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退了出去,只見陽辰正負手背對著她站在不遠處,冥府本就陰沉沉的,此時他這么站著,從涼月的角度看過去更是平添了幾分落寞之感
“你好像認得府君?!睕鲈伦叩剿砼?,手上把玩著自己那把鋒利的匕首。
“認得如何?不認得又如何?反正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彼皖^靜靜看著她,“我現(xiàn)在是掌燈人了,可以看到死生簿了嗎?”他邊說著邊朝涼月伸出了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把死生簿給我。
“既是掌燈人就得知曉閣中規(guī)定,死生簿也算記載重要事件的文書,凡閣中事物,一律不得輕易遺失,死生簿怎么可能被我隨便帶在身上?!彼栈刎笆?,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自己邁著步子朝執(zhí)燈閣方向走去。
涼月走的很快,玄色的衣擺在她行走的同時微微地晃動,可卻是干凈利落得很,一點累贅之感也無。
陽辰默默感慨,還真是與清月除卻容貌上的相似外一點兒也不同,訕訕地收回了那只伸出去的手,一言不發(fā)地跟在涼月身后按原路走回了執(zhí)燈閣。
執(zhí)燈閣大堂內,涼月坐在椅子上安靜喝了口茶,剛喝了一口,便順手放下,“這是什么茶,都涼了?!比缓箅S意一瞥正踏進堂內的陽辰,隨口道:“那個,你幫我去重新沏一壺茶來。”
聽到涼月的聲音,芷蔓開心地跑過來,想問問她陽辰的事情辦成了沒,卻正聽到涼月吩咐他去沏茶。心里疑惑得很,平時涼月在這種小事上可是從來不擺閣主的架子命令別人的,看到陽辰再看看自家閣主這明顯有些疲憊的神色,好像知道涼月唱的是哪出戲了。
這明顯就是因為那陽辰的事情導致自家閣主沒休息得好,所以拿他跑跑腿出出氣罷了,別人看不出來,她這個跟了她這么久的妹妹可是看得出來的。
芷蔓安靜走到涼月身旁,正欲開口說話,便聽得陽辰道:“我要看死生簿,不去沏茶?!?p> “你要知道,掌燈人都是要聽閣主的命令的,不久前你才說過只要不會讓你灰飛煙滅的事情你都會做,怎么?這么快便不作數(shù)了么?”涼月邊說邊伸了個懶腰。
他終是放下了一直背在后面的手,走到桌前,一聲不吭地拿起茶壺便要走,行了一兩步,才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水在哪,卻也沒回頭,只淡淡開口問涼月道:“水在哪?”
“出了大堂,往左轉,上了木橋,右邊那一座小房子便是廚房,里頭有水缸。”
待到陽辰出去沏茶這功夫,芷蔓快速地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將頭往涼月這邊靠,“我的閣主姐姐,讓他入輪回之境的事情沒成吧,他怎么跟你一起來了執(zhí)燈閣,還居然答應給你沏茶,你不會是對他動了手打了他吧?!?p> “在你眼里你姐姐我就這么暴力嗎?”涼月輕輕用手點了點芷蔓的頭。
聽得這句話,芷蔓用力咽了下口水,想起了之前一起執(zhí)行任務時涼月二話不說直接一把匕首差點將幾只作亂的小妖的尾巴切下來,又因為一場誤會將天帝的第四個兒子長澤神君打的硬生生吐了口鮮血的事情,實在說不出個溫柔的詞來形容涼月。
又怕涼月不高興,只得昧著良心說道:“不暴力,姐姐這么貌美的女子,最是溫柔,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收服’他的?!?p> 對于芷蔓呢?涼月是真心把她當妹妹看的,況且這事也沒什么好值得隱瞞的,于是便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了她,當然還順便添油加醋烘托了一下自己如何如何被他感動,心地善良所以二話不說冒著被府君懲戒的風險帶陽辰去見了府君。
涼月這人啊,自當了這閣主,總是莫名對自己格外的自信,當然這自信也得有本錢,許是這冥府第一美人的名頭占據(jù)的太久,涼月如今啊,在自信的同時又衍生了一點兒小小的自戀。
芷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涼月,對于她添油加醋的那些事沒有半點察覺,一個勁地感嘆,自己這姐姐心腸乃是極好的。
在這時,去沏茶的陽辰回來了,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進來,將茶壺穩(wěn)穩(wěn)地放在堂內的桌子上,盯著涼月,“我要看死生簿。”
涼月本就是坐在椅子上,他這樣直直站在她的眼前看著他,配上他那不茍言笑的模樣,竟然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涼月給自己重新倒了杯茶,“芷蔓,帶他去藏書閣調取死生簿給他看。”
瞧著涼月的神色不像是玩笑,又想到剛才涼月說的事情,芷蔓知道陽辰現(xiàn)在也是執(zhí)燈閣的掌燈人之一,是有權利看到死生簿的,于是便起身對陽辰說了句:“跟我來?!本蛶е柍綇奶脙冗M門右手邊的一扇小門朝著執(zhí)燈閣放置重要文書的藏書閣去了。
陽辰默默跟著芷蔓,上了幾級石階轉了幾個彎又行了十多步路,方到了藏書閣。
這藏書閣周圍正對著一間涼亭樣式的建筑,周圍皆是青石板小路通向閣中各處,藏書閣一共六層,每一層都設有機關。第一層,是掌燈人修煉心法打坐的地方,第二層是兵器庫,第三層是供掌燈人休息的房間,第四層是孟婆婆熬制湯藥的藥房,第五層是涼月和守閣人居住的房間,最頂層才是放置閣中文書、書籍和死生簿的地方。
芷蔓經常要來頂層調取文書,對這頂層非常熟悉。
到了頂樓,分別有兩扇古銅色的大門,右邊那扇門已經打開了,可以看到里面擺放了很多的書籍,里頭有掌燈人在整理東西。
芷蔓帶著陽辰到了左邊緊緊關著的那扇門前,在門上摸索了一下,轉動了幾個機關,一點細微的聲響后,沉重的古銅色大門緩緩向后打開。
芷蔓向陽辰說道:“確切來說死生簿分為陰陽兩卷,陰卷并非掌燈人記載,而是天地自然之杰作,但可以人為更改,若在上面胡亂涂寫,必會引來人間大亂,所以要管得嚴密些?!?p> “那你們閣主這么放心我進來?就不怕我亂涂亂寫?”
“陰卷要進入機關暗道才拿得到,你連法術都沒有,怎么可能穿過得了機關,不過是死路一條?!避坡穆曇羟迩宕啻?,又帶有幾分嬌俏。
死生簿的陽卷記載人生平,由掌燈人記錄,甚是容易找到,被人拿走也沒什么重大的干系,可陰卷不同,陰卷并非掌燈人記載,乃是天地自然之杰作,卻可以人為更改,若是被人胡亂涂寫,必會引來人間大亂,所以管得十分嚴密,一般人絕對沖破不了那機關。
芷蔓帶著陽辰進去,那古銅色的大門又緩緩關上了。
進去后,陽辰才發(fā)現(xiàn),自己要找的死生簿陽卷就浮在一個類似于暗盒的器皿上方,那器皿下面閃著淡青色光芒,讓人很容易就看清了死生簿的樣子。
陽辰細細看著,覺得死生簿看上去和一般書籍并無二致。
“我可以看了嗎?”陽辰雖是出言詢問芷蔓,但卻已經伸手去取那浮于空中的死生簿。
芷蔓已經從涼月那里知道他要找他那心上人名字之事,沒有再說什么,只靜靜立在一旁,由著他去翻找那死生簿。
死生簿是件靈物,翻看的人無需多費心神,在翻閱的同時,哪怕在上面只是匆匆一瞥,都會在腦子里形成記憶,陽辰明顯意識到了這點,漸漸地,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可是越翻到后面速度又漸漸降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死生簿上看,一旁的芷蔓看得出來他此時精神已是高度集中。
執(zhí)燈閣大堂里,涼月正瞇著眼小憩,桌上正放著近幾日入了輪回之境卻還沒有來得及記載到死生簿陽卷上的人的名字,陽辰方才沏來的茶早已涼透。
有掌燈人從涼月的面前經過,到外面將房檐下的黃紙燈籠點亮,微弱的光芒打在涼月的臉上,將她白皙的臉照得有了點溫度,也添上了些許的溫柔。
須臾,涼月緩緩睜開眼睛,那眸子里還透著些朦朧之意,她還沒有睡醒,剛想再瞇一會,便聽得小門有了響動,是芷蔓和陽辰回來了。
“怎么樣,有沒有找到?”涼月抬頭靜靜看著陽辰說道。
他淡淡答道:“如閣主所愿,從今往后我是你手底下的人了,唯你之命是從?!?p> “那也是如你所愿啊,陽丞相,這樣你便可以見你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面了?!彼粍勇暽厥掌鹆俗雷由系臅?,隨手交給了芷蔓。
芷蔓接過書后看了一眼,心中想到自己這位姐姐對陽辰仿佛要格外關心些,怕有遺漏,還特意找了最近幾日入了輪回之境卻還沒有來得及記載到死生簿上的名單。但也沒有點破,噙著一抹笑,便下去了。
堂內也沒有其他掌燈人再經過,便只剩下涼月和陽辰兩人。此時不知從哪里吹來了一陣涼風,涼月仍舊是坐在堂前的椅子上,正對著大門,被這樣一吹,忍不住縮了下身子,好看的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對陽辰道:“過來坐吧,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p> 他輕拂衣袖,在她一旁坐下,側著頭看向涼月時,不自覺含了滿目柔情。只要涼月不開口說話,他總是會將她當作清月,看著她與清月相似的容貌,他便會不自覺溫柔起來,雖還是不茍言笑的樣子,可細看之下那雙眸子卻是溫溫柔柔的。
但涼月顯然沒有注意到這點,用手捏了捏眉心,“這幾日,你便和芷蔓熟悉一下閣中的各項事務,我后天要去天宮,一來一去也需費些功夫,等我回來后,再來看你的情況?!闭f完后涼月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來后輕抿了一口發(fā)現(xiàn)已經涼了,便又放下了。
“執(zhí)燈閣的事情并不繁瑣,只是幾日下來需要接待那些剛從凡界來的人,會讓人感覺很疲憊,要知道調整自己的狀態(tài)。”忽又嘆了口氣,“你的那位心上人應該很快就會來,你也不用多操心,她要入輪回之境必得過執(zhí)燈閣,姑且等著便是?!?p> 說完后,涼月便走出了大堂,過幾日便要去天宮參加天帝的壽宴,肯定是不能空手去的,天帝壽宴神、仙、冥三界都要去賀壽,她要好好準備一番,她可不想到時候在那些神君面前丟了自家府君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