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神背著龍華,一路向北飛行幾百里后,又拐向東。
他們是要回崆峒山。
太無聊了,龍華一路的默不作聲讓絕無神覺得太無聊了,他不禁抱怨道:“小子,你和他可真的是一個臭德行?!?p> 龍華開口問道:“他是誰?”
絕無神稍作思忖,答道:“現(xiàn)在還不方便告訴你,但我想你早都已經(jīng)在心里有答案了?!?p> 第二天中午時分,二人終于到了鳳岐國境內(nèi)。
“我已經(jīng)完成答應(yīng)他的事了,我想我也該回去了?!?p> 快到崆峒山的時候,絕無神便和龍華作別。
絕無神拿出自己的金色面具戴在臉上,金色面具額頭處,赫然一個“神”字。
龍華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了他之前在那家茶館內(nèi)聽人談起的那名劍客,那名一劍秒殺一隊五十人的白發(fā)劍客,面具額頭處也有一個字:“空”
“你們是一個組織?”
龍華問道。
剛下過一場小雨,雨后初晴,連綿起伏的山脈如綠色的波濤在翻滾。
絕無神低頭看著身下的山巒,沒有回答便轉(zhuǎn)身飛走了。
龍華目送絕無神消失在綠波中,自己轉(zhuǎn)頭繼續(xù)向東飛了半個時辰,就能遠遠望見崆峒山了。龍華到崆峒山其間,峰巒雄峙,危崖聳立,林海浩瀚,煙籠霧鎖,如縹緲仙境。
再往前,飛過一潭煙波浩淼的湖,便到了崆峒山腳下。
“山見崆峒秀麗,水見玉虹清絕”。
此刻的崆峒山空氣清爽,景物秀麗,放眼望去,只見崆峒之巔,幾座亭臺樓閣輕凌于懸崖絕壁之上,絕壁處古樹參天一路上山,正可謂一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可是,對于一個心情糟糕透頂?shù)娜硕?,景物越美越傷人,離家越近越傷懷。
抬頭望望通往崆峒巔的天梯,龍華打算一步一步走上去,他有很多的愁心事,需要消化一下、疏通一下。
從山腳爬至山門處,龍華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他就是那樣慢慢地、慢慢地走著。
站在山門前,龍華猶豫著,再猶豫著,半天,他才輕輕扣下鑲嵌于山門之上的環(huán)扣。
山門打開,迎面走來數(shù)十崆峒子弟,見來人正是少主龍華,便急忙上山通報。
從不喜歡熱鬧的龍華本是想著認認真真走一走通往崆峒巔的這段天梯的,可奈何只要他一敲開山門,就會圍上來一群人。
不多時,便有幾人快速從山頂飛了下來,帶頭的身材魁梧,肩膀?qū)挻?,胸膛厚實,雙眼炯炯有神,此人正是龍華的叔父龍坤。
“好侄兒,你可算是回來了?!?p> 龍坤遠遠看到龍華,就已經(jīng)忍不住叫喊了,他激動地?zé)釡I盈眶,加速降落到地上還沒站穩(wěn)腳步,手就已經(jīng)扶上了龍華的肩膀。
龍華扯出一抹笑容,一把抱住龍坤,顫聲道:“叔父,我回來了?!?p> 龍坤雙手用力地拍打著龍華的肩膀,激動萬分地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少主,這些天你都去哪兒了?”
龍坤身后,幾位崆峒派堂主也跟著趕到了。
龍華沒有回答,而是問龍坤道:“叔父,給我說說太極門的事情吧?!?p> 龍坤聞聲,面色逐漸變得慘淡,他頓了頓,轉(zhuǎn)頭帶路道:“先回家吧?!?p> 龍華知道龍坤此時不想提起那種過度傷心的事,便也沒再問了,他便徑直跟在叔父身后,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華兒!”
龍華抬頭,站于天梯盡頭的灰衣女子,正是自己的姨娘。
姨娘站在天梯盡頭,自顧自哭著。
等龍華走近,她已經(jīng)擦干了眼淚,強顏歡笑道:“看你這幾天都瘦成什么樣了,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姨娘?!?p> 龍華親切地叫一聲。
灰衣女子在聽到龍華的這聲“姨娘”之后,便又忍不住地眼淚下來了。
龍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從姨娘身旁跨過,就要去后山,去自己的房間。
龍坤見狀,忙道:“你父親的靈位就放在靈堂里,我?guī)闳ゼ腊??!?p> 龍華聞此言,便又停了下來,他想來想去,最后還是說出了三個字:“不用了?!?p> 這,也在龍坤的預(yù)料之中,因為曾在五年前,有一次龍乾當(dāng)著眾崆峒派弟子的面,毆打了龍華,龍華當(dāng)時就那樣毫不躲閃地、一聲不吭地、跟一個木頭人一樣地挨著。
挨完父親龍乾的打之后,龍華便在所有派眾面前發(fā)了一個誓,他發(fā)誓以后打死都不會再叫龍乾一聲父親,他發(fā)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同其他人一樣,跪拜龍乾。
龍坤想,龍華可能還在為五年前的那件事在心里和龍乾賭氣,還在為那件事放不下,便語重心長道:“龍華,你以前還小,你小時候的有些話,就是小孩子的氣話,過了,也便就過去了?!?p> 龍華忽回頭,反問道:“小孩子的氣話?不聞不問,有的只有動手就打,試問天下哪個小孩子會被自己的父親成天那樣對待?”
龍坤走到龍華跟前,拍拍龍華的肩膀道:“你父親身為崆峒派掌門人,每天派內(nèi)派外事務(wù)纏身,以前他確實很少陪你,但他絕不是你所說的對你不聞不問?!?p> “每天事務(wù)纏身就能成年累月不回家?每天事務(wù)纏身就能顛倒是非將所有我和別人的爭執(zhí)都說成是我的錯?每天事務(wù)纏身就可以對人亂發(fā)脾氣?每次我遇到問題去找他,他都是一句自己去解決,對我,他除了責(zé)罵還有什么?”
本就心情不好的龍華吼完,忽覺得自己剛才語氣有些太過激烈,他又試著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龍坤嘆息一聲,道:“你父親就是這種做事風(fēng)格,其實他心里對你并不是你所說的那樣?!?p> 龍坤以前也再三提醒他的哥哥龍乾不要以他自己處事的態(tài)度對待他的兒子,更不要以自己的做事方法去要求他的兒子龍華也必須要如此,可龍乾就是不聽,并總是給他來一句“男人一定要獨立?!?p> 龍乾治理派務(wù),處理世事都是那般地得心應(yīng)手,可將此方法放在教育自己兒子身上的時候,卻又適得其反。
龍乾的夫人離他而去的這最近一年多來,龍乾才漸漸開始接受弟弟龍坤的勸阻,對龍華的態(tài)度有了些許改觀。
可這也只是最近一年多的事情,龍坤知道龍華對他父親的怨恨也是積怨已久,父子倆經(jīng)年累月的積怨也不可能因為龍乾一年多以來的少許改變而徹底消解,他想,如此這般,此時龍華的這種態(tài)度確實也不能全怪龍華。
龍坤嘆息一聲,道:“哎,也許只有等你以后漸漸經(jīng)歷了你父親做過的事,或者等你以后做了父親,你才能從心里慢慢理解他,接納他吧?!?p> 龍華不想再和叔父爭執(zhí),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也許以后,我會去祭拜的?!?p> 龍坤再次哀嘆一聲,道:“哎,就這樣吧?!?p> 說完,龍坤又走到龍華前面,繼續(xù)說道:“我們都在等著你回來繼承你父親掌門人之位,你這幾天好好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好好做做準備?!?p> 龍華即刻搖頭否決道:“昔日龍乾外出不歸之時,派內(nèi)大小事宜都是叔父在打理,叔父有執(zhí)派經(jīng)驗,有執(zhí)派心得,掌門之位,實屬叔父繼承不可。”
龍坤推辭道:“如果你現(xiàn)在覺得沒準備好,那過幾日再說這件事也行,但掌門人之位,必須由你這個嫡長子來坐?!?p> 龍華語氣堅定道:“叔父,我不想把心思浪費在那些無聊的事情上面,我這次回來,只想潛心修行?!?p> 經(jīng)歷過這次危險之后的龍華,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努力修行仙法了。
龍坤猶豫片刻,道:“我們今天先不說這個了,掌門之事改日再談?!?p> “不,掌門人之位,我現(xiàn)在不會坐,以后也不會去坐,希望叔父還不要為難于侄兒?!?p> 龍華打心底里痛恨掌門人之位,此刻他忽然想,如果自己的父親龍乾要是沒做崆峒派掌門人,會不會能像自己的叔父那樣成為一個好父親。
“不會,他永遠都不會成為一個好父親的?!?p> 龍華這樣想完,登時又在心里推翻了自己的這個假設(shè)。
龍坤很是為難,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龍華的姨娘站了出來,提議道:“華兒想潛心修行也實屬好事,在華兒這個年紀,的確多學(xué)本領(lǐng)才是對他而言最正確的道路,此刻讓他繼任掌門之位無異于剝奪他的修行成長時間?!?p> 龍坤覺得龍華姨娘此言確實有理,便也暫時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偌大一個崆峒派,不能一日無首,龍坤雖心里也極不情愿去做這個事務(wù)繁多的掌門,但為了龍華的修行,這個重擔(dān),他也只能自己先扛起來了。
龍華點頭,道:“師叔,我在五啟國境內(nèi)遭遇了燭炳,是“空”的朋友救了我,我擔(dān)心燭炳會再次來我們崆峒山滋事。”
龍坤氣得咬牙切齒,道:“那也只是在他們五啟國,不管怎樣,他燭炳在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證據(jù)的情況下,都不能跑來我們鳳岐國鬧事?!?p> 龍坤說完,繼續(xù)憤恨道:“他要來便來,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他有來無回,為我哥報仇!”
龍華長嘆一聲,道:“我們現(xiàn)在誰都拿不出證據(jù),只是,害苦了完全不知情的太極門?!?p> 龍坤臉一黑,怒道:“估計太泰那老賊也是一丘之貉,死有余辜!”
“叔父,你沒有買殺手刺殺太極門的少主吧?”
龍華忽問道。
“你覺得,你的叔父是做那種事的人嗎?”
龍華搖搖頭,他也是隨便一問,他心里清楚他叔父的為人。
那晚在太極峰發(fā)生了什么,沒人知道,所以龍華也不好再說什么。他到達山頂,便直奔后山而去,他打小就住在后山。
“師叔,明天我就去后山祖洞修行?!?p> 龍坤也沒再往后山走了,他笑了笑,鼓勵道:“好好修行,叔父有時間就會來后山看你?!?p> 龍華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榻上,他的被褥還殘留著下午太陽的味道。既使自己不在,他的姨娘也會堅持每天把自己的被褥拿在太陽底下曬曬。
他閉上了眼睛,靜靜地躺在榻上等著姨娘為他送來他最喜歡吃的食物,這個世上除了叔父,就屬姨娘對他最好了。
“好好吃飯,好好修行,等我有了足夠的能力,我就給你們太極門所有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龍乾,你那晚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我一定會弄清楚的,畢竟,畢竟你也算是我血統(tǒng)意義上的父親?!?p> 龍華直視屋頂,眼神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