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正君的父親,同樣也是禮部尚書常哲伊的父親,有著一品誥命封號的貴夫,地位尊崇,他的六十歲生辰,自是不會馬虎了去。
尚書府內(nèi)大擺宴席,張燈結(jié)彩,往來賓客如云,異常熱鬧。
裴異端坐席間,正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
忽然有一小廝行至她身側(cè),附身湊近,小聲道,“世女殿下,少爺差我來請您過去……”
裴異眉心驟然蹙起,抬眼打量著小廝。
她認出這是跟在常思琪身邊的心腹,正因如此,才越發(fā)抗拒,直覺此刻叫她過去,不會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坐著沒動彈,冷聲道,“有什么事,讓他自己過來,當面說清楚……”
見裴異并沒有起身的意思,小廝急得額間都見了汗,欲言又止,到底還是不甘地離開了。
……
后院,常思琪的閨閣。
青煙裊裊,紗幔重重,影影綽綽……
衣衫凌亂堆疊,散落一地。
“表姐,表姐……”
小廝腳步匆匆地回返,行至門外時,屋內(nèi)熱烈的動靜鉆入耳里,叫他大驚失色。
再顧不得其他,匆匆推開門,慌忙滅掉了室內(nèi)一角燃放的香爐。
然后抄起桌上冷掉的茶水,潑到了正眼神迷蒙的常思琪臉上。
神智驀然清醒,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對上的卻并非是裴異那張俊秀無雙的臉,常思琪登時就被嚇得一個激靈,腦中迷蒙盡散,慌忙推開身上的人,用被子將自己裹緊了。
感受著身上的酸軟不適,臉色鐵青。
“怎么會是你?!”
“哎呦……”被踹翻在地的女人一聲痛呼,一抬眸,露出一張清秀蒼白的臉,同裴異有三分相似,赫然是她的庶姐,靖安侯府的二小姐裴思源……
此刻面對常思琪的質(zhì)問,裴思源拍拍屁股自地上爬起,邊垂眸整理凌亂的衣衫,邊不甚在意地回道,“當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在下才是那個受害者,好好從這里路過,卻被人拖進來強迫了,多冤枉……”
故作委屈的模樣頗有些假惺惺的,著實欠揍。
常思琪對眼前這個倒打一耙的無賴恨得咬牙,卻也拿她無可奈何。畢竟房間里燃著的香里確實加了東西,原本是給裴異準備的,卻叫這個登徒女給奪了清白,當真是……
常思琪貝齒緊咬著,氣的渾身發(fā)顫,抓起手邊的枕頭就往裴思源身上砸,“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裴思源一伸手,將飛來的抱枕接住,并未離開,反倒好似整暇地開了口,“我若出去,可是要大鬧一場,把你做的齷齪事兒給抖摟個干凈,外頭那么多賓客,想必樂得聽到尚書府的丑事兒吶……”
話音雖輕佻,其中的威脅之意卻重。
這話說罷,便將枕頭扔回到床上,慢悠悠地背著手往外走。
“少爺……”
始終站在一旁沒敢出聲的小廝終是忍不住喚道。
常思琪癱坐在床上,仿若失了靈魂的木偶,連枕頭砸到臉上都沒有反應(yīng)。在裴思源即將要踏出門檻離開時,終于是抬起了頭,神色堪稱平靜地開口,“等等……忘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我便嫁給你!”
……
只掩在袖中的手已經(jīng)緊攥成拳,將白嫩的掌心掐的鮮血淋漓。
“懂事兒!”裴思源一擺手,語調(diào)頗為輕佻,“那為妻就不多嘴多舌了,你便在家中等著,為妻過幾日就上門提親……”
房門關(guān)上,腳步聲逐漸遠去。
常思琪方才死死壓抑的情緒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將床上的枕頭被子一股腦地往地上砸,神色癲狂地喃喃著,“無恥之徒,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一直充當著隱形人的小廝忍不住再往角落縮了縮,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念: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
裴異再次見到常思琪時,是在兩日之后。
下人進來通報時,裴異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正想要回絕時,門外卻傳來一聲喚,“表姐,我已經(jīng)聽從父親和舅舅的安排,打算嫁人了,如今,只想最后再見你一面,您當真就如此絕情么……”
原本脆亮的嗓音此時卻無比嘶啞,字字哀婉,錐心的很,裴異要拒絕的話登時就咽了回去,到底還是允了常思琪進來。
“表姐……”
常思琪一進來,便撲通給裴異跪下了,“求求你救救我!”
這番始料未及的動作,叫裴異眉心緊蹙,冷聲喝道,“說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如此冷硬的態(tài)度,叫常思琪心中愈發(fā)委屈。
鳳眸中凝了淚珠,撲簌簌地往下落,瞧著越發(fā)委屈可憐,緊咬著唇瓣,低聲道,“前日祖父生辰,我,我被裴思源那個登徒女給污了身子,她還威脅我,說要上門提親……”
“表姐,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常思琪哽咽著,神情逐漸癲狂,“我不能嫁給那個無賴,絕對不能!你幫我殺了她好不好,算我求你,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跳入火坑啊對不對……”
眼前人雙目猩紅,仿若瘋癲,同夢境中的形象緩緩重疊,再不見當初天真爛漫的少年模樣。
裴異心中方才生起的些許憐惜轉(zhuǎn)瞬消耗殆盡,實在沒忍住揚起手,重重落下……
“啪……”地一聲脆響,四周瞬間安靜了。
常思琪直接被裴異這一巴掌打懵了,捂著紅腫的側(cè)臉,瞪大雙眸,怔怔地望著她。
“你那些手段,原本是想要用在我身上的吧……”
裴異嘆息一聲,雖是疑問,語調(diào)中卻滿是篤定。
結(jié)合常思琪的性子,已足夠她將真相猜出個七七八八,若非他自己心懷不軌調(diào)走了房間的護衛(wèi),就憑裴思源那個廢物,哪里會有機會趁虛而入,爬上他的床呢?
說到底,一切不過是咎由自取……
是他自己心術(shù)不正,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怪不得旁人!
“自己做的事,后果便由你自己擔著,安心待嫁吧……”
裴異滿心疲憊,到最后也只是這么說道。
常思琪如今在她眼中,再不是從前那個乖巧懂事的表弟。
裴異心中對他再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心。
陌路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