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關(guān)于他說——汪海
當(dāng)看到那個藍(lán)色衣裙的身影時，我突然之間愣在了原地，怎么都沒有想到，在半個多世紀(jì)之后，居然有一天還能再次見到她。
她站在我的面前，還和十幾歲時一個樣子，眼睛大大的，甜美又可愛。隨著她的到來，那段已經(jīng)被我忘記了的前身記憶，像是冰花一樣慢慢化開，讓我漸漸看清楚了里面的樣子……
她看著我，笑了起來，“你的杯子……”
“哦……”我低下頭才發(fā)覺發(fā)燙的奶泡已經(jīng)溢出了咖啡杯，灑在我的手上，竟然沒有感覺出來。
“汪海，又看見你了……很高興能再見到你?！?p> “我也是，太好了，還能看見你?！?p> “我在世上之時，每日都會想象著有朝一日我們是否還能再相見……沒想到，真的實現(xiàn)了?！彼χ哪樕蠀s流下淚水。
“別難過，我們現(xiàn)在不是相見了嗎？”
“可是……”
“我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我笑著看她。
“嗯，能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幸福的樣子，我真的很高興！還有你的老板，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我點點頭，認(rèn)真的看著她，那些逝去的片段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劃過，一幕幕……直至最后，“原來，我是要等到你，才可以解開關(guān)于你和我的所有記憶……”
“對不起……”她泣不成聲。
“不要說對不起，為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后悔?！蔽业难劬锞尤灰部梢粤鳒I了，“如果再重新來過一次，我還會那樣做的。”
她抽泣的越發(fā)悲戚，瘦弱的肩膀在不停的顫抖著。
我忍住眼淚，想要安慰她，“那是我們共有的童年，共有的時光，是不可替代的，所有的過程和選擇也是不可更改的，所以，不要難過?！?p> “如果沒有我，你會更好的?！?p>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有那么多歡樂記憶，現(xiàn)在想想，那些真好?！?p> “真的嗎？”她看著我，停止了哭泣。
我笑著點點頭。
她破涕為笑。
“不要再哭了，我們這一次笑著分別可好？”
她止住眼淚，使勁的點點頭，“謝謝你。”
我們就這樣面對面，認(rèn)真的、仔細(xì)的看著對方。
說是為了記憶也好，忘記也好，所有深刻路過彼此心上的人或事，都應(yīng)該用力的、全力的去對待。
“不過，如果重新再來一次，我們記得要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我看著她笑了起來。
她也笑起來。
我們恍惚又回到了第一次在福利院相見的那一刻，相視而笑，一如初見。
那一天，她看著臟兮兮的我，嫣然一笑，“我喜歡你的名字，因為我很喜歡大海?！?p>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笑的那么好看的女孩子。
“無論什么時候，你一定要幸福啊?！彼嵵氐?。
“我會的！”我點點頭。
“看來，我真的要走了，終于可以和你好好的告別一次了?！彼χ扉_雙臂。
我緊步上前，緊緊抱住她。
雖然這個擁抱，這個告別遲到了那么久，還好，終于是來到了。
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我合起雙手，默默祝愿。她一定會去向一個很好的地方，來生無憂無慮，有著明朗的童年，也一定會遇到一個能相伴終生的人和一個無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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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去固執(zhí)地深究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他一定會有一個無憾的人生?！币簧碜弦碌内淅习遄谖业膶γ妫朴频膶ξ艺f。
“但是，那些堅持已經(jīng)成為老板的習(xí)慣了，放棄掉，我想那絕不會是無憾?！蔽覔u搖頭回應(yīng)道。
堅信對于這一點，我的了解會更深一些。
我大膽的抬起頭，前后左右的打量著看了這間當(dāng)鋪，它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在廳堂的后面隱隱約約豎著許多好像金屬的、閃著冷冷光芒的一排排架子，老板的那個秘密就存在這里嗎？
“一直到剛才，我都很佩服你的勇氣。”她笑了起來，“我以為你還會像前兩次那樣在門口站上很久，然后再離開呢?！?p> 我的臉微微一紅，原來我每次來她都知道，我低聲道，“因為，因為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離開這里，離開“玲瓏”……所以，如果，我再不進(jìn)來，恐怕就沒機(jī)會了。”
“哦……你們又要離開啊，不過這一次駐留的時間很短哪?！彼男θ堇锼坪跏淞艘恍┦裁?，“那么，你來到這里，是為了什么呢？”
我抬起頭，鼓起勇氣，“我想，我想用我的東西換回我們老板想要的東西！”
阡老板聽到這個，嘴巴微微張了一下，半響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她輕輕道：“你回去吧。”
“阡老板……”我看著她，“雖然我是一個哪兒也不收的亡靈，但是這么多年，我練了一手做咖啡的好手藝，一點不比頂級咖啡師差的，不指望能換回多少，但是您看看我值多少，有多少換多少就好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的臉上帶著冷笑，“你們以為犧牲自己是很偉大的一件事情嗎？”
我搖搖頭，“談不上犧牲……我在人間停留的這些時間本來就不屬于我，是我額外多得的……沒有老板，就沒有我，我只是還給他罷了?！?p> “你不害怕嗎？”
我垂下頭，怎么會不害怕，對于一個未知的結(jié)局，沒有誰會不覺得害怕，但是，總有一些排在這些前面的必須要做的事情。
“如果現(xiàn)在不來，真的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jī)會再見到您，所以，請您幫我這一次吧?！?p> 她看著我，最終搖搖頭，“且不說你換不回什么，就算能換回來，也換不了，誰也換不回來他的。”
“換不回嗎？”我的眼前不自覺的出現(xiàn)了那個坐在窗前的身影，再一次想到了飄雨兒對我說過的那句話：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悲傷呢？
“嗯，換不回來?！彼忠淮未_認(rèn)。
“那，他怎么辦……”
“有一些問題，如果我們解答不了，時間會幫忙解答的?！彼呐恼孀∧樠陲椓鳒I的我，“不要忘了，你對于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伙計?！?p> “我當(dāng)然是他最重要的伙計，沒有我，他連咖啡店的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呢?！?p> “就是啊，所以，你怎么能夠離開他呢？”
我知道她只是在安慰我，但是除了得到安慰，我似乎什么都不能幫他做，我懊惱的繼續(xù)捂著腦袋。
“或許正是因為你這樣，他才會選擇盡早離開這里呢……”她喃喃自語。
“您說什么？”
“早點回去吧……別誤了你老板的美式咖啡?！彼俅涡α似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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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藍(lán)衣身影消失眼前，我在想，還好，至少又多了一個無憾的人了。
我抬起頭，透過夜色看到另一個孤獨的身影。
他站在夜色中，仰頭看著夜空中的月亮，神情看上去是那么的悲傷，這個悲傷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在第一家咖啡店建成的雪夜之時，第二次是飄雨兒望著他側(cè)顏對我曾說起過的……而在今夜，為何我也感受到了呢？
“老板……”我來到他跟前。
他抬起頭，用難得的不那么冰冷的語氣問道，“她走了？”
我點點頭，朝著他鞠了一躬：“大人，謝謝你?！?p> “唉，這雜亂的稱呼啊……看來你是改不了了?！彼p輕嘆息道。
我笑著說：“稱呼不重要，只要知道你是我永遠(yuǎn)的老大就可以了?！?p> “呵呵，越來越會說話了，情商漸長?！彼沉宋乙谎?，繼續(xù)看那天上的月。
“老板，您可是在想什么嗎？”
“看月亮?！?p> “那，那個月亮被您看了那么多年，可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嗎？”
“月全食比四年前提前了2個多月?！彼c點頭。
“……”哼，冷死了！我在心里‘嘖嘖嘖’了半天。
他轉(zhuǎn)過頭，用冷峻和嫌棄的臉色對著我。
我一激靈，唉！不小心說了實話+不提防又被人讀了心。
“‘冷死了’的意思，就是……一點都……不好笑?！蔽依侠蠈崒嵉慕忉?。
他指了指咖啡店，面無表情道，“那你為何要一直站在我旁邊？”
“就是想在這里多待一會兒，我就喜歡聽不好笑的話！”我據(jù)理力爭。
“作為一個伙計不需要顧店的嗎？”他那資本家的姿態(tài)又出來了。
“就不準(zhǔn)員工多歇一會嗎？”我仗著他此刻面色溫和，不要命的嬉皮笑臉起來，“你這樣的老板很容易把人累跑的，偶爾偷一下懶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不是嘛？老板?！?p> “笑什么，并不好笑。”他回敬道，語氣冰冷照舊。
我卻依然笑得歡暢。
“老板，之前來咱們店里的那位紫衣美女姐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他瞥了我一眼，“對我有意思的人又豈止一個人？”
我噗嗤笑了出來，“對對對，這個我承認(rèn)。”忙豎起大拇指，“老板大人，一直看不出來，原來你的自我認(rèn)知能力還很強(qiáng)呀，高??！”
他看著我，笑笑不說話。
“你們是不是有一段時間也沒見了？”我舔舔嘴唇，干干的問道。
“你到底要說什么？說重點?！?p> “嘿嘿，不愧是老板……”我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下午剛到的，寄送方是來自典當(dāng)鋪，我估計應(yīng)該就是那位阡老板姐姐吧……”
他看了看那封信，思索片刻，接了過去。
看過來信，他的嘴角竟是閃過一抹笑意，“是也，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