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上官海棠
短短幾公尺的距離，蘇洛雪走了好久好久，與其說是走，不如說她是在跟烏龜比誰更慢，好不容易，走近床前，她屈膝就跪了下去，地板上鋪著深色地毯，軟軟的，不涼，心中卻是極大的痛楚。
她緩緩開口，道：“我、、、、、、不，民女?！边@個自稱她是從說書人那里聽來的，她不懂王宮里的那些規(guī)規(guī)矩矩，但再也不能像以前假裝不知他的身份時對他那般無禮了。
“民女自小在桃花村里長大，沒有去過私塾，識字是爹爹教的，對桃花村以外僅有的了解是從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民女對優(yōu)越國的局勢，王宮里的權(quán)貴一無所知。聽羽大人說而今形勢很不好，查哈國起了再戰(zhàn)之心，他說若王上您再不醒過來，事情會變得越來越糟糕，最后受苦的將會是像我一樣的千千萬萬的百姓們。
民女知道沒有請求您的資格，可還是想要替他們求求您，求您趕快好起來，他們需要您，不要讓桃花村的慘狀再次發(fā)生，不要讓更多的孩子像小寶一樣沒了爹爹娘親，變成孤兒，無家可歸。失去親人的痛真的讓人承受不起?！彼f到哽咽，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臉頰滑落，落在墨亦風(fēng)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上，煞白的指尖掛上淚珠，別樣的凄美。
她的話還在繼續(xù)：“民女不知王上是怎樣找到桃花村的，亦不知您為何一定要找民女，但民女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畫中之人，并非王上您要找的人，之前的種種王上要怎么懲罰，民女絕不會有半點怨言，只求王上能放過小寶和青青??！”
“本王從未想過要傷你半分！”他醒了，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一句，聲音低沉，嗓子沙啞，語氣微弱，聽得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吃力。他從未想過傷她半分，卻一次次讓她流眼淚。
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他心疼極了，抬起手指，欲為她拭去淚痕，看到指尖上的淚珠時，手指停在了半空中，都說人到傷心難過時流下來的眼淚是苦，他想嘗一嘗她到底有多么傷心。
墨亦風(fēng)突然醒過來，蘇洛雪驚呆了，更為震驚的是他說的那句話，同那日一般，溫柔的，卻又無可奈何的。當(dāng)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墨亦風(fēng)正將沾了眼淚的手指往嘴里送。蘇洛雪抬手阻止，卻慢了半響，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苦的！”他說，“很苦！”那就證明眼前之人很難過，很傷心！他從未想過要傷她半分，終究還是將她傷了。
蘇洛雪側(cè)過頭擦了眼淚，沒有料想到墨亦風(fēng)會突然醒過來，方才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人，此時竟有些手足無措，彎曲的雙腿有些麻了，可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她的別扭勁，墨亦風(fēng)看在眼里，見她跪著，使盡了渾身力氣爬起身，扶著蘇洛雪，道：“本王說過不要你為本王屈膝，你怎么就不聽呢？”語氣里滿是心疼，但因為嗓音沙啞聽起來更多的是責(zé)備，還有無可奈何，他不知道該怎樣對她，才能讓她不在乎他的身份、沒有芥蒂地與他相處。
蘇洛雪哪里擔(dān)得起墨亦風(fēng)親自扶她，切不論他是個病人，她乖乖地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不去看他，道：“您是王上，行跪拜之禮是民女應(yīng)盡的本分?！?p> 若換做以前她尚不知墨亦風(fēng)為何會給她這般特權(quán)，在看過那副畫以后，她明白了，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她的臉長得和畫中之人極像而已，包括他舍命救她。她大致能猜到畫中的姑娘應(yīng)該是他所愛之人，否則他不會為了畫筒，生生用胳膊去接住砍過來的長刀。
忽然她想起，上一次墨亦風(fēng)在昏睡的時候喚過一個人的名字“棠兒”，是她嗎？那畫中的姑娘。
蘇洛雪不知，她的固執(zhí)惹惱了墨亦風(fēng)，“本王說不要你跪，從今往后，都不許你為任何人屈膝，亦不要你為本王屈膝?！?p> 墨亦風(fēng)對蘇洛雪屈膝下跪這一事很執(zhí)著，至于為何，還得從五百年前說起，那時他還是七王子，愛上了不該愛之人-上官海棠。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較往年，風(fēng)雪來得有些頻繁，眼看就要到年關(guān)，上官靖的夫人上官姚氏懷胎已經(jīng)足月卻遲遲不見動靜。
上官靖在后花園里種的那株西府海棠從未開花，卻竟然在一夜之間花開滿樹，此時天空中還飄著雪花，都道梅花香自苦寒來，未有人見過海棠花開在冰天雪地里。
還有更為奇特的，一朵七色彩云掛在上官府府邸上空，久久不見淡去，上官姚氏聽聞后心情大好，堅持要讓上官靖陪她賞雪、賞花，剛剛走到海棠樹下，肚子就疼了起來，很快便生下一個女兒，全府上下歡喜得。上官淵認為他的孫女與海棠有緣，取名上官海棠。
這份喜悅持續(xù)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管家來報，說是門外有一位自稱來自蓬萊仙山的高人，他說要見見這位剛剛出生的小小姐。
上官靖道：“不見?！?p> 上官淵卻道：“見！”上官府剛剛迎來一位小小姐這件事情，連上官府的下人們可能都不全然知曉，大門外之人且不論他是否來自蓬萊仙山，這個只出現(xiàn)在傳聞里的地方，就憑他比府中之人先知曉，便知此人定然不簡單。
上官淵道：“我不僅要見，還要親自去迎。你同我一起去?！鄙瞎倬覆磺樵傅攸c了點頭。
來者是一位白衣老翁，頭發(fā)亦是雪白，可卻不似一般老翁那般滿臉褶子，就比如上官淵，年過五旬，頭發(fā)有些花白，但臉上卻早已爬上了皺紋。眼前之人，若不看其頭發(fā)，只看他的臉，更似二十歲的大小伙子。當(dāng)上官淵看見他的坐騎時，先是一驚，而后就跪在了白衣老者的面前。
那是一匹難得的純白色的馬，卻又跟普通的馬兒不一樣，一只長角生于頭頂，顯得那么突兀，卻又與眾不同，它站在那里，雄姿勃勃，傲視著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