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之濱。
小區(qū)外有一條波波粼粼的河,水底的水草俱都清晰可見,甚至還有幾尾小小的魚兒隨波游走,這樣漂亮的小河在環(huán)境問題嚴重的時代,在這繁華的大都市里,變得難見,像一方安然的樂土,十分可貴。
許意在這河邊,吹了足足半小時的河風(fēng),只因為上任責(zé)編曾說過,他八點前敲開過門,這位‘當紅老作者’三天沒更新……
八點時,她準時上樓,敲門許久,門終于開了。
開門依然是梁汾,脖子上還是掛著那根兒大花圍裙,手里正拿著勺子,他溫和的向她打了聲招呼:“早!還挺敬業(yè)嘛!”
許意嘴角抽抽,白皙纖長的手指了指樓上:“梁教授早,衛(wèi)先生起了么?”
入眼,屋子的陳設(shè)依舊,很干凈很整潔,也很凌亂,沒有多大的變化!
“還沒有,此刻正在昏睡中,餓昏的……”梁汾神色古怪道。
許意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又轉(zhuǎn)頭看向梁汾,梁汾好似知道她會疑惑,又重復(fù)了一遍:“你沒聽錯,把自己餓昏過去了!”
許意那寧靜的面容又垮了,眉頭抖動的厲害,“好吧!是個狼滅!”
梁汾笑笑沒有解釋,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許意跟著走到外側(cè)。
廚房里,白亮的油煙機下是正冒著熱氣的小鍋,里面還有‘咕?!穆曇魝鞒觯瑧?yīng)該是熬著粥。梁汾時而攪動下,一邊又去油煙機旁的柜子里倒騰些東西出來,有稱量器,打蛋器等……最后還從下面的櫥柜拿出,面粉,糖,還有雞蛋等!
許意心底了然,他怕是又要做那天的那種奶香過濃的蛋糕,不知口味幾何:“梁教授這是要做甜點?”
梁汾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了眼許意的興致:“嗯,你會做?”
“嗯,會,我去蛋糕店兼職過,偷師學(xué)藝了一些?”許意笑著應(yīng)道,繼續(xù)撐下巴看著梁汾的忙碌。
梁汾笑意復(fù)雜:“挺好的,你們小女孩一般都喜歡這東西,自己做的也衛(wèi)生。當然樓上那個家伙是個例外……”
聽著他對衛(wèi)作者的形容,許意覺得,這個上課像個老學(xué)究的年輕教授不止溫和的,甚至還挺居家的,偶爾幾句話也挺幽默。
“衛(wèi)先生有你這么一個好兄弟吧!他真幸福!”許意微笑著,眼底有幾分羨慕。
這樣懶惰,孤僻,又任性的人,q有這樣一個似親人的朋友,何其有幸。
惡人長壽不是沒有道理。
梁汾被那雙亮的眸子一怔,這句話,這表情,這模樣,都很熟悉……他所有情緒在那一剎那里又一閃而過,最后,笑答道:“呵呵,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家伙,偏要獨居,要是沒人來看他,估計都死好幾十次了?!?p> 許意也笑了:“那都得多虧了你!對了,冒昧的說一句,要不我?guī)湍阕龈恻c,報酬就是我?guī)ё咭稽c,我想帶給我弟弟,最近太忙都沒空給他做??匆娺@么齊備的設(shè)備,一時也有些技癢!”
看著梁汾不太熟念的攪合著面粉,想來,是不擅長,但非的做,這情況大概率就只能是被逼的了。
“好啊!其實我并不喜歡做甜點,都是,最近看了不少視屏,才會那么一點,還要被嫌棄。你能幫忙就太好了?!绷悍谝荒樀臉芬庵翗O,甚至不客氣的解下圍裙,遞給許意。
許意笑笑,接過圍裙,往身上一掛,反手拴好繩子,走進了廚房接替了老梁的位置。
只聽的梁汾又道:“需要什么問我,我都知道東西都放在哪里,我去一邊看會兒報紙!”
許意點點頭,比個ok 的手勢。
這家伙的東西備的真齊,不對,大概都是老梁備下的,就憑能把自己餓暈死過去這一點,這樣的人分得清柴米油鹽,會做飯?
沙發(fā)上的梁汾,抬起報紙間的臉,看了一眼廚房里忙碌的女孩。
女孩很清瘦,還是一身簡單的T恤牛子褲,長發(fā)被扎成一個利落的馬尾,膚色卻顯得白嫩細致,面容清淺。臉小小的,眼睛卻是極大,像那小鹿的眸子,干凈,純?nèi)唬麄€人透著寧靜的氣質(zhì)。
恍惚中,他好似看見,兩個小女孩在正廚房歡聲笑語的和面,‘小花,你快給我兩個雞蛋,對,兩個?!⌒?,你的面太干了,不行的……’,‘不會的,你一會兒看我的,一定會成功的。’閉眸間,是另一幕,在黑暗里,是兩個小女孩絕望的哭泣聲,‘小花,你堅持住,我們一定能跑出去!你會沒事的,嗚嗚……’‘小小,你快逃,別管我,你快逃……一定要跑出去……’
陽光傾灑入屋,不過多時,有甜甜的香氣傳出。將梁汾的思緒拉回,他收回了自己目光,看了眼樓上某扇緊閉的房門。
許意沉浸在甜點的世界里,因著工具的齊整,技癢的她不知不覺做的不少,有即食的蛋糕,也有烤了些小家伙想吃的小熊餅,丹麥等!
差不多時。
梁汾走了過來,看著烤盤中那些可愛的餅干,隨意捻起一塊放在口中,一種甜香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很熟悉……又不經(jīng)多看了幾眼許意。
“怎么樣?還行吧!”許意笑問道。
梁汾點頭道:“很不錯……慘了,我忘了熬的粥了!”恍然驚覺,他把廚房交給許意,但是沒說讓她幫他熬粥?。??
“沒事,我看著火候差不多時就關(guān)了火,只是不知道和你往日的有沒區(qū)別沒?!痹S意笑笑,說著就拿出一個碗,白瓷碗里,熬的香滑米粥散發(fā)著淡淡香氣。
“比我往日的看起來還好些,那家伙應(yīng)該會很滿意……順道拿個托盤給我吧!我去叫那個家伙起床了,你不是催稿嗎?”梁汾臉龐浮起笑意,又指著里側(cè)的托盤道。
“那就再次拜托梁教授了!”許意笑意一松,微微鞠了一躬,又快速的取出一個托盤,以及拿了小碟子,撿了蛋糕,餅干放上。
臨上樓時,梁汾又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看來,這下看來我不用來做飯了,你也不需要怕這家伙斷更了!”
許意一臉茫然,直到大半個小時后她才明白梁汾的話意。
……
樓上,梁汾一進房間,床上的某人就第一時間,虛弱的撐開眸子,啞著嗓子道:“快扶我起來!”
“想吃,自己起來!衛(wèi)一,你確定不見見你的新責(zé)編?”梁汾看了某人一眼道:“不見,你會后悔的。”
某人不以為意,自動屏蔽雜音,掙扎爬到小桌前,首先拿起碟子中的小餅干,一塊下肚后,又是一塊接一塊,速度不慢,卻又很優(yōu)雅,甚至還不忘舔了舔指尖的餅干碎屑。差不多時,又拿起勺子往口中塞了一口粥,細長的眼睛微瞇,一臉饜足的表情,“嗯,以后你不用給我做飯了,就給我訂這家的甜點,還有粥,這比你做的豬食簡直好一百倍!”
梁汾冷冷的撇了一眼,那個又活過來的人,“這么多年,我的豬食你吃的不挺歡么!這些糕點,粥,外面沒有……”
“沒辦法,不是為了活著么,不然你以為我會愿意虐待我的胃……這些不是你買的,難道你做的?你的手藝不可能忽然進步的這么多!”吃飽喝足,只見某人又搬出一堆書,低頭翻閱,每翻一頁,就在盤子里拿塊餅干,沒一會兒,他反復(fù)的摸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盤子已經(jīng)空了,而他仍有些意猶未盡。
梁汾默然,看著他氣呼呼的推開盤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你新責(zé)編的手藝!”
屋里一陣沉默,半響后,他抬起他矜貴的頭顱,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梁汾問道:“你說誰做的?”
“你的新責(zé)編,正在樓下等著見你催稿!”梁汾重復(fù)道。
他黑色的眸子一轉(zhuǎn),將手里的書一合,將椅子轉(zhuǎn)回電腦前,邊打字邊說道:“你去告訴她,今天加倍更新。以后的稿子也不需要她催,但是我要每天吃那個小餅干,還有喝那個粥!”
梁汾無奈,他是做了孽,才會和這樣的人做朋友,還很甘愿的那種!
……
許意聽到此話也有些意外,終于明白涼粉上樓前的話。
但,本意是抗拒的,因為,她每天還的花時間來這里養(yǎng)豬,有這個時間多做份兒兼職不香嗎?
但是衛(wèi)作者要挾說:見不到粥和甜點,就不定時斷更,斷更時間不定……(最主要的是,頂頭上司說這個作者是老板特意關(guān)注過的,不能放棄……)
當時,許意溫溫和和的表情又雙叒叕炸了,直覺樓上那位應(yīng)該是頭長雙角,口長尖齒,三頭四臂,體如羅漢,還有一臉的羅剎相……
意外之喜的是,她的工資上漲五百元……
也不需要催稿了,那家伙會每天保質(zhì)保量的更新,讀者滿意了,上司也很滿意,老板也很滿意……而她就只需要每天來熬好粥,做好甜點。離開后,樓上那位就會自己下來覓食,第二天會剩下一堆空餐具,就這樣重復(fù)著。
當然,999+也越來越恣意,有時甚至還會給她留個紙條,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我明日要吃丹麥?又或者,我要吃布里奧斯……(后面還會加個抽象的蛋糕畫,表示奶油圖案……)
當然這家伙也送過一次禮物給她!
一摞書,大約有十來本,上面依舊壓著極有風(fēng)骨字跡的紙條:送你的!
一堆花花綠綠的書,大多是繪畫本和漫畫,甚至還有兩本多年前的繪本絕版,上面有那位大佬的簽名,放在如今是有價無市,只因為一般的藏友都不會無故出手。
那兩本也是許意最鐘意的兩本。
哭笑不得的是,有三本。是他自己的作品改編的漫畫,而原畫師正是她自己!想了想,大概是第一次來時她畫的幾張圖,這家伙以為她喜歡!所以挑了三本給她。
這天,看在那兩本絕版書的名義上,許意也多做了一些點心當作報答。
時間飛逝,任職也有一個多星期了,她還是不曾見過那位999+,也一直以為可能會這樣平靜的持續(xù)到暑假結(jié)束,然,沒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