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忙走過去,扶起季青,“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可想清楚了,你最喜歡的是什么?”經(jīng)過這三四天的相處,她對他漸生好感。知道這個男孩本性熱情真誠,只是被夫子、同窗輕視得太過,尊嚴盡失,才會破罐子破摔。
“我想清楚了,我最喜歡的是修行。以前我覺得修行不過是書里寫的假言,但這一次我遇著你,便是因為神人托夢給祖母,可見鬼神之事并不虛,所以我意欲上山修行。父親也已答應我,只要我完成縣學衙的學業(yè),便為我尋覓仙師?!?p> 聽到季青說要立志修行,深有惺惺相惜之感,當下鼓勵了他幾句,便坐上了季來順的馬車,與季青揮手告別。
馬車一直走到拐角處,季青還在朝她揮手。
馬車里,夭夭小聲地問包子,“大人,你覺得季青修行資質如何?你覺得他會修行成功?!薄百Y質平平!你說的修行成功是指什么呢?”
夭夭思考了好一會兒,還是不知如何回答,什么叫修行成功呢?修成神仙?好像是,也不盡然!
修出無邊神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神通千千萬萬,到底神異到什么程度才叫無邊神通呢?
包子小眼睛望向夭夭,沒有說什么,把自己臥成了一只球,它又想睡覺了。
夭夭想伸出手去摸它,想起她之前想摸它,它炸毛的可怕樣子,便收回了手。
接下來,在前面架車的季來順便聽到包子一陣的細碎吠叫聲。
何為修行的成功?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的問題,對于這個問題的思考,關系著修行的方式與成就的大?。『芏嘈扌姓咭惠呑佣荚谒伎歼@個問題,而不得,而導致修行進入停滯狀態(tài)。
從所有修行者的終級目標來看,真正的成功當然是渡過天劫,飛升為仙才是成功。但世間修行者,五六百年了也不過廖廖數(shù)人渡劫成功。因而世間修行之人,心中雖有成仙夢想,但那也只是把它當作天邊的星星,是一道遙遠的風景而已。
有人修仙,不過是為盡量延長生命,凡人能活個百歲已是極限,而修仙者落個兩三百歲不過是尋常,對于懷此想法的修仙者而言,只要能突破人類壽元便是成功了。
有人修仙,不過是想借些修行的神通,保一門家族的興旺,對于這樣的修行者來說,能保家庭興旺個兩三百年便是成功。
有人修仙,不念紅塵萬般,不念人世情緣,只為得成正果,飛升成仙,對于這樣的修行者,只有成仙才是成功,往往也只有懷此念的修仙者才能修成正果。這便是“發(fā)心”的重要性。
夭夭聽完這些話,知曉這是邪佛在有意點化自己的修行發(fā)心,而且從語氣上來看,邪佛必定期望她的“修行發(fā)心”是越高越好。對著包子的耳朵小聲地說,“成仙雖好,五六百年才有數(shù)人成功,可見成功機率才小,以它為目標,往往便是鏡花水月,徒增痛苦,我覺得修些神通,自自在在地活個兩三百年就好!”
包子聽完,非?;曰負u了搖頭,便也不再說話。哎,修行途中,太會精打細算,也不見得是好事,這修行之事,本就是逆天而為,挑戰(zhàn)的是老天,勝算本就細微,如果一切要謹慎穩(wěn)妥,注定這丫頭在修行上不會有什么成就了。
不過他也深知,這修行的發(fā)心,皆由本心,別人不可強求,便也不再說甚。
馬車里很快便進入了安靜狀態(tài)。
夭夭也慢慢進入了睡眠,包子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她的睡相可實在不怎么樣,嘴巴大張著,里面還不時發(fā)出“哈秋哈秋”的呼吸聲,上半身側躺在長凳上,一條腿架在長凳,另一條腿大咧咧的落在地上,整個睡姿可謂豪放之極。
包子右爪撓了撓眼睛,這可真是八百年難得一遇的女子睡相了,哪里看得出半點女子的溫婉乖巧。
突然包子的耳朵警覺地動了動,耳朵立起來,不停地變換著方向,尋找聲源,最后鎖定在一個方向,不動,整個身子站直,“汪、汪汪”地叫起來,背上的毛發(fā)也立了起來,完全是一副野獸臨戰(zhàn)時的狀態(tài)。
夭夭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眼神驚慌地朝包子看去,看到了包子備戰(zhàn)的模樣,“距此十丈之遠,路邊,有四男子行兇。”包子又掃了夭夭補充道,“對一女子??旖屑緛眄樛O聛?。等他們辦完事我們再過去,行兇被撞,必定不會善了?!?p> 夭夭并沒有讓季來順停車,反而喊道:來順,再快點。
“瞪什么瞪!對于別的惡事,我可以計較利害,我可以視而不見,但對于婦人被辱,這種事我實在忍不下去,我也是個女人??!”夭夭這句話說得可不小,她實在是點激動,想不到這個食魔竟然膽子這樣小,雖然她也清楚此情此景明哲保身為上,但內心實在有些小小的鄙視他。
包子,又狠狠地瞪了夭夭一眼,轉過頭去,不再理這個作死的丫頭。你要作死便作,你可別想著我會再在大白天化形,再化形,灑家恐怕連寄身在這萌物身上的力量都要消失了。
夭夭的話,沒有引起包子的反應,反倒是引起了架車的季來順的反應,他也聽清了兩在個詞,“林先生,你說誰厲害?”
季來順的話讓夭夭一下子冷靜下來,連聲說,“我是說,你駕車很厲害、駕車很厲害?!薄稁煹馈放c邪佛的秘密可不能讓他人知道了去,懷璧其罪的道理她自然懂得。
馬車往前趕了幾十息,季來順便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呼救與哭泣聲,尖利、悲慘、絕望。作為鄉(xiāng)正大人的家奴,他自然還是有些正義感的,下意識地想往前感,但天光火石之間,又想到馬車上的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先生,可不能坑了人家,但想掉轉馬頭是不可能了。
就在離他不到一丈遠的路邊樹林里,已有五雙眼睛盯住了他,四名漢子,一名女人。女人身后有一輛翻倒的馬車。
四名漢子里,三人光著膀子,露出了瘦弱胸膛,一人全身赤裸,臉上一道刀疤甚是顯眼,肌肉虬結,眼里盡是怒火。
那名女人正臥趴在地,抬頭看向季來順,眼里滿是希冀,嘴馬張又合、合了又張,卻喊不出聲音。
“來順,別怕,我能自保?!瘪R車里的夭夭看到了季來順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就是不上前,猜到了他的顧慮:作為家奴,他的第一思維便是家主,如果自己逞一時之勇而傷了林先生,老爺自不會與他善罷干休。
得了夭夭的話,季來順來不及細想,便跳下馬車,一步一步朝四名惡徒走去。
四名惡徒原本希望這趕車漢子識相點走開,但不想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朝他們走來,竟也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也不看看,我們這四人怎是你能惹得了的。
夭夭悄悄掀起車簾,透過小縫盯著前面的情景。那四名男子中,也就那個刀疤臉有點戰(zhàn)斗力,其他三人都是瘦弱不堪。
夭夭一彎腰,抽出藏在長靴里的短刀,緩緩掀開門簾,跳了下去。
在場所有人走朝夭夭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