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土山撐開眼皮,看到遠方有一道恍惚身影自天而降。
這人...看衣冠氣質(zhì)該是行事端正的人物,且有異術(shù)。
他眨眨干澀的眼睛,企圖看得更清楚一些。
君子可欺之以方,此人或能利用。
忍住撕裂大腦般的疼痛,孫土山略略仰頭,自沙啞的喉嚨間擠出幾個字。
“此為殘虐匪類,大...大人萬不可信其言辭?!?p> 勉強說完一句,孫土山癱倒在地,不住地咳嗽。
在孫土山剛要抬頭之際,他細微的動作便被幾人發(fā)覺了。
見他要張嘴說些胡話,王榮眉頭一皺,就要去送他歸西,只是被史光遠制止了。
他微微搖頭,示意幾位弟兄不要阻礙,讓這賊人頭子說話。
這些山間惡徒不是什么硬骨頭,之前的拷問足以讓他們把自己穿什么顏色的底褲都吐露出來了。
他們的來歷史光遠四人都很清楚,不會有多少岔子。
四人下此狠手也并非是欺壓良善之輩,只是場面慘淡了些,卻是讓局外人搞不清孰善孰惡。
與其遮遮掩掩惹得賈先生懷疑,不如叫這賊人自己挑破,讓那位身有異術(shù)的人物自去評判。
相信那人當有手段覺出事跡真相,便是找不出大家也能對峙。
顛倒善惡、混淆黑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為惡者力量衰微,在此地最是弱小。
孟冉甫一至此,不愿妄下論斷,是非真假還是看過再說。
掩在大袖中的細膩手掌掐出道訣,正要使出五行大遁將這賊人挪移至面前。
道脈中流轉(zhuǎn)的法力半道突兀潰散,道法失敗了!
他皺起眉頭繼續(xù)嘗試,幾次方才成功。
而且,道術(shù)方成之時孟冉感覺到了隱晦的威脅,不知從何而來。
靈覺的反饋暫且不論,那一顆神竅不死心忽而抽搐了一下。
嘶~心有點疼。
藏起心中的疑惑,他俯下身子將手掌搭到孫土山臂膀之上。
鏡光混雜在厚重的法力中傾瀉入這個樣貌凄慘的獵人體內(nèi),卷了許多識憶碎片回來。
不多,但這些零星片段已經(jīng)足以道清腳下之人是個什么貨色。
雖然此人僅是略通擊打廝殺之術(shù),但燒殺劫掠之事可沒少干吶。
現(xiàn)在有此一災(zāi)也是報應(yīng),一點不用同情。
于是孟冉放手施為,粗暴地搜刮他魂魄中有價值的記憶碎片,毫不顧忌他可能的下場。
他施展道術(shù)遁拿瀕死獵戶時自身可能習以為常,但這一幕卻震懾住了旁觀幾人。
這可是挪移之術(shù)啊,在不識五行奧秘、不曉空間變化的旁人看來如此手段比之乘風飛遁還要驚人許多。
即使是在輪回殿力開過眼界的衛(wèi)悅也不由暗暗吃驚。
瞬移——這多少涉及空間之秘...而那位“賈治清”施展起這般手段卻如此輕描淡寫,而不是將其視作壓箱底手段。
往深里想有點可怕,對他的評估還得再升一升。
史光遠阻止弟兄的動作后,便小心觀察著賈先生的反應(yīng)。
見他眉頭微皺之時,史光遠幾人也是一陣緊張。
難道是我等手段太過殘酷,這位世外仙修看不過去,動了惻隱之心?
不會吧,我就那么湊巧,恰好碰上一個心地柔軟的修行之士...
不是說手段厲害的修行之士便越心思深沉,輕易不為外物所擾的嗎?
他們本不是如此容易被動搖心志之輩,只是鎮(zhèn)定多數(shù)時候也要看局勢與對象。
有人面對與自身等同或地位略高之人,能保持自知自我,堅持己見而不被動搖。
但遇上能輕易決定自己前途命運甚至是身家性命的強力人物時,如此品質(zhì)似乎又都不見了。
這亦是人之常情。
就賈先生顯露出來冰山一角的力量,已是足以決定在場所有人的生死,由不得史、竇、平、王四人不緊張。
好在結(jié)果很快出來,賈先生不知用什么法子得知了事情大體。
“這些人確實敗類?!?p> 事情說開后,史光遠等人松氣的同時經(jīng)過一定思索,不愿暴在兩位隱士修者面前露出冰冷殘酷的一面。
最終他們只是讓周澤上前斬死這幾人,算是親手報仇。
一應(yīng)痕跡處理完畢后,史光遠與王榮領(lǐng)路,竇堅成與平宏曠抬著沒了氣息的肉瘤惡虎往回走。
離去前,周澤盛情相邀。
說是一定要請恩公吃喝一頓,聊表心意。
孟冉與衛(wèi)悅本就意在此人,這是自然不會拒絕。
一二次推辭后也是順勢接受了,這讓少年郎很是高興,一路哼著山歌往回走。
此次行路,孟冉并沒有小露一手,以道術(shù)騰卷一應(yīng)人、物飛遁回去。
這方天地有點小奇怪,道術(shù)好像是不能隨便使的。
至少孟冉冥冥間有一點預(yù)感:如果他毫無顧忌地展示有異于此方天地的道法神通,恐會在某個時候遭遇不妙之事。
這個預(yù)感來自神竅“不死心”。
平日雖少有存在感,但它確實是孟冉一身根基的重要支柱之一,來頭、神秘都是極大。
此間傳出的警惕應(yīng)當予以重視。
現(xiàn)在在霧林之中,殘界的余韻籠罩那塊地界,孟冉施展道術(shù)毫無異處。
但他往外飛遁后就覺知到了法理的變化。
后半段他都是提心吊膽在飛的,怕道術(shù)運轉(zhuǎn)又出了什么狀況,好在一路平安。
只是,出了霧林后孟冉果真似來到一方全新界域,如若沒有一路上的過渡,可能又要花不少時間調(diào)整。
還是待我捉一個真切的土著修行人,把關(guān)乎此界修行的常識都了解清楚再大膽行事吧。
訊息不全,總有些束手束腳的。
一路上,孟冉不斷發(fā)散著思維,跟在后邊不說話。
史光遠一行人雖然驚喜于后輩子弟的生還,但也有一些煩心事存在。
“阿澤,你的淬血儀式此次卻是無法進行了?!?p> 史光遠與周澤肩并肩走著,言語間透出幾分遺憾。
“是時辰過去太久,血材不新鮮了嗎?”
“確然如此,倒是可惜了這頭異虎?!?p> “現(xiàn)如今也只能拿來吃了,為你打熬氣力磨礪筋骨增厚幾分功效,有點浪費了啊?!?p> 見史光遠情緒低落了一點,周澤反過來安慰道:“血材總能再尋,或許有更好的在等著我呢?”
“何況侄兒得了一株老藥。賈先生仁善,不愿收下此物,那么我下次儀式還可用上它。”
“有可能...淬血儀式的效用能提上幾分?!?p> 賈先生...聽到這三個字史光遠不禁扭頭看了孟冉一眼。
這樣的隱士高人看不上一株老藥,其實也相當正常,與仁善與否或無多大干系。
話說如此高人怎么恰巧便撞上了阿澤呢,真是貴胄得天之佑嗎?
還是那位有其目的與謀劃,這才救下阿澤,且愿意放下身段,花費精力與我等相交。
要是他順手將阿澤丟出霧林險地,旋即便飛遁而去,這或許還真是巧合一樁。
現(xiàn)在,這等人物卻愿意去鄉(xiāng)野人家吃一頓飯食......
搞不明白,真搞不明白呀!
之前來一位跛腳道人,威脅尚在可控之中。
如今又撞上一位救命恩人賈先生,而且本事高到摸不著邊際。
得去了解外界的局勢了。
久居鄉(xiāng)村的史光遠這時起了通曉局勢消息的心思。
山村隱蔽,但也消息閉塞。
史光遠兄弟幾人對于時局已然脫節(jié),算是半個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