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避嫌
喊人的是曹里正的小兒子曹滿。
曹滿急沖沖地闖進江漓家的院子,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他見著江漓,急喘了口氣,又說道:“田大河夫妻倆剛才突然跑到我家,說要我爹給他們主持公道,可我爹今天一早就去鎮(zhèn)上衙門辦事去了,他們見我爹不在,又鬧著也要去鎮(zhèn)上衙門,說要告你去呢!
“我哥現(xiàn)在把人給攔下了,我這才得空跑來找你,你快跟我過去看看!”
“田大河要告我?”江漓揮手讓小饅先進屋吃飯,這才皺眉問曹滿說,“他要告我什么?”
她和田大河夫妻倆僅有的交集,也就只有前兩天買田的時候,可她當時就把買田的銀子足額付了,地契也簽了,他們夫妻倆還有什么要鬧的?
曹滿說:“我著急過來叫你,也沒聽太清楚,好像是說你強占了他們的麥子……總之你快跟我走吧,免得真叫他們鬧到了衙門去?!?p> 江漓聽曹滿提到麥子,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恐怕是田大河夫妻倆發(fā)現(xiàn)了那幾畝麥子的異常,倆人見麥子豐收了,就動了邪念,想要再把麥子要回去,這才先發(fā)制人誣陷她。
可當初簽地契的時候早就說好了,麥子和地都歸她。
如果是在簽地契之前,江大河說想要留下那幾畝麥子,江漓倒也不在乎那點兒添頭,可現(xiàn)在麥田里結(jié)出來的那些麥穗,都是她用異能催生的——她不占別人便宜,可也不喜歡被別人占便宜。
“我這跟你過去?!苯鞈?。
她現(xiàn)在對趙羽已經(jīng)沒了最初的戒備,便托隔壁伍嬸幫忙照看他和小饅吃飯,她自己一個人跟著曹滿去了里正家。
江漓還沒走到曹里正家門口,遠遠地就聽見了田大河的聲音。
“大伙來給我們夫妻倆評評理,這地契上頭說了,我們賣給江漓的只是田,可沒說連田里的麥子一并賣給她,她憑什么占著我們幾畝麥子不給?”
田大河義憤填膺地舉著手里的地契,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村民。
江漓走過去的時候,圍觀的人群里剛好有人疑問道:“可是,一般賣田的時候,如果賣家不提前收地里的糧食,不是都默認連糧食一起賣的嗎?”
這確實是上寮里附近不成文的規(guī)定。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在簽地契的時候,江漓才會一時疏忽,沒把麥子的歸屬問題也寫明在上頭。
田大河被問得一時怔住,他身邊的田羅氏便接過話頭說:“哎呦,當初賣地的時候,江漓催的急,非要我們當場簽下地契,所以我們當時便定了個口頭約定,讓江漓容我們幾天,等麥子熟了再去地里收割。
“可誰知江漓當時答應的挺好,轉(zhuǎn)頭就反悔了,想要把那幾畝麥子據(jù)為己有。我們夫婦倆也是不得已,這才來找曹里正和各位鄉(xiāng)親做主的?!?p> 田羅氏說完,還裝模作樣地拿帕子抹了抹眼睛,瞧著像是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江漓站在人群外,差點兒被他倆這番顛倒黑白的話給氣笑了。
明明反悔毀約的人是他們,結(jié)果卻把臟水潑給了她……
她走上前說道:“我看田叔田嬸精力過人,怎么記性卻如此之差?當初在簽地契的時候,明明是你們臨時漲價二十兩銀子,并且說把地里的六畝麥子留給我做添頭,怎么這會兒卻給忘了呢?”
田大河看見她,眼神略有些閃躲,但嘴里卻立時反駁道:“你撒謊!你強占了我們麥子不說,竟然還要空口白話地污蔑我們?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江漓反問他:“你剛才說我之前答應你,容你等麥子熟了再收割,難道不也是空口白話?”
頓了頓,她又盯著田大河的眼睛道:“當初咱們簽地契的時候,曹里正也是在場的,到底是誰在撒謊,等他回來一問便知。但今日曹里正不在,你卻偏選在這個時候來鬧,我想知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旁的曹滿也附和道:“指定沒存好心就是了,要不為何地已經(jīng)賣掉五天了,今天才想起來要鬧?”
圍觀的人群里,也有人跟著小聲說道:“前兩天江漓還雇我男人去麥地里澆水,動靜那么大,田大河不可能不知道,可他當時也沒攔著,這又過了兩三天了,他才想起來江漓強占了他的麥子……這確實有點兒說不過去啊……”
“你若是不心虛,就等曹里正回來嘛,反正麥子還在地里長著,它也不能張腿跑了?!比巳豪镉腥顺锎蠛雍?。
“我心虛個屁!”田大河朝那人呸了一聲,但心下卻有些慌了。
他們夫妻倆確實是故意趁曹里正不在,才來找江漓的。
當初他們把麥子送給江漓當添頭,不過是一句口頭約定,他們夫妻倆已經(jīng)做好了咬死不認的準備,但曹里正在上寮里頗有威信,如果他真的要為江漓撐腰,村民們恐怕十有八九都會偏向江漓,再想要逼江漓交出麥子,恐怕也不可能了。
田大河焦灼地咽了口吐沫,正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說,一旁的田羅氏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去看曹滿。
田大河朝曹滿看過去,忽然間福至心靈,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夫妻倆對曹里正自然是信服的,可這事牽扯到江漓,曹里正恐怕就得避避嫌了……”
他突然伸手指向曹滿說:“我也是才想起來,曹滿現(xiàn)在正在江漓家做工,聽說每天的工錢還不少,他現(xiàn)在每天等著江漓給他發(fā)銀子,能不偏袒她嗎?剛才他替江漓說話你們也看見了。曹滿又是曹里正的兒子,你們說,曹里正不會因為偏袒自己兒子而偏袒江漓嗎?”
周圍人群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這牽扯到銀子的事,還真不好說……”
“就是,誰能沒點兒私心呢?”
曹滿年輕氣盛,登時怒聲想要反駁:“你胡扯!你……”
可他話剛說到一半,卻突然被自家大哥給攔住了。
曹家大哥嚴肅著一張臉,朝曹滿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話,退到一邊兒去。
有一點兒田大河說的沒錯,曹滿現(xiàn)在受雇于江漓,確實需要避嫌。
因著這層關(guān)系在,曹滿說什么都會被人懷疑,于事無益,只會徒惹是非。而且,萬一再激怒田大河,他口不擇言,指不定還會說出更難聽的話。
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江漓雖然不是寡婦,但丈夫是個傻子,跟寡婦也差不了多少,而曹滿還沒成親,如果他當眾過于袒護江漓,到時候落人話柄可就不好了。
曹滿被大哥制止,只能憤憤不平地退到了人群外頭。
田大河見曹滿甩手離開,頓時覺得自己勝利在望。
他洋洋得意地又搖了搖手里的地契說:“既然曹里正需要避嫌,那我此刻就只能仰仗各位鄉(xiāng)親了,口頭約定的事,我和江漓既然各執(zhí)一詞,那就按這白紙黑字上的來……
“那些麥子是我們夫妻倆一畝畝種下的,這地契上也沒說我把麥子賣給了江漓,那它們是不是就還應該歸我?”
大家雖然知道田大河這話有些耍賴的意思,但細論起來,好像說的也沒錯。
人群里便有人勸江漓說:“不過幾畝豬草一樣的麥子,你就給了田大河吧,否則真要鬧到了衙門去,只怕還是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