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三少爺啊
“那個……三小姐。咱們現(xiàn)在是不是……百忙之中,探討一下您的病情?”
柴兆祥覺得,這會兒,聊起來這個事兒,可能更有意義。
三小姐看著柴先生,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么,只好點點頭,洗耳恭聽。
“這個事兒……其實挺麻煩?!?p> 黃靈川橫了他一眼,有話能不能簡單說。
“這事兒,嗯……”柴兆祥一遲疑,眼角余光裝作不經(jīng)意似的瞟了一眼床邊伺候的燦兒。
三小姐當(dāng)時心領(lǐng)神會,叫燦兒到小廳里面的門口去守著,說是防備著有人闖進來,其實就是把她也給指使出去了。
這才像是如釋重負(fù)似的嘆了口氣,請柴先生說下去。
柴先生也嘆了一口氣,這事兒說來,實在有點兒復(fù)雜。
也不知道,這個丫頭聽不聽得懂。
這個毒在她身邊已經(jīng)很久了。
從她很小的時候,甚至于她還只是她母親懷腹之中的一個幼胎,她就已經(jīng)中毒了,只是這個毒大概是沒怎么成功,或者說是下毒的人沒想做的太明顯,她并沒有喪生。
只是對一些特定的東西會很敏感,一旦接觸到,就會有很劇烈的反應(yīng),輕則略微不適,重則呼吸困難,甚至猝死。
自然這樣的東西,或許會很尋常,又或許會很不經(jīng)意的。
三小姐從小就有貪涼的毛病,就容易長疹子,所以,那些毒性的反應(yīng)就被人下意識的忽視了……
一直到后來,三小姐屋里的熏香材料被人在送進來之后就做了手腳,香料里加了些東西,把她那本就長留留下的毒性勾了出來,可巧了,柴先生那些相生相克的藥有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才沒有起疹子,卻也因為這個,影響了柴先生對三小姐病程的診斷。
一直到后來,陸陸續(xù)續(xù)的,又有了茶館的茶點、府里日常的吃用,所有的東西都沒有毒,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黃靈川深陷朝廷爭斗,有人能手眼通天的讓黃靈川常年用的熏香成為三小姐催命符中最后的一筆。
黃靈川的熏香,是三小姐每次暴病的藥引子。
也可以說是……
對手的藥方上最后一味奪命毒藥。
如果三小姐不幸殞命,香消玉損之后,既能讓黃靈川突然失去心上人,又使他知道自己是殺人兇手,那該是怎樣的誅心之傷?
到那時,身心俱創(chuàng),必有破綻,若是再有旁的緣故,處置不當(dāng)之下,又必然會失去黎府和慕容世家等一干助力……
如此……
“竟然是這么回事!”柴先生突然想明白了件事,轉(zhuǎn)頭看著黃靈川,問他,最近有麻煩的這些人里,是不是也有事?
近來,許多人家都有自己各自的不順利,起初看起來,只以為是新朝初定,余波未平,現(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頭了。
可是事就是這樣的,最怕人留心,最怕仔細想。
是誰做下了這樣大的局?
可是現(xiàn)在……
不過,現(xiàn)在好像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他說了也沒人聽。
除他之外,現(xiàn)在這屋里就只剩下一對呆鵝兩兩相望,無語凝噎了。
這是什么表情?
咋感覺三小姐昏迷的時候,病的不省人事的時候好像都沒現(xiàn)在這樣傷感呢???
“毒心作俑……”三小姐望著屋子的門口,說出這四個字。
聲音、目光,都是難過的基調(diào)。
“既有此心,其無牽念否?”黃靈川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柴先生。
此時的柴兆祥很清楚,黃靈川這是想殺人了。
“冷靜……鳳煌,這個事兒……還有別的辦法?!辈裾紫樾睦锴宄暮?,如果讓他什么都不做,這根本不可能,假若任由他腦子一熱就做出點兒啥不冷靜的事兒來……
“小點兒聲,別叫人聽見了?!辈裣壬÷曁嵝阎?。
三小姐下意識地望了望外面,黃靈川卻會意了。
柴先生不是怕外面的丫鬟聽見,他是怕屋頂墻頭的暗衛(wèi)們……
這幫兄弟,現(xiàn)在這樣的寒風(fēng)里還在守衛(wèi),那執(zhí)行力也是沒誰了。
黃靈川當(dāng)即抿了抿唇,虛咳了一聲,對三小姐說:“我不傷人命,卻不能不誅心,你以為呢?”
三小姐點點頭。
對于生死之仇,她不介意再狠毒一些。
至于眼前這個人。
若是真知己,必然不會有什么影響,若是因此有了旁的影響,也不礙事,大仇得報,心里也就沒什么了。
“去個人,叫帶個信物來?!秉S靈川,走到窗口,拉開窗扉,說了一句,就又把窗戶關(guān)上了。
風(fēng)吹了進來,只一瞬間,三小姐就覺得冷的不由得裹緊了被子。
黃靈川回來伸手取過一件斗篷給三小姐裹上,正要再說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知道是黎大少爺回來了,就對三小姐說了一句,他自己走到門口去開門。
燦兒就勢就回來了,柴兆祥也起身來,同黎大少爺寒暄幾句之后,又說了三小姐的病情,這才相約出去小廳落座。
“鳳煌。方才我收到消息,說是……逆王府,有余孽?!崩璐笊贍斒盏竭@消息的時候端著茶的手都抖了一下。
“是什么人?”黃靈川的心也被提了起來。秦王年歲不高,有個嫡子作為世子,今年才一歲,已經(jīng)被新皇養(yǎng)在了宮里,幾乎算是軟禁了。
現(xiàn)在說得上的余孽,只怕不是小人物當(dāng)?shù)闷鸬摹?p> “不清楚。只說是個女子。派人查遍了逆王府的下人,只說是見過一個女子出入,說話做事都很老成,卻做在室閨秀打扮,在府中來去自如,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奇香,上面不許多問?!崩璐笊贍斃^續(xù)說著他知道的。
“這樣一說。我好像也見過這個女子,在瀟湘樓!”柴先生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
在黃靈川和黎大少爺探索的目光中,他緩緩說道:“大概是去年,我剛回京,在瀟湘樓約了人。站在樓上看見一個女子,看身量氣韻不似少女卻不曾上鬟,她在橋上等人,等的正是那府里的人。我只當(dāng)是誰的相好,全然沒重視她?!?p> 聽他說完,黃靈川點了點頭,沉吟不語。
“她,會是誰呢?”
這是個沒人能答的問題,他們宣之于口也不過是想問自己要個線索。
黎府同皇室接觸不多,黃靈川家這個長樂王本就是異姓王,又因為在府里不受寵,對皇家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柴先生就更不用說了,他是黃靈川五年前才請進京的人,人手也不過就鋪下去了三五年。
“無為呢?”黃靈川終于想起來了無為,五小姐說是出去找他,這都多久了,怎么還沒回來?
黃靈川突然覺得有點忐忑,不過他這種不安也就只有一瞬間,就被黎大少爺伸手按住了。
黎大少爺說道:“小妹妹出了門就碰見他了,覺得沒地兒安置,就送我那去了。他在我那邊調(diào)息,就是之前你住的屋子?!?p> 黃靈川點了點頭,心放了下來。
無為有多久沒受重傷了?
他記得,五年。
性命無礙就好。
柴先生自信他的藥,心里還在惦記著那個女子的樣子。
當(dāng)時隔得太遠,他實在是沒看清楚。
看著柴先生那副樣子,黃靈川也不再賣關(guān)子,伸手拍了拍他,說:“放心吧,別想了,等我晚上回府,問問太妃,請她幫忙,很快就能有線索,那時候就什么都清楚了?!?p> 安靜的屋子里,聽見屋外的風(fēng)聲蕭索,枯葉在風(fēng)里,像極了不愿意離去的人被拖著離開,那刺耳的聲音,刺啦啦地,像是被拖走的人的指甲在地上留下的血痕……
咔嚓……
一聲脆響從門外傳來,傳話的聲音說,是玲瓏回來了。
枯葉剛剛好在她腳下,繡花鞋踩著它,碎的干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郎君們抬頭望過去,玲瓏手中托盤上放著一塊布料,布料上放著個厚厚的本子,大約是賬本。
玲瓏只向他們屈膝行禮,就直接往屋里去了。
她是三小姐的人,奉命而去,復(fù)命而來。
她只進去了一瞬間,小廳里的郎君們就看見她又低頭退出來了。
原來是三小姐已經(jīng)穿戴梳洗一新,被燦兒扶著出來了。
黎大少爺看著自家妹妹這樣搖搖欲墜的姿態(tài),生怕有個閃失,趕快上前站到她身邊,叫她往熏籠旁邊坐著。
三小姐坐定,就示意玲瓏回話。
玲瓏屈膝行禮,說:“奴婢去查過了,上次府里大祭之前,四小姐屋里的小庫房里賬目上多出來了一匹緞子。是素白色的?!?p> 三小姐嘆息一聲,神情悄然,眸帶惆悵。
在座的郎君們面面相覷,好像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你們男子不知道也是尋常,向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里知道這些……”三小姐好像是傷了大心,言語之間頗為唏噓。
玲瓏順勢把托盤里的布料放在黎大少爺和黃靈川旁邊的桌子上,她自己則是走去給三小姐順著后背。
“緞子雖然種種好,近些年京中因為它名字不吉利,幾乎已經(jīng)沒有用的了?!?p> 三小姐一說,在場的人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緞子不正是“斷子”么?
換句話說,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不長不短的布料就是個信號……
三小姐看著那塊白緞心中幾乎恨出毒來。
全家大小,幾乎都斷送在這塊緞子上。
也正在此時,屋外傳來了無為的聲音。他明明站的很遠,風(fēng)中獨立于庭前,聲音卻實實在在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稟公子,東西已經(jīng)拿到了。”
想來也是,派出去的人都是三小姐的暗衛(wèi),真的讓他們回來回稟,也沒有一個合身份的。
而且,那些暗衛(wèi)這樣高來高去的在黎府縱橫,無為在府里,是不可能完全毫無察覺的。
“煩請三小姐的侍女出去帶東西進來吧?”黃靈川對三小姐說著。
三小姐看了看屋里的人,伸手讓玲瓏扶起她,說:“也不必拿來拿去了,索性,一鼓作氣吧!”
說完,她向前走了幾步,燦兒已經(jīng)抱著準(zhǔn)備好的大毛斗篷等在了門口。
既然三小姐有此心,在座的也沒有不去的道理,反倒是黃靈川悄悄地對黎大少爺說起,問他需不需要去請家中長輩。
黎大少爺此時覺得事尚不明朗,不好再去勞動尊親,只悄悄地求了黃靈川和柴先生,如有意外,定要先保他性命要緊。
都快走到三少爺?shù)脑鹤恿?,柴先生突然想起個事來,說:“這三少爺??匆娙〗?。怕是要嚇瘋了吧?”
照理說,三少爺大概已經(jīng)覺得三小姐已經(jīng)死了……
三小姐聞言止住了腳步,叫了無為。
“煩請把那物件給我?!?p> 三小姐這話說出來,無為都愣了。
直到三小姐的掌心攤開來,在他面前,他清晰的看到了她的掌線,才匆忙低下頭把一方素帕包著的東西從袖中取出來,小心翼翼的雙手奉上。
三小姐果斷接過這個素帕,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等我?!彼龥]回頭,這兩個字也不知是說給誰的。
只是聞言,郎君們沒有一個人動,燦兒和玲瓏跟著走了三兩步,也被三小姐一個側(cè)頭的頓步定在了原地。
三小姐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了玲瓏身上,又把小小的燦兒塞進了她的懷里,換言之,她要進去很久,她不想急忙出來的兩個丫頭凍著。
她就這樣,一個人,推門進去了。
屋子里的三少爺幾乎已經(jīng)頹靡到了泥里,向來都是風(fēng)華正茂的模樣,和現(xiàn)在這個在琴桌前的廢人相比,肉眼可見,毫無關(guān)聯(lián)。
突然聽見有人來,三少爺本來沒抬頭。
聽見來人沒言語,他好奇的抬了抬頭。
驚訝。
也只是一瞬間的驚訝,三少爺就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的神情。
是了。有黃靈川在,她怎么會死呢?
三小姐看了看這間凌亂陳設(shè)的書房,心里一陣悲涼。
她從沒來過這個地方,看著這些狼藉之相,從前的整潔也仍舊可以想象。
三少爺仍舊在看他的琴,三小姐也沒理他,不遠不近的,坐在了一個帶著墊子的繡墩上。
從此是開始,相持開始了。
一個做哥哥的,現(xiàn)在在妹妹面前當(dāng)做階下囚,這事本身就很難面對,不論對雙方誰來說。
過了很久,一直到門外的人站在風(fēng)里已經(jīng)感覺到了涼。
“三哥哥,我想聽《神人暢》?!?p> 三小姐一句話,就把兄妹兩個的回憶扯回了許多年前。
那時候,家中請音律大家在家中西席做教,姑娘們都是學(xué)的箜篌,少爺們則是各有愛好,大少爺喜塤沉穩(wěn),二少爺喜鼓鏗鏘,三少爺喜琴……
三少爺喜歡的這個琴,在本朝,于庶子身份而言實屬僭越,可為著他是記名在主母名下的,學(xué)了也就學(xué)了。
先生淵博,樂從由來,高遠來者,是以高唐堯帝祭神所用之曲就是必由之路上的重點了。
這曲子旁人聽來有的覺得佶屈聱牙,有的覺得曲高和寡,凡此種種都與三小姐聽來不同。
回憶起來,三少爺?shù)谝淮卧谡n上同先生一起彈起這首《神人暢》時,隨母親一同來探望他們兄弟上課的三小姐只是在外面廊下閑著聽了一段,當(dāng)時就呼吸困難,幾乎背過氣去。
后來三小姐跟家人說起,是那曲子聽著就不舒服,三少爺居然還擅自改了音律,只為了妹妹聽著不難受,后來被先生知道了被打了二十戒尺,手腫的老高還不許休息,看著香爐繼續(xù)彈琴。
“那時候,打的很疼吧?”
三小姐一雙瞳輕描淡寫的瞥過。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帶著深深的嘆息。
三少爺沒有抬頭,手緊緊的扣著面前的那張琴。
三小姐握著袖口,自顧自地嘆息。
她有許多話想說,甚至剛剛進來的時候,她把這時候該說的狠話都在心里盤算了個遍。
現(xiàn)在。她竟然說不出口。
沉默,又是沉默。
三小姐望了望屋子的四角,她開始討厭安靜。
這一家子人,能瞞在心里的,一個字也不肯說,彼此之間都端著姿態(tài),恭敬著模樣,客氣著客氣著,就分了心。
“剛剛,家里人說,你不是我三哥哥……”
三小姐突然發(fā)問,三少爺一愣。
他的氣息亂了,他在憤怒。
三小姐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情緒波動,她仿佛找到了一個可以報復(fù)的方法。
既然找到了傷口,就不要怪她了!
“我都忘了。你不是貞姨娘的兒子,方才還叫你三哥哥,實在是……太不應(yīng)該了?!比〗阏Z氣認(rèn)真。
她并沒有給三少爺開口的機會,雙眼一閉,開口說道:“從小用功又如何,父母偏愛又如何……”
她惋惜不已,言辭懇切。
用真的東西去騙人,勝算才能更大些。
此刻她恨極了自己這幅惺惺作態(tài)的嘴臉,但是,還有什么比這更厲害。
沒有了,至少三小姐覺得她再沒有旁的,除此以外。
果然,三少爺忍不住了。
他氣息震動,目眥欲裂,拳握的更緊了。
“怎么?后悔沒有早點兒看清我的真面目吧?”三小姐言語如刀,刀刀刺人心。
“這世道,誰沒有在裝?大家都裝。不單單是你,哦還有你們?!?p> 三小姐一襲青衣,在這時候看起來像是一只玩弄人心的狐貍,她目光如炬,一直望著一言不發(fā)的三少爺,字字句句,她就是要一點一點的剝離開他的信心,哪怕是死,也不許他有一點點的矜持。
什么尊嚴(yán),什么意識,誅心之舉,就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毀了,這才對得起他們這些年做的那么多孽!
三少爺努力的躲開三小姐的目光,三小姐當(dāng)然不會給他機會,她走來走去,看起來就是那么經(jīng)意的不經(jīng)意,附骨之疽一般的目光,如影隨形。
“哼?!焙艿秃艿偷囊宦?,三少爺顯然是窘極了。
三小姐突然靠近他,目光炯炯,然后笑了,笑的那么燦爛,完全不像是她的日常,簡直是放飛了自我的模樣,三少爺看著她,幾乎覺得她瘋魔了一樣。
“我從小庶女嫡養(yǎng),家人再怎么樣好也是沒有親娘!我端莊持重、忍氣吞聲、裝癡似聾、低頭傻笑,什么都不敢貪圖,什么都不敢露頭,這都是拜誰所賜?”她突然發(fā)問,卻像是完全沒有要三少爺回答的樣子繼續(xù)說:“我也想!想像你們一樣被娘護著!被寵著!不是怕虧欠、怕?lián)?dāng)!不是怕給誰抹了黑,不用盼著給誰添了榮光!”
說著說著,三小姐由衷的觸動了衷腸,淚落了下來,她卻仍舊說著她心里那些狠心的話……
“終究是我贏了。你們一個一個的。勾心斗角、投毒下藥、蠅營狗茍、幕僚走狗、出賣皮相!什么臉面都不要了,又怎樣,十五年,付諸東流!”
話音未落,三少爺拍案而起,三小姐沒防備下意識的退后,一道寒光閃過。
她只覺得心驚了一瞬,無為就已經(jīng)擋在了她身前。那柄短刀架在了三少爺?shù)念i上,沒有出鞘。
門外的人一起沖進來。
他們在門衛(wèi)若隱若現(xiàn)的聽了許久了,風(fēng)里的人們,用百感交集四個字就足矣形容了。
侍女扶住三小姐的臂彎,看著她站著,仍舊回望三少爺,柔柔的說:“柔能不能克鋼,我不知道,但是那條琴弦,我可以假裝沒看見?!?p> 被她一說,黎大少爺才發(fā)現(xiàn),三少爺?shù)氖掷镞氖且粭l古琴的琴弦,看粗細,是上宮位弦,君弦。
此時的三少爺已經(jīng)沒了那許多生氣,一脫手,琴弦落地,微塵不驚。
“我若是你,就一定不會尋死。否則,挫骨揚灰的可不只是你自己。不顧死者,豈能不顧生之?”
三小姐從衣袖中摸出來剛剛拿到的那個信物,隨便的拍在了旁邊的桌上。
“走吧?!背隽碎T去,只呼喝一聲,三小姐居然就這么走了!
她沒問。
不過那帕子里的東西摸起來像是個荷包,香粉的氣息像極了中等丫鬟常用的那種。
也不必問。
有些事,問多了也不會放棄狠心,所以很是不必。
黎大少爺面對此事由衷的覺得內(nèi)心震動,但是他沒有立場置喙。
這一次,他覺得他哪怕是作為長兄,仍然無能為力。
“你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神情吧?”
黃靈川站在好友身側(cè),悵然喟嘆。
黎大少爺深嘆一聲,說道:“她也不容易?!?p> 雖然他驚訝于妹妹的狠絕果斷,但是他仍然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他要袒護自己的妹妹,維護自己的家庭。
黃靈川是他妹妹的準(zhǔn)夫婿,他始終記得。
好在黃靈川早就知道了,又或者說,他甚至覺得今天的三小姐是他有意慣出來的。
這樣的她,才像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天要黑了,他們得告辭了。
黎大少爺客套的想要留黃大公子用餐,看看這府里都是老弱病殘,黃靈川也不好意思多留,告辭出門去了。
也就是這個時間,黎大少爺去了父母那里,稟告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