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順定定瞧著錦盒之內(nèi)的龍鱗,神色落寞。他活了近萬年,可在情之一事上尤是個生手,他實在想不明白,鳳后將這龍鱗還給自己究竟是何意?
是柒柒不愿再見自己了嗎?還是說,是那鳳后識得了自己的身份,瞞著柒柒將那龍鱗還給了自己??蛇@也說不過去,雖然鳳族因為二哥的事,對龍族心存芥蒂??赡瞧馄獠贿^是一只尋常玄鳥,鳳后犯不上這般多管閑事吧!
對了,玄鳥,鳳后的真身也是玄鳥。難道是柒柒的身份與這鳳后有所瓜葛?若真是如此,他想要再見柒柒,怕是就難了。
想到自己與柒柒相識一場,自己又明明心許與她,卻連她出自何門何室都沒有問清楚。敖順不免自責(zé)起來,重重地拍著面前的酒案,蟠龍杯中的清酒落一地。
此刻,距離開宴已足足有兩三個時辰,大廳上仙使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僅剩的三兩只貪杯的小仙,聽到敖順這邊發(fā)出的動靜,亦不敢再留,尋了個由頭,溜了。
領(lǐng)命來收拾殘席的小仙婢,被敖順的異?;W×?,怯怯地立在殿門外,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侯在殿門口的白辰見狀,沖著領(lǐng)頭的小仙婢揮了揮手,示意她們自去收拾。他追隨了九殿下多年,深知他的的性子雖然清冷了些,卻從不會為難他們底下的這些小仙。
瞧著敖順又將酒杯倒?jié)M,白辰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九殿下,從來都不是貪杯之人。他忍不住上前勸道:“殿下,酒醉傷身?!?p> 敖順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清俊的面上有難掩的疲色,“不必啰嗦,我心中有數(shù)?!?p> 白辰也不好再勸,只道:“二殿下回來了,似乎在與鳳帝有所爭執(zhí)?!?p> 敖順猜想,整個龍宮之中能讓鳳帝動氣的,怕也只有二哥有這個本事,想必又是為了二嫂鳳飛霞的事。
作為人弟,他年紀(jì)又輕,此事他不便多言,便道:“我去同父王說一聲?!?p> 敖丙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場鬧劇,所以有意避著鳳朝陽。自己的生辰宴,酒席上未喝盡興便匆匆溜了,說來也是窩囊。
可俗話說得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兒子是他生的,他慣的,自己的兒子闖出來的禍,他這個當(dāng)父親的,如何能逃得過去?
敖丙聽了敖順的話,便揮了揮手,示意正在喂他吃壽桃的鯉魚夫人先行退下。又交待一旁的貼身仙使去將鳳帝夫婦、敖翔夫婦請了來。
默默了良久,方才發(fā)現(xiàn)敖順還靜靜候在一旁,因道:“順兒,此事原與你無關(guān),你且先退下吧!”
敖順依言退了出來,在要走出敖丙的寢殿時,迎面碰上了鳳帝、鳳后,以及二哥和二嫂,少不得一一問了安。
此刻,敖順多想再問問關(guān)于柒柒的事,可瞧著他們個個神色凝重,他知道此刻他不能開口。時間不對,時機也不對,一切,似乎都在他決定將柒柒一人送回忘憂林時開始,便全都錯了。
與敖翔的冷淡和不近人情相比,龍王敖順此番可謂是給足了鳳帝面子。可此時此刻,鳳朝陽最在乎的卻不是面子,而是妹妹飛霞余生的幸福。
眼看天色已晚,鳳朝陽無意與老龍王多加寒暄,便直言道:“龍王明鑒,朝陽此番前來,一來是給龍王祝壽,二是來處理小妹飛霞與令郎的婚事。依照朝陽的淺見,她二人之間早已沒有夫妻的情分。不如此番,當(dāng)著龍王和朝陽的面,讓她二人將和離書謝了,從此再無干涉。”
龍王尷尬地陪了三分笑,卻道:“祥兒雖犯下大錯,可她二人乃是近萬年的夫妻,這夫妻間的情分怎能說斷就斷呢?鳳帝如此說,未免顯得薄情了些。”
鳳朝陽冷哼了一聲,道:“薄情?薄情的是你那寶貝兒子,不是我?!?p> “哥哥,不要再說了。”鳳飛霞聽到兄長的話,只覺心若刀絞,低著頭拽了拽他的衣角,低低說道。
鳳朝陽垂首看了看她,卻沒有就此罷手的意思,冷聲問道:“今日我在這里,你怕什么?這萬年來,你在這龍宮過的是什么日子,還需要我當(dāng)著龍王的面細說嗎?”
聞言,鳳飛霞一時間只覺得胸口泛酸,喉嚨之間苦澀無比,熱淚又涌上了眼眶。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玄青實在看不過去,只起身來到鳳飛霞的身旁,伸手將她攬在了懷中。而后狠狠瞪了敖翔一眼,道:“二殿下若還是個男人,便自己對你父王說說你是如何對待飛霞的?”
敖翔依言上前,施了一禮道:“父王,原是孩兒對不起飛霞,父王便準(zhǔn)了我與她和離之事吧!兒子此去領(lǐng)罰,一去就是萬年,不能再耽擱飛霞了?!?p> 鳳朝陽冷冷道:“還算說了句人話?!?p> 眼看著事情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老龍王也只能長嘆一聲,道:“你這個逆子,白白廢了我當(dāng)日的一番苦心。”
瞧見尤在垂淚的飛霞,敖丙長嘆一聲道:“好孩子,千錯萬錯都是我那逆子的錯,你便離了他,同你的兄嫂回忘憂林去吧!”
不想,鳳飛霞卻突然跪倒在地,看了看敖丙,又看了看鳳朝陽,啜泣著說道:“父王,哥哥,我嫁入龍宮萬年,既無所出,又不能善盡勸解夫君之責(zé),是我對不起夫君。如今,夫君一步行錯,要去領(lǐng)罰,我愿追隨他,千年,萬年,永生不悔!”
鳳朝陽氣結(jié)道:“飛霞,你非要輕賤自己到如此地步嗎?”說完,便甩袖而去。
玄青早就料到是這么個結(jié)果,只將鳳飛霞扶了起來,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們先回去了,明日我來送你?!毖粤T,又向龍王道了別,方追隨鳳朝陽而去。
送走了玄青,龍王敖丙撂下一句“好好對人家!”便也離開了。
一時之間,寢殿之內(nèi)只剩下了敖翔與鳳飛霞夫婦二人,沉默了良久。敖翔方走到鳳飛霞身旁,遞給她一方絲帕,沉聲道:“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你的一番情意,我此生注定承受不起。”
看著他轉(zhuǎn)身欲走,鳳飛霞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他,“我求求你,讓我陪著你,不要趕我走。我這一生,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去愛你,如果離開了你,我活下去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敖翔聞言,只覺得胸口如墜巨石一般地沉重,他用力掰開她的手,卻不知該如何拒絕這個執(zhí)著的癡鳥,嘆道:“便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