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屢次出逃的后果

　　自打我決定不再賴床之后，也就不再拒絕三哥哥杭銘的拜訪了，大概是前期吃的閉門羹有些多，有一陣子沒見他再過來。不過杭銘和杭之茉有自小的情分在，所以幾次閉門羹并不會讓他在意多少，后來他還是會不打招呼就來，偶爾過來還會帶著二姐姐送的食盒。

　　那日，杭銘又來了，手里照舊拎著一個食盒，晃晃悠悠的進(jìn)了我的院子，當(dāng)時我正躺在躺椅上嗑瓜子喝茶想心事。

　　杭銘走近時我也沒看他，他倒是十分從善如流的坐在了旁邊的躺椅上。

　　“你倒是悠閑的很。”

　　我自覺地打開了食盒，掏了一塊點心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塊。

　　“三哥哥怎么有空來？”

　　杭銘端起竹月剛剛遞給他的茶盞，毫不在意的說道：“父親叫我悄悄看著你，讓你不要跑到前廳去。”

　　“父親既叫你悄悄看著，你便悄悄就是，干嘛告訴我？”

　　“因為既沒人會不怕死的跑來告訴你前廳里來了什么人，就算是你偶然聽到風(fēng)聲，照你的性子也不會去前廳胡鬧?！?p>　　聽了這話，我來了興致，且不說日理萬機的父親今日怎么會待在府里，此時又在前廳處理事情，處理的事情還與我有關(guān)，“發(fā)生了什么，還有誰在前廳？”

　　“工部侍郎陳齊陳大人?！?p>　　一聽到這名字我就知道是為了什么事了，自然還是為了我“死而復(fù)生”的事情。

　　我醒后打聽的第一件事其實也是關(guān)于我是怎么“死”的。據(jù)說，杭之茉是在街上被人騎馬撞傷的，杭之茉被撞飛之后很久才被送回侯府，經(jīng)大夫的診斷，可能在回府的路上她就已經(jīng)“死”了。當(dāng)時騎馬的正是工部侍郎陳齊的小兒子陳莫桓；更氣人的是，事后調(diào)查才知道他那日飲了些酒，騎馬時腳下踢得重了些，那馬失了性子才沒控制好撞了人。果然，酒駕要不得，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因為我的“死”，陳莫桓被下了大獄。三哥哥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還同我講，本來若這陳莫桓撞得是尋常百姓，也不過是賠錢了事，可偏偏撞得是侯府千金，雖是庶女，但好歹出自侯府，自然是輕饒不了。工部侍郎陳齊畏于武陽侯的勢力不敢多說什么，只能為自己被下大獄的兒子暗中打點。我在一旁聽著只能感嘆老百姓當(dāng)真是命如草芥。

　　但眼下，我活了過來，并沒有死，照理說，那陳莫桓應(yīng)該被放出來才是，但至今他還被關(guān)在刑部大牢里。那陳侍郎自然是要討個公道，聽說他日前已經(jīng)去皇帝面前鬧過了，但皇帝礙于侯爺?shù)那槊妫彩菦]有松口。陳侍郎便又來侯府鬧，說是武陽侯府故意報女兒假死的消息，就是為了趁機將他兒子收押；如今女兒沒死卻又不肯放人，分明是仗勢欺人故意針對他們陳家。不過，父親的意思是，陳莫桓駕馬撞人看似是個意外，但或許還有隱情尚未可知，須得細(xì)細(xì)查清才好，案子本來是京兆府在審，但半個月都沒審出個結(jié)果，這案子便移交給了刑部。

　　按照三哥哥的說法，這些舉動不過是為了替我出氣而已，雖然鬧得大了些，但父親是武陽侯，又有軍功在身，這些都是不怕的。那陳侍郎來鬧就隨他鬧去，他鬧個幾次也就明白了，再等十天半個月，那人自然也放出來了，就是為了讓陳莫桓吃些苦頭罷了。到時候，父親連理都不用賠，這口氣便算是出了。我聽了不由得心中唏噓，果然是仗勢欺人啊，還好我投生在這種能夠仗勢欺人的侯府里。

　　“你當(dāng)真不記得自己那日為何出現(xiàn)在南市街？”

　　這個問題已經(jīng)有很多人問過我了。杭之茉當(dāng)初就是在南市街被馬撞上的，但當(dāng)時她為何會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南市街一直令眾人不解。南市街以鐵匠鋪和藥材鋪居多，一頭連著風(fēng)和街，是秦樓楚館的聚集地，另一頭通向內(nèi)城門定安門，怎么都不像是一個侯府千金會獨自前往的所在。

　　這件事也困擾我許久，每個人都問我記得記不得，我卻只能說記不得，我哪里是記不得，我明明是不知道啊。

　　面對三哥哥的再次提問，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扶額嘆氣。這招很管用，旁人會以為我在拼命回想才頭疼發(fā)作，然后就會放棄追問。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便不要再想了?！?p>　　聽了此話雖然松了一口氣，但我的內(nèi)心也和很多人一樣，也很想知道杭之茉當(dāng)初為什么要去南市街，我覺得弄清她的目的，或許就能搞清我又為何會魂穿至此。

　　“三哥哥，我在府里待的悶了，你能帶我出去嗎？”

　　這次輪到三哥哥無奈搖頭了，“不是我不想帶你出去，只是眼下，京城里關(guān)于你死而復(fù)生的事有很多流言蜚語，父親覺得你還是在府里待著暫時不要露面比較好?！?p>　　我欣然稱是，送走了三哥哥后便開始一心琢磨著如何出府，陽奉陰違這種事情，我自小就很拿手。聽三哥哥的意思，我大搖大擺走出侯府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另想辦法。后來我經(jīng)過了幾次嘗試，深刻的認(rèn)識到，三哥哥果然是父親派來看著我的。我第一次嘗試著從侯府后門溜出去，便被三哥哥拎著后衣領(lǐng)扔回了自己的院子；第二次又嘗試著翻墻出去，但還是被拎了回來；然后我又試著偷三哥哥的腰牌，還沒摸到邊就被發(fā)現(xiàn)了；之后又收買了后廚送菜的小廝，企圖跟著他一起出府，結(jié)果還是被三哥哥給提溜了回來。

　　直到有一天，我聽說三哥哥出府了，便知道機會來了。我在房中換上了竹月提起準(zhǔn)備好的府里小廝的衣服，拿著前幾日二姐姐送我的玉佩，低著頭不疾不徐的便往大門口走，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人攔我。我不動聲色的往前正走著，就感覺幾步之外有人走近，我低著頭只能看到對方的鞋，但還是頗為從容的往旁邊側(cè)過一個身位，讓對方先行。

　　那人剛越過我沒走幾步，我便感覺身后有人疾步迎上來，我的心差點跳出來，但腳下卻不帶絲毫遲疑，只聽到身后傳來了兄長杭瑞的聲音。

　　“殿下來了怎么也沒人通報，這府里人的愈發(fā)不像話。”

　　“我來你家都來慣了，有什么可通報的?！甭牷卦挼娜说穆曇裟吧?，應(yīng)該是來拜訪兄長的客人。

　　我繼續(xù)往前走，心里期盼著盡快逃離兄長的視線范圍。

　　“前面的，站?。　笔切珠L的聲音，不知在叫誰，我假裝沒聽到，不作反應(yīng)的繼續(xù)往前走。

　　“說你呢！”兄長的聲音愈發(fā)的嚴(yán)肅，直覺告訴我，他喊得就是我。我的心咯噔一下涼了半截，腦子里一片空白，停下腳步的瞬間我抬頭看了一眼大門，它已在咫尺，但是理智告訴我要冷靜不能沖動，于是我乖乖停下了腳步，并轉(zhuǎn)過了身。

　　“你是哪個院里的，見到王爺竟不行禮，抬起頭來?！?p>　　我沉住了氣，抬頭的瞬間將手里的攥了許久的面粉一股腦全給揚了，這些本來是給門口護衛(wèi)準(zhǔn)備的。揚了面粉的瞬間，我撒腿就往門口跑，結(jié)果沒跑出幾步遠(yuǎn)就被擒住了，擒我的竟是我的兄長。當(dāng)時我就驚呆了，我兄長不是讀書人嗎，誰能告訴我他怎么還會武功？

　　我被兄長擒住的瞬間就開始討?zhàn)?，許是聽出了我的聲音，兄長立刻放開了我。

　　“五妹妹？你這是在做什么？”兄長端詳了許久才確定是我。

　　我心虛的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兄長，順帶看了一眼兄長旁邊的客人，對方長了一雙桃花眼，相貌俊秀，棱角分明，是張好看的臉；我不禁又看了看了兄長，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會吸引長得更好看的人。本來覺得這侯府里的人顏值已經(jīng)很高了，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侯府之外還有長得更好看的，看來我堅持“走出去”的想法是沒錯的。

　　兄長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王爺面前如此失禮，成何體統(tǒng)，還不過來見禮?！?p>　　我向前走了一步，屈了屈膝，“見過王爺?！?p>　　對方只“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我忍不住又抬眼看他，結(jié)果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眼神里滿是玩味，看的我很不爽。

　　我瞥見他眉間還殘留著我剛剛揚出去的面粉，于是趕緊伸手去擦，一邊擦一邊賠罪，“沒想到王爺大駕，真是失禮，還弄了您一頭的面粉，這可怎么辦，這里還有。”

　　兄長和王爺都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好給了我機會，我一邊念叨著一邊將手心里余下的面粉一并糊在了那王爺?shù)哪樕稀?p>　　那王爺躲躲閃閃，我便鍥而不舍的跟上前，兄長又想攔在中間，我趁亂又將他撥開，幾個回合下來，那位王爺?shù)哪樕虾托珠L的衣服上又沾了好些面粉，兩個人說是灰頭土臉也不為過。

　　我看著抹得差不多了，便立刻一退三步遠(yuǎn)，恭敬的又行一禮，“五妹妹今日失禮了，甘愿受罰，自請禁足一個月，這就回去閉門思過?！睕]等兄長喘過氣來，我便一溜煙兒跑回自己院子了。

　　本來以為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誰成想，回了院子沒過一會兒，兄長就差人來傳話，真的要我禁足一個月，這一個月里都不能出門，吃飯也只能讓人送到院子里。

　　午后，我坐在暖爐前烤火，正憋悶著，三哥哥也跑來笑話我。

　　“我說你什么好，非得趁我不在家的時候胡鬧?！?p>　　我憤怒道：“就是因為聽說你不在家我才——！算了，你在家又有什么用？”

　　“我若是在家，碰到這事兒，我還能幫你求求情?！比绺缤ｎD了一下又說道：“不過今日你倒霉，偏偏碰上凌王殿下，他前段時間去巡河道，前日才回來，一來侯府就被你這個惹禍精撞上了。眼下你便聽兄長的，好好思過吧。不過兄長平日里雖是嚴(yán)厲，卻從未罰過誰關(guān)禁閉的?！?p>　　我嘆了一口氣，“是我自己說的，反正也不出去侯府，在院子里待著和在侯府里待著也沒什么兩樣。”

　　三哥哥嗤笑一聲，“虧你想的出來，也罷，你好好在屋子里待著，眼看年關(guān)將至，便不要再胡鬧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哥哥，你剛剛說那個王爺是誰？”

　　三哥哥不解的看著我，“凌王殿下啊?！?p>　　我回想起今日碰見那王爺?shù)那樾?，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我的腦子里有關(guān)于他的記憶，不多，也不是很清晰，似乎是站在人群里看著他，而他是被大家圍觀的對象。這么看來，我跟這個王爺應(yīng)該不是很熟。

　　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他是很受歡迎的王爺吧？”

　　“凌王殿下你都忘了，你這失憶癥比大夫說的還嚴(yán)重啊?！?p>　　我尷尬的笑了笑，“也沒全忘啊，家里人我不是都記得嗎；凌王殿下嘛，我當(dāng)然也認(rèn)得的，只不過關(guān)于他的一些事情記不太清罷了。再說，他同兄長關(guān)系親密，同我又不熟，他的事我本來也不會樣樣都知道的?！?p>　　三哥哥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這話說的也不錯，不過凌王殿下的事情你以前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不關(guān)你的事，忘了反倒是好事?！?p>　　聽得此話，我總覺得這個凌王殿下似乎還有一段人人皆知唯獨我一人不知的往事，這一點引發(fā)了我的好奇，但聽三哥哥的意思，他是希望我不要再想起來這段往事，難道這事兒跟我有關(guān)，我的一顆八卦之心在這一刻被點燃。

　　“凌王殿下的事，和我有關(guān)？”我試探的問道。

　　三哥哥毫不掩飾的用嫌棄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丟下一句“想什么呢？”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