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做一個夢,夢里有一雙手。那雙手,仿佛是死神的手,冰冷到蝕骨,纖瘦到硌人,有力到令人窒息。當我半睡半醒時,它們就會死死地扼住我的脖子,每次在快要喘不過氣來時,我都會突然從夢中驚醒。
“不跑了,不跑了,好累……”
我趕緊停下腳步,長舒一口氣,邊輕輕揉著胖胖肉乎乎的大臉,邊隨口無心地嗔怪道。
“胖胖,你該減肥了,我抱著你像抱著一塊巨石,跑都跑不動!”
胖主子慵懶地打著哈欠,然后將它的大臉正對著我,它微瞇著眼睛,繼續(xù)補回籠覺。
“哼,壞胖胖,竟敢不理我,我警告你,你以后沒有小魚干吃了?!?p> “喵喵喵……”
“哈哈哈,你個吃貨,一提到小魚干,你就來精神了。”
果然,沒有一只貓能夠抵擋得住小魚干的誘惑。
“胖胖,記住,你以后可不能為了幾條小魚干,就撇下我,跟別人跑了,你要敢跑,到時候看我不打斷你的貓腿?!?p> “走,咱們回家啦!”
我一邊漫不經心地朝前走著,一邊想入非非。
啊啊啊……
那個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生平第一次詞窮,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
有些人,僅見一面,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奇怪,像第一次喝的冰可樂,仿佛很久以前就喝過一樣。好多年前的夏天,某個烈日炎炎的晌午,剛考完中學升學考試的我,喝到了人生第一瓶冰可樂,第一次體會到二氧化碳在我的喉嚨里不停地咕嚕咕嚕冒泡,所有壞心情也隨之一掃而光,就像初見他時,我便心生歡喜,仿佛前世就見過一樣。
不知不覺中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發(fā)燙,我大概是沒救了吧?竟然會對一個陌生男人一見鐘情。
“沒長眼睛嗎?這么大人了,怎么走路也不看著點?!?p> 耳邊突然傳來刺耳的怒罵聲,嚇得我一個激靈,立刻收回思緒,快速低下頭來,趕緊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陌生中年男人對我的道歉充耳不聞,他一副慌里慌張的神情,步履匆匆地朝右前方走,隨后準確無誤地撞到了櫻花樹上,他左肩上挎著的工具箱“咚”地一聲摔落到地上,緊跟著奇形怪狀的工具頃刻散落了一地。
我下意識地彎下腰來,蹲在地上,慢慢撿起一把扳手,輕輕握在手里,無意中發(fā)現扳手的咬合處沾染了異常顯眼的血紅色污漬,不自覺地愣了幾秒。
“你在干什么?誰允許你碰我的東西了?快滾開……”
我手忙腳亂地丟掉手上的扳手,呆若木雞般地站在原地,一剎那間,只覺得手足無措。
胖主子一改平日一副凡人不得靠近的高冷姿態(tài),不知何時,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去,狠狠撓了中年男人幾下,他的脖子上立刻顯現出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凝神細看,傷口上正滲著細小的血珠,那點點血珠像一顆顆小小的、圓潤的血珍珠,非但不讓人覺得甚是觸目驚心,竟然有一絲絲美感。
不過,依然令我不禁感嘆,胖胖這下手也太重了吧?當務之急,還是先送他去醫(yī)院看看吧!
“沒事吧?我送您去醫(yī)院看看吧?”
中年男人帶著清冷至慍怒的口吻,一通罵罵咧咧之后,極不耐煩地回答。
“不用了。”
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畢竟他脖子上的傷口因我而起,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仍執(zhí)意要送他去醫(yī)院。
“您的脖子上都流血了,還是讓我送您去醫(yī)院吧?”
“我說,不用了,你耳朵聾了嗎?沒聽清楚嗎?怎么的?還要讓我再重復一遍?”
他突然目露兇光,一雙猩紅的眼睛幾欲要將活人吞噬,嚇得我不敢再作聲,我趕緊悄悄躲到一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收拾好東西,心有不安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咦,他怎么一瘸一拐的,好熟悉的背影,好像在哪里見過?不會這么巧吧?也許,大概,很大可能,只是我認錯人了吧?
“唉,不想了,不想了,還是先回家吧!”我自言自語道。
我抱緊胖胖,站在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很快踏上了回家的路。
“終于到家啦!”
我一屁股癱軟在沙發(fā)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你要干什么?”
一雙手緩緩握緊我的脖子,那雙纖瘦的手太過冰冷,太過硌人,太過有力,仿佛真的一樣。
“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嗎?”
“不要,不要……”
我拼命地掙扎著,卻依然無法掙脫那雙手,那雙仿佛來自地獄的手,就這么一直扼住我的咽喉,扼到我?guī)捉舷ⅰ?p> “不要!”
我瞪大眼睛,猛地坐起,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我的理智,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剛才的夢所吞噬……
我慢慢閉上眼睛,來回輕輕撫摸自己的脖子,感受著脖子上散發(fā)出來的溫度。
“我為什么總是做同一個夢呢?”我喃喃自語道。
惡魔又現身了,像個局外人一樣。
我眼神迷離地看著它,一臉茫然地問。
“你說這真的只是夢嗎?”
惡魔揚起嘴角,神秘一笑。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