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關(guān)于他說——阡歡陌
“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不敢勞您如此大動干戈?！蔽覈L試著喘了一口氣，五臟六腑劇痛起來。
“既然知道是我的棋子，怎么還敢說微不足道？”他在黑暗處的背影，虛晃著，只是那周身散發(fā)出來的紅色光芒，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是我對自己自視過高了，愧對您的期望?！蔽蚁蚰莻€男人俯下身，被誅心火焚燒過的傷口開始崩裂，我的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與其在這里說愧對我，不如想想我想要什么?！彼D(zhuǎn)過身，俯視著我，這個情景，讓我突然了解了被人踩在腳下面的感受。
我苦笑起來，原來無論如何，我都沒逃開這個命運啊。
充滿蠱惑的話還在繼續(xù)：“好好想想你要對我說什么？”
“您，已經(jīng)拿到了您想要的，所以現(xiàn)在……我沒有任何價值了，要如何處置都隨您吧?！蔽尹c點頭，能死在這個‘誅心獄’里，也算是抬舉我了。
“是什么給了你不怕死的勇氣？不，你沒有權(quán)利死，所以不能說是死，應(yīng)該是那永墜地獄之苦吧……”羅修看著她，眼神中透露出讓人窒息的凝視。
“身在這修羅界，和地獄也無異。對于我來說，在哪里都一樣……”我想了想，似乎這一百多年過得足夠肆意灑脫，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執(zhí)著的了，想要的，想要去嘗試的，似乎都已嘗了個遍，不冤了。
“不不不，你難道忘了嗎？我承諾過你，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就不必受那種苦，你可以輪回，也可以再回人界，光明和希望就在眼前，為什么這么想不開呢？”修羅大帝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耐煩，“這一百年，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讓你變得敢公然背叛我?！?p> 當然，有些東西早在不知不覺間發(fā)生了改變，只是不知道時間而已。
我掙扎著搖搖頭，此刻，什么都不能想。因為離開人界，每個人都是讀心高手。
“我已經(jīng)做了我能做的了……”我努力的笑了一下，現(xiàn)在好想再喝一口龍焰酒，舒緩一下這該死的疼痛。
“你給我的東西是假的？！”他轉(zhuǎn)過身，周身紅色的魔焰更高漲了，“你怎么敢？！”
“如果那是假的，非天怎么能復活？”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果然，憤怒讓他忘記了適才的風度，這應(yīng)該才是他的真實面容。他伸出手臂一揮，我被狠狠地甩在鐵門上，又彈回到地上，“你知道我在問什么，少給我裝蒜！”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那是當鋪里唯一的一份，怎么會有真假之分？”
“我再問你一遍，孤風的另外一只箱子在哪兒？！”
我的笑容肯定很難看，可是我也沒想要漂亮給誰看，我趴在那里一動不動，實際上整個身體已經(jīng)難以支撐了。
“你和孔留白都說沒有人動過，那它去了哪里？自己跑了……？”他一揮手，一團魔焰附在我身上，如同被毒蛇灼噬的巨大沖擊，身體像被一只巨手從地上拎起，瞬間懸吊在半空中，鉆心蝕骨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大喊起來。
“看來，給你的懲罰還是不夠啊，你倒是夠執(zhí)著！”他任由那團魔焰在我身上燃燒，像是欣賞一件藝術(shù)品一般滿意，“我會給你時間的，畢竟時間這個東西是不需要成本的，你可以慢慢想。順便，再告訴你一個開心的消息，神界已經(jīng)有二個人來報到了，星宿神殿的人，你熟悉嗎？”
一種更深的絕望在心底蔓延開來，我在魔焰中痛不欲生，如何能安然死去，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哪怕再無輪回，我也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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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里，我好似又回到了記憶中的‘精靈谷’，那個在阿修羅唯一尚有一絲溫度的地方……不知道從哪里來，又將去向何處的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一個被既定好的，永無出頭之日的最底層的世界中。
在這里的人都是天路去不得，地路入不了的一群前世罪大惡極之人。
這些哪里也去不了的游魂們，卻早已忘記了幾世之前曾做錯了什么，今時今日才會淪落至此。
我們喪失了前世的記憶，余留的只有贖罪的命運。
就是這樣一群歸屬為最底層的低賤生靈們常常抱團取暖。幾個大人把我們幾個小女孩擋在最里面，生怕被那些人看到，據(jù)說被發(fā)現(xiàn)之后的小女孩們下場通常會很慘。
“嬸嬸，他們是什么人？”我從縫隙里向外看，看到一群藍色披風的士兵已經(jīng)逐漸進入了精靈谷，站在谷口那邊，那里算是整個精靈谷稍微有點光亮的地方。
“都是修羅大帝的走狗，平日里只會拿我們這些人尋開心，你們要好好躲著，千萬不能讓他們看見?！蹦菐讉€不知道姓名編號的嬸嬸伯伯相互將身子緊緊靠在一起，把我們幾個小丫頭片子圍在最里面。
“都給我站起來！”為首的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士兵，將一支燃著藍色火焰的火把扔在場中央，暗無天日的谷底瞬間被照亮。
久未見光亮的我們，被突如其來的光耀的睜不開眼睛……
“哈哈哈，原來都躲在這里呀，我就說嘛，來了幾次，全都是一些干枯衰老之相……都被藏在了這里頭兒，你看，這幾個長得著實不錯?。 币粋€強壯的男人把我們一個個從保護圈里拖了出來，哭喊之聲頓時響徹了整個谷底。
“哭什么哭？！能看上你們是你們的造化，難不成你們要一輩子躲在這里面嗎？”那人戴著盔甲的臉上露出一種貪婪的表情，像是餓極之人見到了可口食物。
“他們不是早就習慣被人踩在腳底下嗎？”旁邊的士兵附和著，放肆的笑。
“各位兵爺爺，那幾個女娃娃還小，求你們放過她們?！蹦切┛偘盐覀儾卦诤竺娴膵饗鸩畟円黄鹫境鰜?，跪在他們腳下，雙手合一，求拜著。
“原來就是你們這些老東西一直阻撓這，害我們找了這么多次??？”他獰笑著，將手掌攤開，里面跳出幾個藍色火苗，“來到這個地方還這么不知規(guī)矩，要死嗎？”
那些像鬼火一般的火苗，就在他停下說話的那一刻，不由分說的附在了其中一個老人身上，頓時他的身體燃成了一個大火球，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燒成了灰燼，我們幾個女孩兒噤若寒蟬，嚇的癱倒在那里。
離我們最近的一個婆婆再一次爬了過來，擋在我們前面，小聲說：“孩子們，別怕，別自己先把自己嚇趴下，不到最后決不能妥協(xié)?！?p> 我強迫自己咬住嘴唇，不要哭出來。
“看到了嗎？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蹦莻€年紀大一些的士兵在我們身邊轉(zhuǎn)了一圈，他的身上有種濃烈的死尸腐臭味，我差點嘔了出來。
后面幾個同他一樣打扮的士兵在蠢蠢欲動，不停的叫囂著：“頭兒，咱們這些人平日里做的是最辛苦的事，作為死士，根本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這樣‘鮮味’不如就及早享用了吧?！?p> 那個男人回過頭看著他們，露出瘋狂的笑容：“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見者有份，根據(jù)戰(zhàn)績依次上來領(lǐng)，沒輪到的等下一波?！?p> 那些女孩被一個個的拖走，大人和老人都拼了命的上前阻止，一個一個燃燒的火球成了他們最后的結(jié)局……瘋狂的爭斗屠殺之后，在原地只剩下我一個。
那一刻，我知道，我將面臨著什么……被一個或一群渾身散發(fā)著腐尸惡臭味的男人欺凌折磨完，最后被‘鬼火’燒成粉末……
那些無欲無求保護我們，已經(jīng)燃成灰燼，背負著罪大惡極之名的不知名的叔叔嬸嬸婆婆們，他們用這種方式，無聲的詮釋了，接下來我將要面對的悲慘結(jié)果。
那個男人撲在我身上，臉上露出狂喜難耐的表情，我拼盡全力的掙扎反抗……突然間，他的身體不動了，表情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仿佛被凝固了一般，緊接著身體石化了，像石頭一樣咕嚕一聲倒在一旁……我尖叫閉上眼……
“喂！”
我睜開眼，那一刻，印入眼簾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這個如同天神一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男人，他就是忌敬。
那個時候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戰(zhàn)將，但是紅色披風的等級差異，足以嚇退那些底層的‘死士’們，他們見到自己的頭兒石化慘死后，如驚弓之鳥，剛想一哄而散。就被忌敬掌心中的紅色烈焰擊中，他們的死狀更為慘烈，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一團灰燼，被風一吹，灰飛煙滅。
他看著倒在地上的我，別過頭：“你自己整理一下衣服?！?p> 我忍住哭泣和戰(zhàn)栗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看了我一眼，語氣變得輕了一些：“你叫什么名字？”
“阡歡。”我咬住嘴唇看著他，“謝謝戰(zhàn)神……救了我。”
“我不是戰(zhàn)神。”他冷冷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戰(zhàn)將?！?p> 我搞不懂那些稱謂，在當下，他已是全世界，已是最厲害。
他抬起頭看了看‘精靈谷’，淡淡的說：“很多年前，我也是從這里走出去的?！?p> “你也是‘精靈谷’……”
“很久了，我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他看了我一眼，“要想在修羅界活下去，就必須是強者，今天雖然救了你，但是想要活下去，你只能靠你自己?！?p> “這里的人為了救我們，就在剛剛?cè)贿@個惡人燒死了……”我指著倒在一旁變成了石頭的死士，掉下眼淚。
他沒有言語，手一揮，那個石化的死士瞬間被擊碎成粉末。
他看著我：“看到了嗎，唯有強者才能自保，弱者只會被拋棄，最后消失。接下來如果你沒有能力自保的話，也會是這個下場?！?p> “我，我可以待在你身邊嗎？”我怯怯的問道。
“能站在我身邊的人，必須和我一樣足夠優(yōu)秀，你，現(xiàn)在好像還不行?！彼驹谀抢铮┮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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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老板……”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叫著我，讓我從那個久遠的場景中脫離了出來。
我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視線的模糊讓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阡老板，你還好嗎？”
我用手扶住頭，努力讓自己恢復意識。
再次睜開眼睛，恍惚之間看到了孔留白，他看上去比我好不了多少，一半身體是焦黑的。
我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估計此時會更恐怖，我慘笑了一下，“你看上去真難看?！?p> “本來就長的丑，沒辦法?！彼尤缓臀乙粯?，在打趣。
我看著他：“是不是那個當鋪的風水實在太差……凡是當過它老板的人，命都不咋地。”
“哈哈，我倒是對那個窮兇極惡之地感情頗深?！彼ζ饋淼臅r候，可能牽動了某個傷口，頓時疼的呲牙咧嘴起來。
這個地牢沒有窗口，在上方某個小口，可能用來通風的地方，只灑下一絲絲光線，對那么不喜歡光亮的我來說，看到那縷光，居然有絲絲暖意涌來。
我望著它：“我可能變了?！?p> “你沒變，這就是本來的你?！笨琢舭兹讨磸难揽p里擠出一句話。
“‘誅心之法’……將它用在我身上真是抬舉我了！”
“這也算對我們等級的一種肯定吧。”
“哈哈……”五臟六腑，撕裂的疼痛，讓我一陣昏厥，“藍色的，紅色的火焰都行，給我一個痛快就好！”
“你把所有事推到我身上，必須！本來也是我惹的事！”他把身子湊過來，低聲說道。
“你我之間不說廢話。”我看著他。
他應(yīng)該感同身受，應(yīng)該知道哪里才是我們要去往的地方。
“早知道這一天這么快就來，你那個點飯神器——’信手拈來’，我應(yīng)該多用幾次…”
“哈哈哈…”他笑出眼淚。
除了廢話，我們兩個人什么都沒有再說，彼此的這種心照不宣不知從什么時間開始建立的，或許是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里莫名奇妙的突然形成了。
人與人之間，朋友之間，戀人之間，生死之間，哪有那么多理由，其實，只有一個理由，就足以做出一個決定。
突然之間，我似乎理解了當年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