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是太陽變的么？
黎夫人耐不住心里的擔心開口問道：“先生快說！我女兒究竟怎么了？”
柴先生則是直愣愣地問了一句：“這五小姐可是夫人親生？”
黎夫人沒想到會有此一問，只為了孩子好，萬事不諱醫(yī)，即刻回答說：“不是，這孩子命苦，出生時候就沒了親小娘，是我?guī)Т蟮??！?p> 柴先生點點頭，答說：“這就對了，五小姐身有殘毒，看這脈象必然是其母胎就有此相。想必五小姐出生之前曾有傳說是個男胎吧？若非如此誰會對這樣的孕婦下手？”
“先生說什么？男胎如何？”夫人聽到男胎兒子仿佛是被人刺了一下，下意識地脫口一問，手也不覺地握住了黎老爺?shù)氖郑?p> 柴先生只覺得奇怪，夫人卻不再說話，只是望著他，黎大少爺不好讓他們就僵持著，對柴先生說：“我曾經(jīng)應該還有兩個弟弟，只是不幸沒能到生產(chǎn)之日就沒了，最后母親也身子虧虛幾乎是沒了半條命，若不是外祖家送來長生石，只怕母親也不在世上了?！?p> 聞聽此言，柴先生時無先兆的發(fā)出手中金線于夫人腕上，只略探了探，就見他唇邊笑得無奈：“哪里是虧虛……長生石不單單是起死回生，還是劇毒克星啊。”
此時幾乎晴天霹靂一般，夫人幾乎痛心不能自持，那賤人……害死了她兩個孩兒，還要害死她！
黎老爺則是拍著桌子要叫自己的大兒子去抄家了！
“這樣的禍害，當初就不該留下！”黎老爺這會兒想了很多，他后悔，也恨，恨自己怎么就這樣沒用，因為一句誓言一個所謂的恩情，就收留逆王之女，以至于把自己的妻室子女置于死地！
“父親，這不是小事，孩兒覺得應該急事緩辦！不如先把府門關(guān)了，兩個院子封了，您跟母親也該帶著湯水婆婆回稟一下祖母，我?guī)е紫樾秩ジ锊橐徊樵偃プ婺改抢锘貓?，那是個祖母必然會做區(qū)處?！?p> 黎老爺聽了兒子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自己剛剛氣昏了頭，反手握住了夫人的手柔聲說道：“夫人與我去見母親！”
湯水婆婆扶著黎夫人往外走，黎先生非常識趣地跟黎老爺一起客套著出了門，黎大少爺說他會安排好這院里的口風，說完就走了，非常自然地把招待黃靈川和五妹妹的重任交給了他穩(wěn)妥堅強的三妹妹！
玲瓏剛剛?cè)ブ蟛?，茶好了回來遠遠看見屋里竟然人都走光了……
“小姐喝個茶壓壓驚吧?！币贿叾酥璋矒嵝〗悖贿叞刹璞P里的另一杯茶遞給黃靈川，黃靈川有點訝異，這不是他平常用的杯子。
“黃大公子委屈一下吧，今天府里人多事雜，湊合著吧，往后再補給您！”玲瓏略帶調(diào)侃地說，她不想因為解釋這些事讓她家小姐煩心。
黃靈川點點頭沒說話，只是看著三小姐，她好像很暢快，又看不出開心，那似乎是一種憂傷，卻又不見她哭泣。
“小姐……”玲瓏站在旁邊看著自家小姐不開心，也看著黃大公子就這么呆呆地望著，這哪行！她出言提醒：“五小姐還在后院您房里呢……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三小姐猛然想起來，對啊！五妹妹！
思及此處起身來就抽身往外走，玲瓏落在后面對黃靈川說：“大公子稍坐，一會兒我就回來了送您出府！”說完也出去了。
黃靈川自然不肯在這個時候拋她一個人在這，點頭答應，卻拿起扇子緩步跟著后面一起去了后院。
五小姐平常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已經(jīng)睡下了，珠兒手里握著一方帕子在門外一下一下的擦著手，只怕要落下心病了。
三小姐拉著她的手說：“別怕，就算是有毒，也不怪你，而且咱們還有大夫，怕什么？進去吧，五妹妹從小就是你陪著的，沒有你她哪能習慣？”
珠兒進屋去了，三小姐抬頭看見了太陽下站著的黃靈川，金燦燦的陽光照得他淺藍色的衣衫顏色更淺了。
三小姐主動走過去，黃靈川見她靠近只是退了退身，行了禮。
“要我送你出去么？”三小姐低下了頭，今天這樣的事讓他撞見是始料不及的，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顧不了那么多。
黃靈川沒有回答，只是笑著，三小姐繼續(xù)說：“今天……見笑了?！?p> 看她客氣的說著話，他卻滿不在乎，甚至還有點感同身受，回答說：“錯不在你，有何須抱歉，而且既然是關(guān)乎你，又有什么是我不該知道的呢？”
他順勢側(cè)了側(cè)身，打開扇子搖著，一下一下的，一派關(guān)懷備至之相。
三小姐聞言竟然笑了，苦笑，睫毛上的光一抖一抖的，她抬起頭看著黃靈川，望著他一小會兒就又低下了頭，喃喃低語。
她說：“這樣的驕陽似火的五月天，這才未時初刻，我站在這太陽地里，竟只覺得心寒?？吹搅藛幔窟@就是我跟你說的后宅爭斗?！?p> “好了，都過去了，無論怎么解決，于你而言，都是塵埃落定了。”黃靈川不想她總沉溺在這件事里，聲音緩和，卻擲地有聲。
三小姐自然能感受到他的關(guān)心，只是現(xiàn)在的她實在是沒法對消遣這類的情緒提起興趣，她突然有了想要傾訴的欲望，她抬起頭正正地望著黃靈川，言語一字一句，溫柔卻異常堅定，她說：“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說，今天這一場局是我做的?！?p> 他被他突然而來的鄭重弄得一愣，倏然笑道：“呵呵，傻丫頭啊。你沒看出來嗎？其實大家都知道，不管是像那位婆婆一樣早就知道的，還是像我一樣猜到的，大家只是陪著你做了這個局。所謂墻倒眾人推，就是這個道理。如果說做局，我！就連我也是你的同謀！不然你以為你母親是誰請來的？
“大哥哥？”三小姐腦海里瞬間出現(xiàn)了那個溫柔體貼的大哥哥的形象，簡直不敢相信！
“對，與其說你做了這樣大的一件事，不如說你找了個好幫手！”黃靈川見她恍然大悟，會意的笑了一下，然后依舊看著她低著頭自己思索、回憶。
“是這樣啊……”三小姐自己想著、念著，漸漸的笑了……她抬起頭，用著那樣笑容可掬的神情看著黃靈川，他也笑著看著她。
他說：“你跟里面的那個五妹妹都是這家里的孩子，無論是祖母、父母還是兄長，都是疼你們的，多好?。 ?p> “是??！真好啊。”三小姐只覺得跟黃靈川沒說幾句話心情就突然好起來了，眼前這個人怕是太陽變的吧？
有了他，夜晚不黑了，打雷不怕了，就連這心中的愁云也消散了。
抬起頭望著這樣熱的天，就連天的顏色都是很淡的，三小姐喃喃地說：“好在，我才十五歲……”
黃靈川仍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目光澄澈，不帶男女雜念，兩個人站得這樣近，說了這樣久的話，都沒覺得哪里不自然，就連玲瓏都沒有因為保護小姐閨譽而去打岔。
燦兒從屋里出來想去叫小姐屋里坐，卻還沒動就被玲瓏攔住了。她對燦兒說：“怕小姐曬壞了就準備曬傷的藥膏，怕她熱了渴了就準備茶水冰塊。她既然開心就由著她去，大公子不是壞人，她們在一起，很好?！?p> 燦兒望了望自家小姐，就去安排茶水和冰塊還有曬傷藥了。
黃靈川聽到了玲瓏和燦兒的話，看看她汗涔涔的小臉兒曬得都紅了，他回望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口的燦兒，勸三小姐回去，三小姐心情尚可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起往玲瓏那邊走去，廊下美人靠上早有玲瓏準備的坐墊，見他們走過來，玲瓏說：“小姐跟大公子略坐坐吧，五小姐還沒醒，我叫燦兒去端茶水了?！?p> 黃靈川伸手把那兩個隔得不太遠的坐墊挪開了一些，徑自坐下，三小姐則是若有所思站在門口望著里面，只是笑意與暢達仍在卻一時又是無言。
燦兒很快就帶著幾個頭都不敢抬的小丫鬟端著茶壺茶水冰盆回來了，哪個是外面的哪個是里面的大約來之前就交代了，往屋里送完了冰盆就急匆匆的有出門退下了。
屋里的茶水是玲瓏去送的，原因是燦兒一路跑回來喘氣都急了，怕驚了五小姐。
燦兒給三小姐把茶水遞到了手里，黃靈川那則是連同茶盤一起放在座位邊兒上說了一句請用茶，就退下了。
黃靈川端起茶碗低頭喝茶，耳邊傳來燦兒的低聲詢問：“小姐，老爺他們走了好一會兒了，您不去老夫人那看看么？”
“不去?！?p> 黃靈川沒想到三小姐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他以為面對這樣的事她總會想看看，她竟然毫不猶豫……
“小姐不想知道么？”燦兒還是太小，沉不住氣。三小姐則是緩緩的開口：“祖母那里不缺我一個……”
她這話沒說完，卻也不必說完，聽的人都懂得。
“三小姐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可以替你守在前院……”五小姐是個孩子，受驚之后尚且要啼哭嗜睡，她……正如她自己說的，她也才十五歲。
“母親說我是大姑娘了，我就得像個大人似的，而且我也不用做什么，只是守著五妹妹而已?！比〗阒豢戳怂谎劬偷拖铝祟^，廊下的微風撩動著她額前的碎發(fā)，一晃一晃的，他不敢再失神，斂了心神問她：“你想不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三小姐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fā)，黃靈川沉默了一下繼續(xù)說：“無為來找我了，大約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訴你，一起聽聽吧?！?p> 玲瓏聽他說話四下張望也沒看見什么，卻聽見黃靈川一句“出來吧！”之后在墻邊的一棵樹上出現(xiàn)了無為的身影，這人就好像是黃大公子憑空變出來的一樣，剛剛明明人也在那，可是就是沒人瞧見。
院子不大也要幾十步，無為只用了一呼吸的時間就到了眼前，這樣的畫面讓這院子里的主仆都驚呆了！
無為像是看不見似的，手中獻上一顆丸藥說：“柴先生讓把這個給小小姐，說哪怕睡著也得叫醒吃藥……”
聞聽此言玲瓏趕緊上前接過，并問：“可有什么用法禁忌？”
“并無?！睙o為端正地回答，三小姐看著玲瓏去安排不會有問題，轉(zhuǎn)身來看無為還有什么話說。
無為繼續(xù)說：“我跟著大公子他們一起去了西南邊的一位小娘的院子，查出來了許多東西，剛剛給小小姐的藥就是在那院子里找到的，現(xiàn)在那位小娘被扣在老夫人處，有一位小姐在那哭鬧不休……”
這必然是四小姐了，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就聽無為繼續(xù)說：“一會兒要是小小姐醒了就不要睡了，夫人說一會兒要帶人把小小姐接回去她自己的院子，那邊柴先生已經(jīng)里外三遍的打掃干凈了。還有……大少爺說三小姐把自己屋子收拾收拾……嗯……一會兒柴先生要來給三小姐看屋子?！?p> 無為說話的時候有點兒不自然，旁邊的燦兒卻聽明白了，讓一個半大小伙子覺得不自在的東西除了女兒家的東西還能有啥……
趕緊扭頭鉆進屋里去收拾了。
說完了話，無為就退了一步轉(zhuǎn)過身去不正對著三小姐，垂手站在那不吱聲了。
回想一下剛剛那些事……
本來都挺正常的，只是剛剛實在是太丟人了！
他跟著我柴先生檢查五小姐的屋子，因為這次下毒的東西是布料，所以衣柜就不能不看了，柴先生打開衣柜就端了一個盒子給他讓他一邊兒檢查去，他剛開始沒留意，后來翻了兩下才明白過味兒來，粉色的、桃紅的，還有白色的！
這是人家五小姐的肚兜……
而且還是一盒子肚兜！
雖然過后經(jīng)驗豐富的柴先生安慰他那都是新的，沒穿過的，還讓他看布上的漿都還在……
想想實在讓人羞惱，柴先生看他要急了才派了這個傳話的任務給他。
屋里五小姐醒了三小姐就進去探視了，無為才跟黃靈川低語了幾句屋里就有人走出來了，抬頭一看，是玲瓏。
玲瓏端著茶水出來給無為，說是：“小姐說您辛苦了，只是這會兒屋里亂的很，茶也不是很熱了，勉強解解渴吧?！?p> 得到了黃靈川的首肯，無為上前接過一口飲盡，還了杯子，道了謝。
他看著玲瓏抬腳又進屋里去了，眼神似乎有些柔軟，這是三小姐第二次在諸事之余兼顧到他了，上一次或許她不知道是他，也是少爺們一起下棋不知道要什么時候，她心地良善。這次雖然還是女使送來的，他卻覺得是三小姐親自給的，給他的。
無為的眼神有變化黃靈川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都沒說，只是盯著無為，看他作何講。
“少爺比我眼光好?！绷季茫瑹o為摸了一下額角的汗水對著黃靈川粲然笑開，黃靈川含笑點頭算作回應。
是的，今天這一場軒然大波讓他們一行人都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碎發(fā)覆額，不太說話又喜歡垂首靜坐的三小姐。
無為就一直盯著那扇門，良久，黃靈川也看著他，這個小兄弟，總算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