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zhí)辽巾敚負(fù)碇淮髨F(tuán)潔白的云朵。它好似世間最癡情的女子，在那兒苦苦等候著自己最心愛的人歸來。
晨風(fēng)，吹不散它，也驅(qū)不走它。
直到山那頭一輪火紅冉冉升起，它才披著霞光，追逐著紅日在天空盡情地綻放。
……
牙子、李文定和安子仨人從大樹鎮(zhèn)上回來時，已是午后兩點(diǎn)。
此時，黃元忠正端著個散裝著“紅梅”牌香煙的大盤子站在大門前迎賓。門口，他的父親、也就是黃萬榮的三弟黃萬京坐在他身后，他身前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擺著花生、瓜子，還有筆墨紙硯，他負(fù)責(zé)收禮并做好記錄。
黃元忠看見牙子他們一人背著一個大背兜汗流浹背走過來，忙上前去問：“你們背的什么？羅大哥帶人買菜去了，你們見到他們沒有？”
“見到了，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李文定回答道：“快幫我們把背兜卸下來，我的胳膊酸死了使不上盡?！?p> “這羅大哥也真是，動作不搞快點(diǎn)，你看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還沒開始準(zhǔn)備飯菜呢?！?p> 黃元忠抱怨著，放下盤子走到李文定的背后。
“定哥，你背的是啥呀怎么這么沉？”
“你輕點(diǎn)！我來幫你。”李文定正甩著胳膊，見黃萬忠抱著背兜便要往地上放，忙說道。
他倆合力將背兜靠在墻角。
“碗？定哥，你背這么多碗干什么？”
“當(dāng)然有用。”李文定神秘一笑，“來幫把牙子和安子的背兜也卸下來?！?p> “盤子、大鐵鍋？還全是新的！”黃元忠驚訝問：“這些東西我們都不缺，你們買來做什么？”
牙子笑了笑，說道：“一會你便知道了?！?p> 今天來的人確實不少，院子里、客廳、廂房內(nèi)到處是人。年老的有的在擺龍門陣，有的在下象棋，而年輕人多數(shù)都在打紙牌。他們都很自覺地沒有大聲喧嘩，所以盡管人多，但卻不嘈雜，仿佛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
廚房內(nèi)，黃秀蘭、康克瓊、黃秀淑以及安子娘和她媳婦翠花正快手快腳地切肉，牙子走進(jìn)去對黃秀蘭說道：“東西都備好了。”
“我看，要不這事以后再說吧?！秉S秀蘭猶豫著放下菜刀，將粘粘乎乎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在那么多人面前說，她心里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
“愣子叔和娟子嬸也知道了這事，他們都挺支持。沒事，交給我好了?！毖雷咏o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說道。
“秀蘭，你們在打什么啞謎？這位兄弟是……？”黃秀淑聽得莫名奇妙，便問道。
“兄弟？”黃秀蘭“咯咯”笑道：“你叫他兄弟，那以后我不能叫你姐了。”
“他就是我早上和你說起過的牙子，大名叫李樹培。他叫我嬸，你叫他兄弟，姐，你說這輩分咋理呢？”
“你這死妮子，還敢占姐的便宜？”
旁邊，康克瓊仨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咋理？我看各叫各的唄?！卑沧幽镄ξ卣f道。
“肥婆！有你什么事？”黃秀淑狠狠剮了她一眼，打量著牙子：“小伙不錯，看上去挺精神。聽她們說你是咱們海螺村的能人，屬于先富起來的那種，愿不愿意傳援點(diǎn)致富經(jīng)驗給我呢？讓我也奔奔小康。”
“你是……？”牙子疑惑地看著她。
“牙子，她是你萬榮爺爺?shù)莫?dú)女，叫黃秀淑，嫁到萬里鄉(xiāng)三十好幾年了，你叫她大姑便可。”黃秀蘭向他介紹道。
“大姑?！毖雷用暗?。
“喲，嘴巴子還挺甜！”黃秀淑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和你父親小時候經(jīng)常在一起玩，老根叔原本還打算撮合我倆的，可惜我倆緣分不夠，沒想到他走得那么早。哎！”
牙子聞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父母的早逝，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是一種無法言明的痛。他們死時，他才一歲多點(diǎn)，所以連點(diǎn)滴回憶都沒給他留下。
黃秀蘭瞪了黃秀淑一眼，心道你腦門被夾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見牙子神色不對，她忙岔開話題：“牙子，你有什么好點(diǎn)子跟我姐也說說，她家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也不是很好?！?p> 黃秀淑也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心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有什么好點(diǎn)子？”牙子苦笑著說道，他知道黃秀淑說的話本是無心，并不是存心要揭自己的傷疤，所以也沒有和她計較。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我認(rèn)為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除了勤奮，別無它途。”
“勤奮？那可未必！”黃秀淑沉吟著搖搖頭說道，她種了一輩子的地，到頭來還是什么都沒有，所以不贊同牙子的說法。
“牙子，你去看看買菜的人些回來沒有？都這時候了讓客人餓著肚子可不是個事?！笨悼谁倱?dān)心他們說下去會鬧得不愉快，便對牙子說道。
“好，我去看看?！毖雷狱c(diǎn)點(diǎn)頭，走出廚房。
“秀蘭，你們剛才說的是啥事？說來我聽聽?！秉S秀淑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勢頭。
“事情是這樣的……”黃秀蘭說完，強(qiáng)調(diào)道：“姐，我可事先說好，牙子的本意是想借機(jī)宣傳，所以這次是兔費(fèi)的，收自家人的錢，我黃秀蘭也做不出來。”
“秀蘭互助隊？”黃秀淑仿佛一下來了興致：“替人做飯掙錢，這樣也行？”
黃秀蘭也有些不確定：“行不行，總得試過才知道?！彼戳丝悼谁傄谎坌Φ溃骸胺凑雷诱f了，虧了算他的，掙不到錢也無所謂，就當(dāng)做好事吧?！?p> 農(nóng)村里流行九大碗，什么甜燒白、咸燒白、粉蒸牛肉、清蒸排骨……可別說，黃秀蘭做這些傳統(tǒng)菜的手藝還真絕。下午吃飯時，客人們都對菜的味道贊賞不已，紛紛打聽是誰做的。
牙子早就備好了括音器，是當(dāng)年劉術(shù)清在沙壩頭召集大伙開會時李文能用過的，距今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一直放在李文定家。
他見時機(jī)差不多了，便拿著擴(kuò)音器在席桌間穿梭，邊走邊向大伙介紹“秀蘭互助隊”。
他說：“各位鄉(xiāng)親父老，今天的菜便是互助隊的隊長黃秀蘭做的，味道如何大家吃過了心里有數(shù)。以后誰家有事又嫌麻煩的可以找她，我們互助隊還可以提供一條龍服務(wù)。”
“小伙子，什么是一條龍服務(wù)？”人群中，一位老大爺問。
牙子解釋道：“一條龍服務(wù)就是主家什么都不管，計劃菜種、買菜、做飯還有收拾這些全部由互助隊承擔(dān)?！?p> “一條龍服務(wù)，還有這種說法？”
“現(xiàn)在的人想錢都快想瘋了，連這種法子都能想出來！”
“嗯，聽起來倒是不錯，方便多了?！?p> “……”
人群嘰嘰喳喳議論開來，說什么的都有。
“小伙子，”還是先前那位大爺大聲問道：“那你們是如何收取費(fèi)用的？”
“大爺，”牙子笑著說道：“我們的服務(wù)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由主家自己買菜，我們負(fù)責(zé)做就是；另一種便是我剛才說的一條龍服務(wù)。兩種方式收費(fèi)的標(biāo)準(zhǔn)不同，選擇一條龍服務(wù)的話收費(fèi)自然要貴點(diǎn)。當(dāng)然，選擇哪一種方式由自己決定，我們不干涉，因為每個人的經(jīng)濟(jì)狀況不同。
大爺想了想，又問他：“一條龍服務(wù)如何收費(fèi)？”
“按桌收費(fèi)?！毖雷踊卮鹚骸稗r(nóng)村現(xiàn)在吃的都是流水席，做了多少桌就收多少桌的錢。大家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我們不會漫天要價，我說的第一種方式一桌收3.5元，一條龍服務(wù)每桌收取五元。”
“價格還算公道。”大爺說道：“我家下周三，也就是農(nóng)歷初八那天要打發(fā)女，干脆就請你們幫忙好了?！?p> 牙子心里一喜，沒想到這么快便有生意上門，“大爺，你家是哪里的？”
“中壩村的，我叫萬國良，你到那里一打聽便知道了。”
“好咧。大爺，那你選哪一種方式？”
“選第二種吧，啥都不用心焦，人撇脫。”
“好，”牙子看了看黃秀蘭，她的臉上也是一臉喜色，“初七那天我們便去你家，商量好做些什么菜后我們就去大樹鎮(zhèn)買菜?！?p> “不用商量了，”大爺搖搖頭：“就整九大碗吧，我看今天吃的這些菜就不錯，味道還挺巴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