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年終祭祖

　　除夕的早上，侯府里的每個人都早早的起來開始忙碌。吃過早飯要先去禪隱寺祈福，為供奉在那里的先祖燒香、添燈油；結束之后要回到杭氏宗祠開始祭祖儀式，儀式很簡單，上香、叩拜、燒紙，然后就可以回前廳吃年飯了。照例，各家各戶的年飯都安排在中午，因為吃過中午的年飯，作為侯爺和侯夫人的父母親要進宮參加宮宴，晚上的時候他們都是不在府里的。

　　去禪隱寺的路上，我被安排在了杭之薇和連蓉共乘的馬車上，本來我就在為這事郁悶了，沒想到連蓉竟然主動挑釁。

　　“舅舅竟然允許一個庶女參加祭祖，真是寬宏大量?！?p>　　我瞥她一眼，沒理她，杭之薇卻說道：“蓉姐姐別這么說，五妹妹的出身也不是她能決定的，雖然是庶出，但母親早就將五妹妹記在自己名下了，名分上五妹妹也算是嫡女?！?p>　　這事兒我倒是不知道，雖然杭之薇明面上強調(diào)了我的名分，但這話里頭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連蓉也不傻，一唱一和道：“是啊，舅母心善，讓她名分上做了嫡女，可是出身擺在那兒，是怎么也改不了的?！?p>　　這兩個人太過分了，好好一出追思先祖的戲碼，硬生生叫他們搞成了深宅內(nèi)斗，我可沒心思跟他們斗法，冷冷的說道：“兩位姐姐，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你們?nèi)羰抢侠蠈崒嵉膶⑦@姐妹間的相親相愛裝到底，我自然還會敬你們幾分；若你們偏要挑事，我也不怕撕破臉，索性大家都不要臉面，到時候，也別怪我無情。”

　　那連蓉到底是個外強中干的，被我?guī)拙湓捑突Ｗ×?，但面上還是硬要逞強：“你，你想怎么樣，我警告你，你可別胡來。”

　　我眼角一挑，威嚇道：“只要你們不惹我，大家相安無事，我說過了，我死過一次，如今什么事都敢做，不信你就試試。”

　　“誰有空跟你試，懶得理你。”

　　兩個人被我嚇唬之后果然老實多了，一路上也沒敢再說什么。沒有了觀眾，杭之薇甚至都懶得擺出擔小怯懦的模樣，只是冷著臉不發(fā)一言。

　　禪隱寺離城東不遠，出城后沿著官道再行一里地就到了。我們?nèi)サ脑纾憧筒欢?。侯府的一行人先去拜謁佛祖，然后便可為先祖上香。佛堂里高低錯落的擺放著許多的香案，香案上是各家供奉的先人牌位。杭家的牌位供奉在案臺居中靠右的位置，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祖母的牌位，右手邊緊挨著的自然是先祖父的；還有杭家其他已逝先者的牌位，我一概不認識。杭之茉生母的牌位不在主殿，因是妾室，牌位在偏殿供著。叩拜先祖需按長幼親疏的順序，我排在杭之薇之后，連蓉算是外戚，排在最后。

　　待眾人都叩拜完畢紛紛離開佛堂后，我去偏殿祭拜了杭之茉的生母。之后，又不聲不響的回了佛堂主殿，跪在蒲團上沖著杭家先祖的靈牌拜了又拜，心中念叨，希望各杭家長輩在天有靈，一定原諒我不請自來，占了杭之茉的身份。若是先祖母和先母真的疼惜杭之茉，麻煩請各位顯顯神通，趕緊讓我們兩人的魂魄各歸各位、各回各家。就算遲些我也不介意，但是在我無法回去的期間，還煩請各位保佑保佑我，也保佑保佑杭之茉，讓我們都能平平安安的，真心誠意叩拜先祖，再三叩拜，拜托拜托。

　　我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虔誠，拜完之后安心的起身，才發(fā)現(xiàn)三哥哥還站在門口等我。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三哥哥也沒說什么，安靜的和我一起走出了佛堂。

　　剛走出佛堂沒幾步，便看到腳下階梯上正走上來兩個人年輕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兩人皆是表情肅穆。兩人出現(xiàn)在我視線范圍內(nèi)時，便有很多畫面在我腦海里翻騰，多半是關于那個女子的。奇怪的是，面前的這個女子約莫同我差不多大，一身藍衣干凈利落，長相精致，眉眼清澈，但在記憶里，此人卻還是個小孩子的模樣，我猜想這姑娘同杭之茉應是多年未見了。

　　那兩人走到面前時，我尚未在記憶里找到他們的名字。

　　我愣神之時，三哥哥已拱手行禮，喚道：“林將軍，林姑娘，許久不見，最近可還安好？”

　　對方回禮道：“杭三公子客氣了，一切都好。”那位林將軍突然轉向我：“聽聞五姑娘幾月前不幸受傷，我同舍妹一直在軍營之中，不便探望，莫要見怪，不知如今是否好轉？”

　　這位將軍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風吹日曬吃過苦的，皮膚黝黑，長得也是肩寬體壯，人高馬大的，站在面前頗有氣勢。但我對這位將軍實在是沒什么印象，只能客氣回應：“林將軍有心，我已經(jīng)沒事了?！?p>　　眼見著氣氛冷下來，三哥哥立刻接過話去，“聽聞前幾日凌王和承王一起去南山大營，是去接兩位回京？”

　　林將軍回道：“怎敢為此事煩擾兩位殿下，只是當時正值我軍換防，兩位殿下又正好前往南山大營巡視，便結伴回京而已?！?p>　　聽了此話，三哥哥立刻回禮賠不是，“是仲錦失言了。”接著又話鋒一轉：“兩位也是來叩拜先祖的吧？那兩位先請，我們就先行告退了?！?p>　　我也不再多話，剛要抬腳，只聽那位林姑娘竟開口喊我：“茉姐姐?！?p>　　我看向她，只見她那雙直勾勾看著我的眼睛竟瞬間紅了。我有些動容，輕聲問道：“林姑娘有事？”

　　那位林姑娘許是覺得不好意思，迅速轉過頭去，“小心腳下臺階?！?p>　　我狐疑的看了看她，可惜她沒再看我，我便回了一句“多謝，告辭”，便跟著三哥哥走了。

　　去找馬車的路上，我便按捺不住好奇，問三哥哥剛剛那兩人是誰。

　　三哥哥沉默了許久才回我：“林家大將軍林若玄，另一個是林將軍的妹妹林若霄?！?p>　　“年紀輕輕就做了將軍，了不起。他們林家同我們杭家很熟嗎，怎么感覺我們以前好像很熟的樣子？”

　　三哥哥看著我，嘆了口氣，“你這個失憶，我以前覺得若你能將從前不開心的事統(tǒng)統(tǒng)忘了，倒是很好；可如今卻覺得，從前的某些事實在是回避不得，你又要重新回想一遍，何其殘忍?！?p>　　原來這里還有別的故事。我雖然拿失憶當幌子，可三哥哥卻是真的信我，并且還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看著他擔心我的模樣，我竟然有些不忍。

　　我只好勸慰道：“我說過的，我都從鬼門關里闖蕩過了，如今什么事都能承受的住，三哥哥，我們同林家究竟怎么了？”

　　三哥哥正準備答我，杭家騎馬的小廝卻突然跑來催促我們上車，也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差點沒被他氣死。

　　“此事牽連很多人，一兩句也說不清，以后告訴你吧?！?p>　　我只能妥協(xié)，跟著小廝上了馬車。

　　一上車，就看到連蓉嫌棄的表情，“全家就等你一個人?！?p>　　我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還有三哥哥?！?p>　　“三哥哥還不是為了等你。”

　　我眼鋒一挑，連蓉立刻就老實了。

　　回到侯府，大家直接聚到了杭氏宗祠，上香、叩頭、燒紙錢，跪在祖宗牌位前我又默默將剛剛在佛堂里的禱告在心里念叨了一邊，這才算圓滿了。連蓉是外姓，并不被允許進杭氏宗祠，所以只她一人在前廳等著。

　　中午吃團圓飯，杭家難得一見的整齊，全家人圍坐在飯桌前推杯換盞，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我也嘗試著飲了一小杯酒，結果一下子就被撂倒了，午飯結束后剛回到屋里就睡了，一覺睡到后半夜，把之前林家的事情徹底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