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楓雖從那影衛(wèi)身上沒問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但卻可用那毒粉的成分讓醫(yī)師配置出相對的解藥,蕭鶴揚的性命總算是無虞了。
待命人看好了那名影衛(wèi),賀楓才走到阿灼身前,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你認識今日出手的那人?”
若不認識、不熟悉他作案的手法,賀楓想不出有何理由能讓阿灼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洞悉一切玄機。
阿灼自知瞞不過,便點了頭。
賀楓問:“那人是誰?”
阿灼一時語塞,不知該不該說。
賀楓見此,也不欲為難,只道:“如今我們找到了奸細,一路上怕是更不會安生了,他們定會想盡辦法殺了這人?!?p> 阿灼望了一眼那被囚固住的、渾身是血的影衛(wèi)再次惻然,道:“眼下是讓殿下盡快醒來,若再耽擱,有殺手靠近,內外具憂,以你我之力,恐怕也難以抗住了。”
“你我......”賀楓一哂,饒有興致的掃了一眼阿灼肩頭的傷口,“你么?還沒逞強夠?”
“我......”阿灼再次被噎住,不說她此時還有沒有跟賀楓聯(lián)手之力,傷成這樣,恐怕在外人看來早已是個麻煩了吧?
阿灼咬了咬牙:“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會成為賀統(tǒng)領的麻煩的!”
賀楓輕笑:“若我嫌麻煩,便不會請旨來護你了。”
阿灼一怔,果然......果然賀楓是自己來的,蕭鶴揚才是蕭君彥請來的。
阿灼狐疑道:“賀統(tǒng)領那日在眾人之前時,不是說是景帝命你來的么?”
賀楓嘆道:“你也知道是在眾人之前的口述,我若不請旨,你以為景帝為何能派我這一個皇宮護衛(wèi)統(tǒng)領去護送你們,而不好好在宮內戍守?”
阿灼一時不知所言。
他主動請旨?為什么?因為擔心楊溯授意他私下暗殺他們么,所以不如先行主動請旨?
那上次在街上救下她,又是為何呢?
阿灼實在是不相信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高大男子莫不成也是被她的容顏所惑、與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成為她的仰慕者?那些俗人也就罷了,對于他,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有這個魅力。
阿灼猶豫一瞬,終究開了口:“賀統(tǒng)領,你上次說不會傷害我,為什么?你之前是楊溯的人,可你甚至連他的意思也會忤逆......”
賀楓笑問:“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他深邃的眸子泛出灼人的光亮,讓阿灼一時不敢直視,只得答道:“阿灼愚笨,不知?!?p> “愚笨?”賀楓爽朗一笑,“是笨,看著聰明,在某些事情上卻笨的很?!?p> 見阿灼茫然,他便又道:“無需多想,你只需記得,無論我做什么,都不會傷害你就行了?!?p> 這樣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阿灼憤憤的嘟了嘟唇,就知道他不想說,一定會被噎回來!
賀楓不再理會這茬兒,轉而掃了一眼阿灼的肩頭:“可處理好傷口了?需不需要我?guī)湍悖俊?p> 方才阿灼只是草草的包扎了一下肩頭,脊背上還有一刀,她夠不著也沒怎么處理,只是灑上了些許的藥,胡亂的用棉布裹了。
其實是需要幫忙的,但是阿灼赫然想起蕭君彥臨走前那些婆婆媽媽的囑托——
“不許穿女裝!”
“不許受傷!”
“不許以色示人!”
......
是以,阿灼此時連想都不敢想,以蕭君彥那霸道不講理的性子,要是知道了她讓賀楓給自己包扎,會不會當場爆炸,且不說他會不會對賀楓怎么樣,對于她恐怕是不會手軟的。
阿灼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頭搖得跟篩子似的:“不不不了!多謝賀統(tǒng)領!”
阿灼沒有發(fā)現(xiàn),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蕭君彥的霸道,甚至,哪怕他不在,她對于他這些苛刻又蠻橫的要求都默默遵守著,不會讓他不悅。
賀楓便不再多言。
醫(yī)師們很快便根據(jù)那毒粉的成分配置出相映的解藥,喂了蕭鶴揚服下后,到了傍晚,他便醒來了,然而,蕭鶴揚醒了的第一件事,便是尋阿灼過來,直到親眼確認過阿灼無虞后,他才放下心來。
阿灼站在蕭鶴揚身前,欲要行禮,卻被他一下止住了,此時蕭鶴揚面色蒼白,顯然是余毒未清盡,尚有疲乏,薄唇抿出一條弧線,泛著淺淺的白色,他對阿灼招了招手:“過來坐?!?p> 阿灼略有猶豫,道:“殿下錦榻,阿灼不敢玷污。”
此一言似乎倒提醒了蕭鶴揚,他立時看去,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自己所躺的床榻,頓時微微皺了眉頭,這處床榻是驛館里的,蕭鶴揚很是住不慣,哪怕病著,也是一時難改他往日清雅的作風,可是他終究忍下了,除了皺起眉頭,便沒再多言。
蕭鶴揚沉沉的看了阿灼一會,那舒朗的神色中多了分往日不曾有過的熱忱:“聽說,是你找到了藥引,救了本宮?!?p> 阿灼忙道:“是賀統(tǒng)領命人找到的,小人不敢居功,況且,殿下也是因阿灼受傷,阿灼感激不盡,效犬馬之力都是應當?shù)??!?p> 蕭鶴揚淡淡而笑,明眸中泛出一點星光:“你與本宮說話不必這樣生疏,況且,今晨你護本宮時倒是不曾這般疏離?!?p>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蕭鶴揚略有失神,目色中漸漸泛起一抹柔色,再看向阿灼時竟是說不出的溫和與動人。
阿灼被那逼仄灼熱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來,忙垂下眼眸道:“終究是因我大意,還望殿下降罪?!?p> “無妨?!笔掹Q揚淡淡一笑,“若非如此,本宮怕是也不知竟真的會有人愿以性命護衛(wèi)本宮吧?!?p> 阿灼皺眉道:“殿下萬金之軀,這天下間——”
“這天下間,想要本宮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你今日不也見到了么?”蕭鶴揚打斷阿灼,眉目間浮上一抹黯然,“從一出生,本宮便站在眾生之巔,眾人只看到無上光耀,卻無人知這高處寒涼,更不知在暗處藏了多少腥風冷箭,連身邊都藏了細作......”
一時間,蕭鶴揚的聲音變得幽幽而深,阿灼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正躊躇著開口,卻見蕭鶴揚舒朗一笑,徑自安慰道:“不過,無妨了,本宮今日才想明白了一件事?!?p> 阿灼順勢問道:“何事?”
蕭鶴揚望著阿灼,定定道:“有些人的生死只是小事,本宮大可不必為他們的舉措傷懷。可你的,卻不是?!?p> 阿灼腦中一懵,這是......什么意思?
蕭鶴揚道:“你是第一個擋在本宮身前的女子,本宮定不會負你。”
阿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原來是要嘉獎她呀,說得這些彎彎繞繞把她都兜進去了!
阿灼道:“這是小人本分,殿下不必太在意。”
蕭鶴揚一哂:“阿灼姑娘又忘了,你的本分是伺候晉王兄,可不是本宮,你這恩義,本宮自然還是要放在心上的,不僅你這恩義,自然還有......你?!?p> 阿灼啼笑皆非:“殿下客氣了。”
蕭鶴揚側目道:“你可有想要的?東宮有的,本宮都可以給你?!?p> 阿灼搖頭:“小人無所需?!?p> 蕭鶴揚沉吟道:“也是,想必功名利祿這些俗物,也入不得你的眼。本宮再斟酌吧,若是以后又難處,盡可來找本宮?!?p> 阿灼笑著謝過,她本就處于官場漩渦之中,若得了太子相助,那是再好不過了,沒想到今日無意中的一舉,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蕭鶴揚似有疲倦之意,卻仍執(zhí)意留下阿灼說話,言語間并不將她視作下人,反而若似朋友一般,讓阿灼一時受寵若驚。
阿灼見此便道:“殿下還是睡一會兒罷,玉體毒傷初愈,還需靜養(yǎng)。”
蕭鶴揚憤憤道:“你看這榻子臟而凌亂,本宮看著也不想睡了!”
阿灼失笑,再次對他們蕭家人如出一轍的潔癖暗嘆不已。
蕭鶴揚顯然沒放過阿灼的神色,喟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要不,把你的房間騰出來給本宮住住?”
阿灼大驚,那要是蕭君彥知道了,還不得殺了她!
阿灼忙道:“不行!”
對上蕭鶴揚驚疑的神色,忙又改口道:“小人是怕——”
蕭鶴揚輕斥打斷:“是怕房間簡陋,侮了本宮圣體?還是這套說辭!每次拒絕本宮,你都不換個理由!還不如告訴本宮你不愿意呢!”
太子金軀絳貴,睡她房間那是殊榮,誰敢不愿意?
可是比起蕭鶴揚,阿灼似乎更害怕蕭君彥不悅......
阿灼苦惱了半晌,她現(xiàn)在怎么顧忌的越發(fā)多了!他蕭君彥都不在身邊了,她怎么還能把他那些婆媽的叮囑和瑣碎之事如影隨形的放在心上!
蕭鶴揚見阿灼語塞,微微笑了笑,并不為難:“你以后在本宮面前不必拘謹,就像在晉王兄面前那樣就好,自然些,本宮看著也舒心,就像今日在林中,你本能的反應,本宮就很歡愉?!?p> 阿灼哭笑不得:“殿下,都面臨刺殺了,您這么還能歡愉呢?”
蕭鶴揚一噎,不知是氣是笑,沉沉的看了阿灼半晌,忽而揚唇輕嘆:“還京都才女呢,依本宮看,就是塊木頭!”
阿灼抽了抽唇角,暗嘆,果然是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那會兒賀楓剛說完她笨,蕭鶴揚現(xiàn)在就說她木頭!想當年,誰敢當面說她愚笨?這日子,可真是越來越難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