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臭味!
“宋軍威武!”
“殺!”
看著前方山谷外猛然暴起的火光,桑懌連忙抬起右手,千余宋軍騎兵放緩馬速,在山谷中停了下來。
眾人皆是交頭接耳,剛才在山谷中與西賊忘死搏殺,隨著越來越多的友軍趕到,西賊不堪重壓,向西潰退,誰知道剛剛追至山谷出口,就見到前方一片火海,一千余西夏騎兵被吞沒,看樣子應該是宋軍中裝備的猛火油。
桑懌也是疑惑,追擊前并未聽常鼎說起過西南方向還有友軍啊,那此情此景又是如何?
前方是哪里來的友軍?
怎么會在此埋伏西賊?
西賊大部去了哪里?
哪路邊軍會裝備這么多猛火油?
難道是籠干城的守軍出擊了?
……
無數(shù)疑問在腦海中回蕩,只是前方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雖說燒的西賊十不存一,不過也堵死了自己騎兵出谷的道路。
看來只能等火滅了,不管前方是哪路友軍設(shè)的埋伏,反正西賊是跑不了了,剛才西賊數(shù)千騎突然回身殺來,自己沖得太快,差點被圍了,幸虧任將軍大部趕到合力殺退了敵軍,縱是如此依然損失了兩百余騎,大宋騎兵都是寶貝,隨便折損一個心中都是大慟。
“往火海中射箭,射死那幫狗日的!”
周圍騎兵一聽,都取下身后的馬弓,彎弓搭箭,上千支箭如雨點般向火海里傾瀉而下,一陣接著一陣。
火海中閃動著西賊騎兵躲閃的身影,大火持續(xù)消耗著區(qū)域內(nèi)的空氣,猛火油只要沾上一點,不僅無法撲滅,營救的伙伴反而會引火燒身,無數(shù)人就這么被活活燒死。
慘嚎、人形火炬、滾滾濃煙、四面八方不停射來的箭支,血腥味、烤肉味、刺鼻的濃煙,這哪里是人間,明明是修羅地獄。
火海中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失去了建制的西夏騎兵如無頭的蒼蠅,很多人跑著跑著就一頭栽倒在地上,不少騎兵身上還燃著火,眼看著無法撲滅后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嚎叫拼命打馬四處亂竄。
此時延興軍已經(jīng)度過了初始的慌亂,大陣復又嚴整,李現(xiàn)如今一陣陣后怕,好險啊,若是沒有火油彈,哪里能緩的過來,想到這里心中也是自責,如今已經(jīng)是一軍主將,要對自己手下兩千多條生命負責,哪怕?lián)p失一人都不應該,能用彈藥解決的問題以后還是不要冒險了。
“掠川,再來幾發(fā),散布大一些,萬萬不能讓西賊沖過來!”
“屬下領(lǐng)命!三百步,火油彈三發(fā),齊射!”
“轟轟轟”,火焰得到助燃,形成了各大范圍的火場,竄起的火苗足有兩米多高,連在山谷中桑懌也感到陣陣灼熱,連忙帶領(lǐng)部下向后退了十來步,也不再射箭了,笑話,這種程度的大火,哪里還有誰能夠幸存下來。
漸漸的,火海中已經(jīng)再也聽不到人聲,空氣中的烤肉香味越發(fā)濃郁,這下別說新兵了,連李現(xiàn)也忍不住,連忙讓親兵圍住,自己躲在里面大吐特吐起來。
大火足足燒了接近半個時辰才慢慢熄滅,此時已近傍晚,離山谷一百步到三百步,左右足有一里的戰(zhàn)場全是焦黑一片,走在戰(zhàn)場中四周全是形態(tài)各異的尸體,絕大部分尸體已經(jīng)被燒得只能隱隱約約看得出來身體與四肢。
橫七豎八的尸體或跪或躺,其中有一堆尸體特別巨大,上百根人形黑炭緊緊聚在一起,外圍的尸體已經(jīng)成焦炭,尸群貌似聚在最中間的尸體周圍,應該是統(tǒng)軍的首領(lǐng)吧,唯獨他沒有被燒焦,不過更惡心的是……他被活生生烤熟了。
“嘔……”包括李現(xiàn)在內(nèi),身邊傳來陣陣嘔吐聲,太惡心了,整個臉上的皮膚都已經(jīng)被烤得通紅,被里面的脂肪給漲得炸裂開來,活脫脫一個人臉形狀的五花肉,下巴上還不停地滴著油脂,聞著那股濃濃的肉香,李現(xiàn)發(fā)誓,我要出家……
最終沒有被燒毀的首級只剩下兩千余級,而延興軍只在騎兵沖陣時被撞傷十一人,戰(zhàn)死一人,這殺傷比在大宋絕對找不出任何一支軍隊可以媲美了吧,這火油彈殺傷力太大,有傷天和啊……那以后就得多用用,異族盡早膽寒,盡早成就大宋霸業(yè)!
“末將參見任將軍,請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禮!”李現(xiàn)對任福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
“嗯,你就是李現(xiàn)?”任福不僅是環(huán)慶路副總管,還兼慶州知州,地位超然,不過對李現(xiàn)非常欣賞,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李現(xiàn)神衛(wèi)軍的身份,另外任福與韓琦、范仲淹等交好,對于韓琦的親信自然親近。
“正是末將!”李現(xiàn)恭恭敬敬的回道,對于這樣一個功勛卓著的老將,李現(xiàn)心中敬佩非常,完全就是后世粉絲見到網(wǎng)紅一樣的心態(tài)。
“你不是跟著稚圭嗎?怎么到了此處?”
“回將軍的話,此事當從一月底說起……”接著,李現(xiàn)將這段時間的動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任福,當說到全殲西夏數(shù)千騎兵后,任福驚訝道:
“你是說,這股騎兵的大部被你在此設(shè)伏全殲,順便還把剩下的一把摟光了?”
“也沒有這么一帆風順,若不是桑將軍擊潰西賊殘兵,我軍恐有危險!”李現(xiàn)說完沖桑懌拱手謝道。
“嗨!李將軍不用妄自菲薄,我這拼死拼活才殺了幾個西賊,李將軍可倒好,一把火給燒個精光,之前還殲滅了兩千多西賊,哈哈哈,我桑懌就服猛將,晚上和哥哥喝幾壇,我們好好結(jié)交一番!”
“哦,你們剛才還攜手破敵了???桑懌啊,李軍主如今可是朝中韓直學士門下愛將,勇猛無雙,而且謀略出眾,圣上欽賜國超無雙,你們是得多親近親近……哈哈哈,晚上記得要叫上老夫一起喝酒!”
“老將軍謬贊,末將聽了惶恐不已,若說戰(zhàn)功誰能比得上老將軍夜襲白豹城一戰(zhàn)!”
任福聽后更是開懷,白豹城是自己一生中得意之戰(zhàn),就在去年西夏人進攻保安軍路、鎮(zhèn)戎軍路,自己與兒子任懷亮、侄女婿成暠從華池鳳川鎮(zhèn)出發(fā),假裝要巡視邊境,集結(jié)隊伍,以牽制本方方向的敵人。
走到柔遠砦的時候,假裝慰問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立即召開軍事會議,秘密攻打白豹城,黎明前到達城下,立刻開始進攻,到天明,大獲全勝,消滅當?shù)?1個黨項族帳,因此被封為龍神衛(wèi)四廂都指揮使、賀州防御使,改侍衛(wèi)親軍司馬軍都虞候。
“哈哈哈,李將軍看著年輕,這些陳年往事到還能記得,說起來,我們也算同出一軍,老夫還邀領(lǐng)侍衛(wèi)親軍馬軍司都虞侯呢,今晚慶功把你軍中能喝的都叫上,不醉不歸!”
李現(xiàn)也有心結(jié)交,再說了接下來的作戰(zhàn)單靠自己延興軍那是萬萬不行的,要是發(fā)大甩被七八萬西賊給圍住了,全軍兩千多條人命那就交待了。
“謝上官抬愛,那末將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果真青年才俊,豪邁非常,稚圭何德何能,有如此良將跟隨,稍后我給他手書一封,告知你的行蹤,省得就跟催命似的拜托所有人都尋他的延興軍……”
嗚嗚嗚…我的金主爸爸還是有良心的,知道我不見了還擔憂我的安危,唉,以后一定對他好點,不亂要東西了……
“李現(xiàn)可有表字?”任福問道。
“在下表字上云。”
“上云上云,如上九天騰云?”
“正是!”
“想不到啊,上云你年紀輕輕,就已志存高遠,老夫在你這個年紀還在家中廝混呢?!?p> “將軍莫要取笑,末將于任將軍比起來,就如燕雀比之鴻鵠、星辰比之皓月,當不得夸獎!”
任福心中一樂,啞然失笑:“哈,年輕人,汴京教會了很多東西嘛,哈哈哈……”
任福又道:“全殲西夏騎兵,你軍中傷亡必定不小,桑懌!”
“末將在!”
“撥下一批傷藥,讓醫(yī)官們?nèi)ブг幌隆!?p> 桑懌正要領(lǐng)命,李現(xiàn)連忙搖手道:“任將軍厚愛末將感激,只是軍中傷亡寥寥,只輕傷十一人,陣亡一人,末將軍中尚能應付……”
“什么!”任福身邊眾將都聽呆了,這延興軍給人的震驚一波接一波,殺敵四千余,自身才這么點傷亡,不對!這都可以說零傷亡了……
任福還以為延興軍傷亡慘重,李現(xiàn)擔心說出來面子上掛不住,安慰道:“上云無需如此,步軍對騎軍本身就受克制,再加上人數(shù)相當,有些傷亡也是難免,這次你立了大功,我去和韓稚圭說,死的軍士再多也與你無關(guān)!”
李現(xiàn)只得讓開身子,延興軍已經(jīng)行至山谷口,特有的戰(zhàn)歌聲越來越近,鋼鐵方陣邁著齊整的步伐踏破戰(zhàn)場的硝煙,數(shù)不清的長槍和長刀隨著方陣的移動微微跳躍著,殘陽在軍陣后的西方掙扎著不愿落下,給黑色的軍陣灑上一層血色的光暈。
風從龍,云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
……
“任將軍,延興軍全軍兩千六百余人全員到齊,請將軍檢閱!”李現(xiàn)在一旁自豪地朗聲道。
軍隊強不強,內(nèi)行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看著前排軍士們身上斑斑血跡,看向主將時眼中的忠誠于狂熱,陣列久行而不亂,任福心中激蕩,大宋,多久沒出這樣的強軍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上云,你練的好兵,帶的好兵啊,晚上好好跟本將的兒郎們說說,你是怎么全殲西賊不失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