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璃來到寧錦丞家里,里面住了一家她不認識的人。
“你們是誰?”金璃問。
“你是誰?”住在這里的人問。
“這個……,”她從天而降到人家院子里,還問人家是誰,好像是不太合適哈,“我是來找寧公子的?!?p> “寧公子?”這地界什么時候有個寧公子了,“你是說寧老頭?”
寧老頭?也是,她有幾十年沒來過人間了吧。
“對,寧……,他如今在哪呢?”
“你來晚了,他死了,葬到九安山上了?!?p> 寧錦丞自大婚那日悔婚后,玲娘與他吵了一架,還捅出了皇室遺孤的事,可是如此也沒能改變他的心意。
“皇室遺孤有延綿香火的責任,關我寧錦丞何事?!?p> 他收拾了行李,離開了京城,獨自一人找金璃去了。
先是青州,再是荊州,徐州,豫州,最后他老了,走不動了,便想著回雍州吧,說不定金璃在原地等著他呢。
可是雍州也沒有金璃,這天下真是好大啊,大到他連一個人都找不到。
“你是他的親戚嗎?我們前些天買下這房子,打掃時發(fā)現了這個,應該是遺物,正好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就給你了吧?!?p> 金璃接過畫軸,打開它。
“這寧老頭聽說是個斷袖,畫上的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p> 畫上只有一個人,長得像男形金璃,戴了個紅玉鐲子,卻穿了一身紅衣裳。
“姑娘,這是怎么了?”
金璃哭了。
“狐貍狡猾,重情卻不輕易動感情,狐貍落淚,心生慈悲,一定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p> 誕兒仙說過這樣一句話,想來,她的淚也是為寧錦丞流過不少次了,在她生命里,寧錦丞就是那不得了的事。
金璃卷了畫軸,飛去了九安山,嚇得一屋子的人連忙跪地磕頭,直呼神仙下凡了。
寧錦丞的墳很好找,因為沒人打理長滿了草,顯得格外矚目。
金璃坐在他的墳前,有些恍惚,天帝給了狐貍不死之身,有時她的生命里,幾十年就是用來荒廢潦倒的,可是人呢?木辭山在她面前死過好多好多次了,她和寧錦丞認識不過幾百年,他也死了兩次了。
她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忘了什么一般。
嗯?她的確是忘了什么,寧錦丞又不是狐貍,他可以轉世啊,那她在這傷什么春,悲哪門子秋啊。
金璃從地上起來拍拍土,又有另一股愁緒涌上心頭。
這人間這么大,她上哪去找這個已經轉世的寧錦丞啊。
她是不知道,但她認識個神通廣大的神仙啊。
“誕兒仙!”
誕兒仙正坐在魂誕店里的躺椅上喝茶,一臉的悠閑,好像是刻意在這等著金璃一般。
魂誕店門上貼的“金璃不得入內”的狐貍畫像已經被揭下來了,金璃自由地進入了店里。
“誕兒仙,寧錦丞死了,他的墳頭草都二丈高了。”
“嗯?!闭Q兒仙把茶杯放下,瞇著眼抬頭看著金璃,“這愛情咒只存一世,不可解卻可以消失,你這狐貍要是不那么急躁,好好聽我說完不就知道了嗎?!?p> “誕兒仙,我知錯了?!苯鹆дJ錯態(tài)度良好,誕兒仙點點頭。
“這寧錦丞既然已經轉世了,那如今他在哪呢?”
“不知道啊?!闭Q兒仙隨口說著,在躺椅上搖晃起來。
“怎會不知道呢,您可是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誕兒仙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顯然意猶未盡。
“額……,無所不曉,”早知道有這么一天,她就該多讀讀書。
金璃詞窮,誕兒仙緩緩睜開他那原本就只是一條縫的眼睛,罷了,還是不要為難孩子了。
“咳,我是不知道,但是它知道啊?!彼麖谋澈筇统鋈碎g話本。
金璃接過話本,那話本突然變大了,手上突然加重的重量讓金璃突然松手,話本砸到地上,蹭蹭蹭蹭的高過了金璃頭頂。
誕兒仙磨磨蹭蹭的起身,從下至上逐層介紹到,“敘事篇,以時間為軸,人物志,記錄人物生平與轉世,從哪開始,你隨意吧。”
隨意?不知道她翻書的速度趕不趕得上寧錦丞轉世的速度。
金璃看看誕兒仙,真要翻?
誕兒仙朝她點點頭,翻吧。
金璃認命的翻起書來,就這樣翻了幾個時辰,她終于支撐不住,一腦袋砸在書上,這一砸金璃發(fā)現了一件事,這書怎么越翻越多啊。
“誕兒仙,就沒的別的法子嗎?”金璃扭頭看向身旁曬太陽的誕兒仙。
“你都不知道寧錦丞在哪,我自然也不會知道了?!?p> “可是誕兒仙您,您神通廣大啊?!苯鹆擂蔚男α诵?。
“你還和他心意相通呢,你跟木辭山牽扯時,不愛他都能感應到他的轉世,如今感應不到寧錦丞的轉世?”
“可這天帝不是已經解了情緣嗎?”
“是嗎?我怎么記得天帝是先復活的你,后解的情緣呢?!?p> “你是說……”
誕兒仙點點頭,天帝的規(guī)矩里,單單金璃被算漏了,金璃如今不僅自己掌握魂靈,那魂靈還是有情緣的。
“多謝誕兒仙。”
“這狐貍怎么就學不會穩(wěn)重呢?!闭Q兒仙無奈的拍拍衣擺,他又被噴了一身仙塵。
金璃又一次來到人間,她站在京城正中頂上,試著感應自己的心,我的心啊,給我指個方向吧。
她摸著自己的心,這酥麻又心揪的感覺,是寧錦丞啊。
循著心的指引,她來到了目的地。
一座很大的純木建筑,看樣子有些年頭了,這是哪?她在人間幾千年居然從來沒來過這個地方,建筑門上方有個牌匾,上面寫個三個字,
藏書閣?她記得寧錦丞最討厭讀書了,怎么會,金璃笑一笑,這心指引的方向也太不準了,她準備離開,卻看見寧錦丞抱著一摞書從藏書閣里走出來。
他穿著一身青色布衣,襯著一張臉愈發(fā)精致,金璃忍不住就這樣盯了他一會兒,看著寧錦丞一本本把書攤開,曬在地上。
該怎么搭訕才好呢,幾千年來,金璃難得的動了回腦子。
她運起一陣狐火,燃燒著周圍的空氣,待到時機恰當,她旋轉了一下狐火,寧錦丞那頭便刮起了大風。
書頁都被翻起來,嘩嘩作響,有些輕的書被拖離原地,寧錦丞顧東不顧西,一陣手忙腳亂。
“好大的風?。 边m時金璃降落在藏書閣,順便撿起一本書。
寧錦丞正撿著書,聞聲抬頭,不由得一愣,好漂亮的女孩子啊。
一身紅衣,長相美艷,就好像…,就好像…,他好像在哪本書里看過這樣的形容,可是記不得了。
金璃笑瞇瞇的盯著他,這人怎么能越看越順眼呢。
“姑娘可是來尋書看的?”寧錦丞被這眼神盯得有些耳朵發(fā)熱,為打破尷尬問了一句。
尋書?她有那么想不開嗎?“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寧錦丞疑惑道,“我與姑娘好像并不相識?!?p> “現在不認識,以后自然就認識了,不僅會認識,咱們還得長長久久呢?!闭f著,金璃對他笑了一下,笑彎了眼。
寧錦丞一瞬被這笑迷了眼,眼眸微動,而后反應過來金璃在說什么,不禁紅了臉,現在的女子都這么奔放嗎?
金璃盯著他的耳垂,不過第一次見面,說了幾句話,寧錦丞的耳垂已經紅了兩次了,這一世寧錦丞可是臉皮薄的很啊。
“姑娘說笑了?!睂庡\丞自以為鎮(zhèn)定的回了一句,但語氣中難掩慌亂。
“怎么是說笑,我是認真的,我對你,一見鐘情?!?p> 不知為何又刮起一陣風,融了金璃說的這句話,化到寧錦丞心里,任由書頁翻動,他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衣袖被風吹得纏到一起。
“咳,我是說笑的?!痹龠@樣說下去,寧錦丞這耳根紅的要讓她忍不住撲上去了。
“姑娘往后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睂庡\丞說的有些尷尬,還夾雜著些許遺憾。
才不,這樣的玩笑看樣子以后她要多開幾次才好。寧錦丞這副樣子她還是很樂得看的。
“我叫金璃,你叫什么名字?”金璃第一次覺得人可以轉世是這么好的一件事,無論曾經如何,一切都來得及,一切都可以重來。
“在下寧錦丞。”寧錦丞朝她行了一禮。
我知道啊,寧錦丞,就是我愛的那個人啊,金璃對他笑一笑。
美色惑心,寧錦丞覺得方先生講的這句話真沒錯,金璃這一笑惹得他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的臉看。方先生還說過,像他這樣的行為叫做登徒子,于是他趕忙收回眼神。
“姑娘,來藏書閣究竟是…?”寧錦丞問金璃。
“來找你談情說愛的?!?p> “先生說,我年紀還小應以功課為主,還不可談論情愛之事。”
聽這話,金璃仔細的瞧了瞧他,寧錦丞一本正經。
她還以為他在說笑呢,往世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在萬花叢中打過滾了。
“那,多大可以談論情愛之事呢?”金璃明顯調侃的問他。
寧錦丞一本正經的思考起來:“先生說,待我及冠,會為我尋一門好親事?!?p> “尋…”親事?不是談情說愛,而是指婚嗎?
今天真是個風大的日子啊,風又一次刮起書頁。
“啊,我知道了?!睂庡\丞撿起地上的一本書,書上畫著一個紅衣女子,他就說曾在哪見過同樣穿紅衣服的人。
畫像下面標注著“狐貍精”,…紅色衣裳,金色眸子,美艷長相,手腕纏紅綢,寧錦丞用書擋著臉,眼神往金璃手腕上瞟了一眼,…,紅綢飄揚。
狐貍精!寧錦丞被嚇傻了。
“怎么了?”金璃看寧錦丞一直維持這一個姿勢,僵硬在哪里,不免擔心的問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你…,你是狐貍精?”
一聽這話,金璃就不樂意了,“不是,”狐貍就是狐貍,精什么精啊,“我是狐貍?!?p> “啊,狐貍精!”寧錦丞嚇得把書一把扔掉,差點扔到金璃臉上,然后躲到藏書閣里去了。
門啪的一聲被合上,金璃站在原地無語:“都說了,是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