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風(fēng),有點(diǎn)兒寒,淅淅瀝瀝的春雨連續(xù)下著,天空一片灰蒙蒙,涼,一種透心底的涼意。
瀲月頭戴黑紗,一身的黑衣靜靜的坐在破廟里。
她面前燃著一堆火,一只金黃的烤雞在火上慢慢地烤著,她隨意的轉(zhuǎn)動著手里的烤雞,香味四溢,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真香。
天才剛剛黑,等待的時間總是有些漫長。
她摘下黑紗,黑色雪紗的衣裳把她小巧的臉襯出幾許蒼白,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眼前烤的金黃的雞,她慢慢地啃了一大口,好看紅唇翹起,臉上是大寫的滿足。
門外,依舊是黑漆漆的夜空,和微微的冷雨,這雨似乎是不會停歇一般,飄飄灑灑地落在這塵間。
瀲月手里啃了一半的烤雞卻突然停住,伸手拿過一旁的黑紗,瞟了一眼門外,又悠哉悠哉的帶上黑紗繼續(xù)啃起來剩下的半只烤雞。
不一會,一個不慌不忙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門口。
只見來人撐了把油傘,身穿著一身白衣,來人是一個年約23左右的和尚,一步一步靠近破廟主廳,身姿挺拔,步伐穩(wěn)健,莫名地帶著幾分仙氣。
瀲月不聲不響的透過黑紗打量著進(jìn)門的和尚,和尚穿白衣?也真是少見。
待他慢慢步近,瀲月也看清了來人的長相。
真好看,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嘴唇微薄,帶點(diǎn)兒粉色,十分的誘人。
還有這身高,這腿長,唉,真是太可惜了。
瀲月欣賞的目光圍繞和尚,忍不住嘆息,好好不容易有個合她眼緣的,卻居然是個和尚??上О】上?。
瀲月充滿欣賞的眼睛里帶了幾許暗芒,這和尚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
“施主,打擾了?!?p> 只見那一身充滿仙氣的和尚正朝著自己略略一俯首。
爾后,他便尋了個離火堆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坐下。
聲音低沉,相當(dāng)悅耳。連聲音都這般醉人。
瀲月唇角一勾,故意將手里的半只烤雞伸到和尚面前。
“香嗎?”她俏聲問。
年輕和尚低垂了下眼眸,看了眼遞到眼前的烤雞,唇角似乎勾起了一道輕微的弧線,不真切,讓人感覺那只是錯覺,屬于自己的臆想。
“香的?!蹦堑凵T人的唇瓣開合,發(fā)出低沉好聽的聲音,幽深的眼眸里卻是十分淡漠。
瀲月暗暗失笑,聽到這樣的回答有些意外,這和尚甚是有趣。她本以為他會苛責(zé)她的冒犯。
她這番舉動確實(shí)有幾分失禮。
“師傅莫見怪,只因我味覺偶失,所以有些冒味了?!?p> 瀲月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明顯地帶著一絲絲失落,可眼底卻閃著精光。
“我叫瀲月,小師傅您呢?”
她才不管他信與不信,繼續(xù)隔著黑紗繼續(xù)肆無忌憚盯著那張好看的臉。
“貧僧法號無痕?!睙o痕淡漠而有禮的聲音響起,他淡淡地看了瀲月一眼,隔著紗,也能感覺到瀲月打量自己的視線有幾分灼熱,嗯,幾分。
也就是這一眼,他感覺到瀲月身上的煞氣,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的嘆了口氣,這世道如此,身上帶著煞氣的人太多,太多。
無痕自小跟著師傅跑南闖北,見過了太多人間滄桑,當(dāng)下世道混亂,多國相爭,亂,亂的很。
無痕回過神,微微合上眼臉,欲作休息。
眼前之人雖有煞氣,卻無散發(fā)出殺意,而且功力在自己之下,雖不可大意但也無須過意警惕。
說實(shí)話,無痕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這般肯定,但他是個和尚,大道自然,佛法其中,一切隨心而定。
瀲月看著無痕,欲開口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悄然止住??傁胱ブ┦裁?,她居然在這和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渴望。
多余的渴望?;蛟S是這和尚給人的感覺太干凈,讓她忍不住心生向往。
最終,她也收回了視線,她眼底卻多了些許的無可奈何。
瀲月繼續(xù)啃著手里的烤雞,一邊嘀咕著道。
“無痕你餓嗎?”瀲月的聲音不柔不剛,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太剛。
她平時的話并不多,但也許是該死的冷雨夜,她感覺心里似乎有顆種子要萌芽。
這情緒來的太快,快的不合情理。
只是又如何,瀲月,本就是個矛盾的人,既理性有灑脫。
而現(xiàn)在,她就是想和眼前這個十分干凈的和尚說說話?;蛟S,她羨慕他,羨慕他。
無痕有點(diǎn)呆愣,沒想到眼前的居然如此喚他,心底生出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似乎眼前之人認(rèn)識很久,莫名的熟悉感。
正常人都會喚他師傅吧,或者和尚。
他睜開眼,望著眼前的女子,眼神里多了些探究,再不是面對路人之感。
“接著?!?p> 還未等他回應(yīng),忽地一個油紙包飛到他懷里,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穆湎隆?p> 油紙包透著幾絲香甜的味道,他不缺的食物,但懷里的油紙包似乎勾起了他的食欲。
無痕向著瀲月回了一禮,謝過瀲月,便打開懷里的油紙包,拿起里面白饅頭,慢慢的吃了起來。
說不清什么味道,總覺得和平時吃的不一樣。
瀲月一邊啃著烤雞一邊看著眼前和尚,看他吃著手里的饅頭,但饅頭在他手里卻變成了稀罕物,修長白皙的五指拿著白饅頭,吃的叫那一個優(yōu)雅。
這和尚有毒啊,瀲月看著那張俊俏的臉,無聲的撇了撇嘴角暗地吐槽。
瀲月在等人,等一個她要?dú)⒌娜?,這是邀月閣閣主發(fā)給她的任務(wù)。
而她,雖是閣里排位還不到前十的殺手,但依舊是殺人如麻。
她笑了笑,確實(shí)啊,死在自己這手里的人不算少了。
邀月閣,是江湖上一個聲名遠(yuǎn)播的殺手組織,她自小就被培養(yǎng)成一個殺手,殺手的眼里沒有對錯,只有失敗與成功。
成功了,就是自己活著,失敗了,就也沒有什么失敗可言,這亂世中只是不知不覺中少了一個人罷了。
不多時她手里的烤雞被她啃了個精光,這夜也越來越黑,冷風(fēng)呼呼的從破門處吹進(jìn)來。
靠近門口處打憩的和尚慢慢站了起來,他眼眸掠過四周,往一旁的角落走去,只見他彎下腰抱了一小把干柴慢慢地靠近火堆,步伐不緊不慢十分從容。
這干柴應(yīng)該是以往路過之人留下的。那修長的手往火堆里添著柴火,火光在他完美的輪廓上落下了陰影。
瀲月就這樣靜靜看著無痕那完美的側(cè)臉,心里莫名多了些暖意,莫非每個和尚身上都會給人這種感覺?應(yīng)該是吧。
她歪了歪頭,黑紗下的小臉上,充滿英氣的眉毛輕蹙,她不信佛,也沒燒過香,自然也沒接觸過和尚。
這一身的罪孽,佛門之地,豈容得下她這種人。
瀲月忽然站起來,往外走,盡管外面下著雨,而她的目標(biāo)今夜必將經(jīng)過這破廟,但這一刻她卻不想在這和尚面前殺人。
似乎被他身上圣光所擾,讓她自慚形穢,而她的心底似乎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身上的黑暗。
那顆種子已經(jīng)在偷偷的破土而出,在她還沒留意之時。
她是魔,他是佛。
這一面之緣,就讓她產(chǎn)生這種情緒的人,這輩子,頭一回。
瀲月是個冷靜之人,不古板,不冷硬,卻也和別的殺手不相同,她身上多了幾分人氣。
“無痕,你欠我一飯之恩。”
空氣里飄來少女好聽的聲音,悄悄地鉆進(jìn)了無痕心里。
無痕看著少女慢慢離開的身影,并沒有開口回應(yīng)。
瀲月離開的太快。
門外黑沉沉的,雨還在下,冷冷的夜,冷冷的雨,冷冷的風(fēng)。
無痕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了火堆上。
空氣中除了還殘留著烤雞味,再無其他。
沒有任何的其他氣息,沒有脂粉味,沒有屬于女子身上的任何氣息。
這透露出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這女子不是一般人。
瀲月,他心里無聲的低喚了聲這個名字。
最終,那清淡的眼眸里再無一絲波瀾。
有時候,人與人的交集往往就在一個擦肩而過之間產(chǎn)生。
你以為的路人,或許某年某月某日,成為了你的同路人。
因與果,絲絲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