不是。

  乃是漢刀功法的第十式“蒼龍入海”。刀鋒如長虹懸空,有攔腰斬截之威。舍身忘死,以命相博,剎那間,刀光橫空,鋒芒所觸之處無不一分為二。

  這家伙噴射的水柱完全擊中了天祥面部,阻礙他的視線,眼睛完全睜不開,如刀割般疼痛。

  它不再躲閃,露出尖銳的獠牙與利爪,如野獸撲去。

  電光火石間。

  天祥的脖脊剝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淋漓。

  這家伙未站足三秒,跪地,嘴吐黑沫口水,隨后應聲倒地。

  乳白的天色消失了,刺眼的陽光開始照射大地。

  天祥捂住被抓破的傷口。扭頭細看,這頭妖物,渾身深綠的魚鱗無毛,奇丑無比的全蹼足,魚嘴利牙,從臉部到脖子遍布魚鰓,無鼻兩孔呼吸。

  天祥瞧著它,像書中所述南海鮫人,但是鮫人生活在深海中,人身魚尾。

  它被利刃劈中胸腔,趴臥在淺水沼澤中,手腳不時的蠕動幾下。

  天祥直勾勾的眼睛忍不住顫動,太可怕,如此頑強的生命力,這樣都沒有死透。

  更可怕的是池妖鼻腔還在吐納,散發(fā)淡淡的汽水;扁平的嘴巴發(fā)出痛苦的悲聲,宛如杜鵑啼血;那雙墨黑色的眼珠子,望著天祥,又憐惜又痛苦的眼神;

  第一時間并不是大仇得報的激動。天祥黯然神傷地摘下野狼的面具,鋼刀負背。

  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它,這頭野獸,不,它像是一個人,只是和我們長得不一樣而已。

  不可思議。

  這家伙竟然像人一樣,天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它生命的孤單以及不甘心就此消亡滅絕的哀求。

  深情地看著它,溫柔的撫摸它,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脈搏,以及從它身體里發(fā)出的余熱。

  令人嘆為觀止。

  它胸腔的傷口,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中。

  驚慌中,舉起刀,懸空不動。。。一刀斬首,可是。。。

  可是,那眼神像人一樣啊,可憐又悲情。

  沒辦法。

  天祥先將它的軀干,緩慢地拖上岸,置于空地之上。又怕它如魚入江河,又跑了。

  可怕至極,剛剛被劈開的傷口,竟然愈合著了三分之一。

  又驚又恐,天祥再次憤恨地拔出利刀,他不敢猶豫了,沖天怒吼一聲。

  天祥的淚水,像孩子般隨之彈落在地。

  一時間,綠油油的血液濺射滿臉,脖子,上身。。。

  此刻,天祥并沒有發(fā)覺,人與妖獸的血摻雜在一起,藍色的獸血不慎流進他的血管中。

  黑澤池妖,那雙墨黑眼睛的漸漸暗淡,嘴角視乎還有未說出來的話語。

  天祥筋疲力盡,視線開始模糊,原本夏季的太陽十分火熱,他卻感覺身體冰冷起來。

  天祥猛地癱坐在地,暖暖的太陽照射全身,休息片刻后。

  難以置信的呆望,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復仇了!

  含著淚花,傻傻地笑出聲,不一會兒,一副莊嚴的表情。

  。。。。

  撿來周邊的干柴砌成堆,本以為它已成尸身了,詭異的黑澤池妖肉體還在慢慢愈合中。天祥透過干柴的空隙看著還在復原的肉體。

  點火!

  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仇恨的烈火騰升盤旋。

  冉冉升起的太陽,陽光覆蓋他的全身上下,少年面迎暖陽,卻潸然淚下,內(nèi)心只剩下無比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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