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牙子便向康克瓊了細說了種子店生意不好的原因以及打算幫助黃秀蘭成立“秀蘭互助隊”的事情。
“虧了算你的,賺了是人家的!你真是這樣說的?”康克瓊不滿地看著他:“你就這么有把握能穩(wěn)賺不賠?你把話說得這么滿,到時虧了咋辦?吃虧的還不是我們?!?p> “你放心吧,”牙子信心滿滿地說道:“一定不會虧的。等互助隊成立,我便騎著自行車去宣傳拉生意。萬事開頭難,只要能接到一單,并把它做好了,我相信以后的生意會越來越好。”
“屁好處沒有,你還鬧得挺歡?”康克瓊沒好氣地看著他。
“好處?”牙子嚴肅地看著她:“這話在自個屋頭說說罷了,可千萬別在外面說。”
“你知道嗎?黃秀蘭一家對我有恩,受人點滴之恩,雖然憑我現(xiàn)在的能力雖然做不到涌泉相報,但我現(xiàn)在的日子要比她好過些,幫幫她也是應(yīng)該的?!?p> 聽著牙子說起以前的事情,康克瓊沉默著沒有說話,其實她剛才說的“好處”什么的本也是無心之說,她雖說沒什么文化,但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再說你所說的‘好處′,”牙子接著說道:“你可以加入互助隊,在里面幫下忙,不也照樣可以賺錢嗎?”
“那好,”康克瓊釋了心懷:“但我丑說說在前頭,到時虧了你別怪我總婆婆媽媽怨你。”
“壇子頭捉烏龜-十拿九穩(wěn)。你放心吧,虧不了?!毖雷有Φ馈?p> “瞧你那得意勁兒!晚上去把借黃萬榮的錢給還了,我總覺得老欠著別人的不是個事?!?p> “知道了,我先去秀蘭嬸家看看情況后晚上再去?!毖雷狱c點頭。
來到黃秀蘭家,李文定和黃秀蘭正琢磨著成立互助隊的事。這一次,李文定罕見地沒有和她抬杠,并表示大力支持她。
在他看來,自己活了一輩子還不如一個后生,一個他自小看著長大并且知根知底的后輩。
牙子!
想當初牙子說不種水稻,將家里的地全部種自種玉米時,自己還嘲笑他來著??山Y(jié)果呢?人家賺得是缽滿盆滿,自己卻是捶胸口后悔不已。再后來牙子說要開種子店,他還勸他說莊稼人就該安份守紀,把地種好才是出路,不要有其它非份之想。但結(jié)果呢?就憑牙子是海螺村第一個買自行車的人就充分說明了一切。
時代果真不同了!守著老舊的思想看來是不行了。對此,李文定也是深有感觸。
所以說,當黃秀蘭回家后和他說起這件事,并說這是牙子的建議,他當即表示要盡全力支持。
事實上,牙子的這個建議,李文定也認真思考了一番,也覺得可行。
“文定叔,秀蘭嬸,你們忙著呢。”牙子走進屋,笑著招呼道。
“牙子來了?”李文定忙站起身:“來來來,叔給你挪地,你和你嬸商量?!?p> “不用,”牙子擺擺手:“叔,你坐,我坐哪都行?!?p> “秀蘭嬸,事情張羅得怎樣了?”
黃秀蘭輕輕咬了下鉛筆頭說道:“目前我擬定的人手只有安子娘和她兒媳,還有你家康克瓊。”
“人手少了點,”牙子皺眉說道:“娟子嬸呢?要不把她也考慮進去?!?p> “她現(xiàn)在精神不好又有孕在身,我沒有考慮過她?!秉S秀蘭說道。
牙子想了想,也的確是這樣。
“還有我呢?!崩钗亩ń硬绲溃骸皠e的本事我沒有,但搬桌椅板凳,刷鍋洗碗我還是能做的。”
“這些還用你說?我老早就考慮好了。”黃秀蘭白他一眼說道:“你陪牙子說會話,我去趟安子家,還不曉得人家安子娘愿不愿意呢?”
黃秀蘭出門后,牙子和李文定正東一搭西一嘴地說看,忽聽門外一道焦急的聲音傳來:
“定哥,秀蘭姐,你們在家嗎?”
李文定聞言忙起身走向院子,應(yīng)道:“誰???在家呢?!?p> 屋外那人急匆匆走了進來,“你們在就好,快跟我走?!?p> “喔,是元忠兄弟。走,進屋,有什么事咱回屋說?!?p> 李文定見是黃秀蘭的堂弟黃元忠,便笑著說道。
“出大事了,哪還有時間坐!”
“出大事了!出什么大事了!”李文定心里一驚,正待出口詢問,卻聽黃元出打著哭腔說道:
“我……我大伯,他……他死了!”
“多久的事?”李文定沉聲問。
“就在剛才,半小時不到。”
牙子聽到倆人的說話,三步并作兩步走出門來。突然聽到黃萬榮去世的消息,對此他也覺得震驚萬分。就在剛才康克瓊還囑咐他去把借他的錢還了,誰知……
“牙子,我和元忠兄弟先去黃家院子,你馬上去安子家把這事告訴你秀蘭嬸?!崩钗亩ㄕf完,便和黃元忠急匆匆地向黃家院子走去。
當牙子和黃秀蘭來到黃萬榮家時,見黃萬榮睡在大廳中央,身下鋪著涼席。此時屋子里圍滿了人,黃萬榮的老伴正哭天抹地地哭著喊著:“老鬼哪,你咋說走就走了呢?你留我一人在這世上咋辦呢?”
“大嬸,我大伯是咋走的?他身體不是一直挺好的嗎?”黃秀蘭垂著淚走過去問道。
黃萬榮的老伴抹了把眼淚見是她,便說道:“你大伯下午吃過飯后,他說心口有點不舒服,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梗著,我便讓他上床去休息一下,過了個把鐘頭我想去看他好些沒有,卻看見他……他已經(jīng)沒氣了?!?p> “大嬸,你也不用太難過,我大伯能活到這個歲數(shù),也算不錯了?!秉S秀蘭安慰著她,雖說她對對方當初沒有借錢給她一事仍心存蕎蒂,但黃萬榮始終是她親大伯,所謂血濃于水,她心里再不滿也做不到棄這份親情于不顧,更何況當初死活不肯借給她錢的不是黃萬榮,而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文定,你和牙子指揮著先將靈堂搭起來,元忠,你帶兩個人連晚去萬里一趟,通知秀淑姐一家過來奔喪。至于近的親戚,明早才安排人去通知。”黃秀蘭見她大嬸已哭得亂了方寸,便強忍住心底的悲傷,沉著地下著指令。
正所謂人多力量大,人多好辦事,眾人七手八腳,沒過一會,一個簡易的靈堂便搭好了。
角落處,黃萬榮的老伴已緩過神來,她獨自一個坐在那里默默地流著淚。
牙子見狀,便向她走了過去。
“奶奶,”他嘆了口氣,“人已經(jīng)走了,您要想開些才是?!?p> 說完,他從兜里掏出錢來:“這錢是萬榮爺爺私下借給我的,一共一百零七元三角四分,現(xiàn)在他人不在了,我便還給您吧,請您收好?!?p> “牙子,這事你萬榮爺爺早就和我說過了,他告訴我說萬一有一天他不在了,這錢你賺了錢便還,沒賺到就不用還了。還說如果他真不在了,這錢讓你先拿著,等什么時候海螺村修路了,你就替他捐了?!?p> 聞言,牙子的心里既感動又有些心傷。
多么令人值得尊敬的老人!在生命彌留之際,還想著為子孫后代修路的事。
他鄭重地說道:“好!這錢我先拿著,等修路時我會以萬榮爺爺?shù)拿x把錢捐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