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眾生的壽命長短皆被收錄于幽冥界的《生死簿》,凡人大限將至,幽冥界便會及時派出鬼差到陽間勾魂。
但洪荒兇險,世間疾苦,生死難測,意外身故者不計其數(shù),縱然《生死簿》也無法及時更改他們的壽限,致使他們死后出竅的陰魂只能暫時彌留人間,淪為孤魂野鬼,待《生死簿》記載的陽壽耗盡或碰巧被地府鬼差發(fā)現(xiàn),他們才能得歸九幽。
白洪壽以天生蟒毒將新郎的陰魂連同尸身一并化掉,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他本就與新郎長得極為相像,再配合“地煞變化術(shù)”和“陰陽隱氣術(shù)”,他變出來的新郎簡直比真的還真。
但白洪壽不通攝魂之法,無法得知新郎生前記憶,甚至連新郎的姓名都無從知曉,未免路出馬腳,他趔趔趄趄回到庭院便趴在席間裝睡,試圖通過旁人的談話知曉新郎的生平。
不料他才落座不久,幾個仆人竟小心把他扶起,轉(zhuǎn)眼功夫已將他推進(jìn)洞房。
“爛醉如泥”仰躺于紅床之上,白洪壽雖然雙目微閉,但倏爾之間已將周遭環(huán)境看得一清二楚。
新郎的家境頗豐,喜宴有酒有肉不說,家里還有十來間大小不一的青磚瓦房,尤其白洪壽此時置身的新婚洞房更是裝點得富麗堂皇,紅燭搖曳,珠光寶氣,暗香襲人。
木榻一側(cè),身穿鳳冠霞帔、頭頂大紅蓋頭的新娘子正襟危坐。
白洪壽頭皮發(fā)麻,心中叫苦,他先前只想著借用新郎的人族身份方便拜師,卻忽視了新娘子這個大麻煩。
略微猶豫了片刻,他索性神不知鬼不覺地暗暗施展《太玄寶錄》記載的小法術(shù)“定身咒”,然后如不近女色的佛門高僧一般狼狽翻身下床,打算連夜離開苦桑村。
不料他前腳才離榻,緊接著就被一只纖手抓住。
怯怯地將紅蓋頭掀開,姿色頗為不俗的新娘子含羞道:“夫君這是要出門嗎?”
“定身咒”竟對新娘子無效,白洪壽頓時大駭,但當(dāng)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對方胸前佩戴的白玉觀音時,他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
新娘子雖非煉氣士,也不是精怪鬼魅,但她佩戴的白玉觀音卻是世所罕有的法寶,白洪壽修為低微,且所學(xué)的“定身咒”殘缺不全,因此盡數(shù)被白玉觀音擋下。
“娘子且先睡下,為夫……為夫去去就回?!?p> 頗為慌亂地模仿新郎先前在宴席上說話的口音應(yīng)付了一句之后,白洪壽作勢便要掙開。
新娘子卻將之拉得更緊,道:“夫君還是快快歇下吧,莫要辜負(fù)了如此良辰吉時。”
說罷,她已經(jīng)起身從后面將白洪壽抱住。
“……”
背部感覺到新娘子的溫軟,白洪壽更覺慌亂,索性以蠻力掙脫,注意到新娘子神色落寞,他復(fù)又牽強一笑,道:“既如此,為夫先為娘子寬衣?!?p> 說話間,白洪壽便要趁機將白玉觀音摘掉。
“哎呀!夫君真壞?!?p> 新娘子羞得滿面通紅,下意識后退半步避開白洪壽伸來的手。
她看似柔弱無骨,羞態(tài)萬千,可閃避身法卻異常敏捷,絲毫不似尋常山野村姑,白洪壽暗暗驚駭,心說自己莫不是遇到了道行高深莫測的大能。
正當(dāng)他心中狐疑之際,將身背對著他的新娘子竟已將腰間裙帶解開,大紅霞帔順著她的光潔香肩滑落,不覺已至粉嫩足下。
少了寬松外衣的遮掩,她的靚麗倩影被燭光映照,真可謂嬌艷無雙。
但一心煉氣的白洪壽心志堅定,視若無睹,等新娘子將脖子上掛著的白玉觀音摘下來放在案邊之后,他抓住機會,再度施展定身咒。
憑他法力九變的修為,定身咒施展開來雖不能定住牛魔王一類修為高于他的煉氣士,但定住凡人卻不難,豈料新娘子摘掉了白玉觀音依舊不受定身咒影響。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我竟已落入圈套?難怪一切都那么巧合,我才下山就能遇到與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突然暴斃……”
白洪壽越想越覺不對,見新娘子又要將貼身里衣脫掉,當(dāng)即沉聲道:“鐵扇公主,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況且當(dāng)初我曾救過你性命,你又何必戲弄我?”
他雖是猜測,但卻并非全無依據(jù)。
自煉出法力以來,唯一與他有過因果的就是牛魔王和鐵扇公主,牛魔王多半還被困在七寶山的十方迷蹤陣,且道行低微,而鐵扇公主能搶來陰陽化形果,必定身懷無上神通。
更為重要的一點,新娘子的神色舉動都像極了鐵扇公主。
玉背微露的新娘子突然停手,周身寶光閃爍,眨眼之間已經(jīng)變回本來面貌,正是昔日曾與白洪壽有過一面之緣的鐵扇公主。
朝著白洪壽盈盈欠身施禮,她含笑道:“美色在前卻能坐懷不亂,白公子的品行實在令小女子欽佩?!?p> “哼!”
白洪壽冷哼一聲,隨即也變回本來樣貌,比之已經(jīng)魂飛魄散的新郎,他的五官更有英氣,身材也更挺拔,尤其額頭上的兩只金色犄角更是奪人眼球,再配上一身欺霜勝雪的純白寶衣,整個人更顯卓爾非凡。
他雖刻意表現(xiàn)出一臉怒容,實則心驚不已。
他暗暗猜測,鐵扇公主能一眼識得他多半是他修為不濟(jì),“地煞變化術(shù)”和“陰陽隱氣術(shù)”不能發(fā)揮萬分之一的神效。又或者先前鐵扇公主根本就沒有離開他棲身的洞穴,而是在暗中窺視。他甚至忍不住想,只怕他與牛魔王的斗法也都盡數(shù)被鐵扇公主瞧見,否則鐵扇公主又怎會知他姓白?
總而言之,鐵扇公主的存在令白洪壽極為不安,他暗暗發(fā)誓,往后必定要更加謹(jǐn)慎,以免輕易落入他人的布局。
注意到白洪壽臉上的怒容,鐵扇公主悄悄施展讀心類法術(shù),試圖揣測白洪壽的心思,不料她的神識連白洪壽的身體都無法洞穿,更別說探知白洪壽所思所想。
她心中暗道:
“白公子不但能將那頭老牛治得服服帖帖,而且能一眼看出我的變化幻術(shù),更離譜的是,連我的讀心術(shù)都對他無效,想必他的修為之高遠(yuǎn)勝我十倍不止!”
“他先前假裝沒有識破我的小伎倆,任我放肆,又故意以低微的定身咒警告我,更加說明他目空一切,一心只想金丹大道!虧我還想方設(shè)法試探他的人品,如今想來實在慚愧?!?p> “卻不知他練的是何等無上神通,顯露出來的修為僅有低微的法力九變也就罷了,竟連妖氣都能完全掩蓋,我若非一路尾隨,早早在苦桑村布局,只怕都未必能瞧出先前的新郎是他變的?!?p> 鐵扇公主越想越傾慕白洪壽,慌忙解釋道:“公子莫要生氣,小女子之所以布下眼前一切,只為公子能在人族有一個身份?!?p> 白洪壽皺眉道:“那對新婚夫婦其實是因你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