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浴雪踏冰，彧帝真是好興致?！逼顙O走得累了，略有埋怨地說。
“你跟著作甚？”齊聿頭也不回，問道?！半抻譀]讓你跟著?！?p> 你就想讓我跟著。跟著你身后，不再逃，乖乖跟在你身后，不是么？“我除了跟著彧帝似乎沒有其他的選擇。這地方很黑，冷風颼颼的?！逼顙O口是心非地說著。
“你確實沒有其他選擇?！饼R聿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說出一句祁婳看似莫名其妙的話，他似乎很喜歡這樣走，又說：“不逃了？方才可是絕佳的機會?！?p> 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她能逃到哪里去？他在這里，這里就絕對不會少得了保護他的秘衛(wèi)。
祁婳環(huán)視一周，到處都是深藍色和黑，取意逢迎地說道：“我一直牢記彧帝說過的話，怎會逃？”
“你沒有服從我的安排?！饼R聿至此都沒有給過一個目光她。
走著走著，不遠前方就是一座玉帶橋了。月白的橋上堆積著白雪，兩者融在一起辨不清了何為橋何為雪。
祁婳又是一變獻媚地說：“君無戲言，我相信彧國九五之尊不會因為我一名女子的小玩戲而出爾反爾?！弊约赫f出這些話的語氣確實在玩賴，如今他若反悔，她也是無能為力的。畢竟，那晚確實再無他人在場，而他也是以“我”自稱，正如現(xiàn)在。
“我”的自稱或許真的有些不一樣，她現(xiàn)在就是賭這個不一樣。她或許會惹惱他，但是她也是不后悔的。
在祁婳說罷，齊聿忽然停下腳步。祁婳意識到時趕緊也止住步伐，額手稱慶就在他不到一臂遠的身后止住沒撞上去。不然不知他這個時候會不會真的把她當刺客，處置了。
齊聿轉(zhuǎn)過身來，冷冷地看著她說：“不要自詡口齒伶俐，聰明的女人在這種時候不會說這般話激怒朕。”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祁婳，他們靠得很近很近，似乎尋常百姓家的兩個相戀之人，“對于你，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么？”白雪飄揚，冰湖雪語蒼白了這一幅旖旎圖景。
祁婳被他問得一時啞口無言。
是啊，他不會在意，對他而言只有謀算，從她遇到他開始從她除夕夜再次看到他的時候她似乎他只是他棋局里的一個棋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仍是走不出這個棋局。她倒是拿他跟一般男人等量齊觀了。
“一生都不會有所出的白祁龍族女？”齊聿一個反問就直截了當揭開她的面紗。
他居然知曉，“原來皇上一開始就知曉我是白祁龍女。”她是驚訝的，白祁的龍族向來不出族域，不問世事。
齊聿久久看了祁婳，又說：“你要逃，又處心積慮接近，無論是以什么目的朕都不感興趣。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這是你爭取最大利益的唯一途徑。”
他口中吐出冷冰冰的話。這樣就是默認了，他一開始便是知道的，“乖乖聽話，或許，朕還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考慮？“西朔皇帝昏庸，近年國力雖有所下降，可據(jù)我所知，西朔太子并不是一個簡單角色。彧帝這般盤算是否為時尚早了些？”
祁婳雖受制于人，但嘴皮子功夫也不落下風，“百越素善研習毒蠱，幾百年來不爭于世。彧帝若要強征，恐怕也占不了什么好處?！?p> “西朔，朕會把它踏踏實實踩在腳下?！饼R聿微微側(cè)身目光深遠地看向西方的天邊若有所思，又道：“至于百越，朕這不是有你么？”他回頭對祁婳笑笑。
這一笑讓祁婳撐著傘的手緊了緊，他的眼睛別有意味看著自己，他似乎總是喜歡這樣看她。要么就像這冰一樣，距離感。
古史說回眸一笑百媚生，他這生的卻不是百媚，是千惑。至少對她來說，答案是肯定的。祁婳不敢再看，目光閃躲低下眸來。
有這樣以為帝君，彧國后宮里穿金戴銀的宮妃過得必定很是凄凄慘慘，戚戚。祁婳心里落下一片薄薄悲傷。
“若不是你還有點用，你以為現(xiàn)在你還能站在朕的面前說這些？”聽到這話，方才多思的祁婳握緊了傘柄，指骨泛白，目光直指齊聿，”百越奉之為神一樣的白祁護族，在朕這里也只不過是一個有點能耐的族氏罷了?！?p> 齊聿淡淡地對婳說出這一番話，看他看來也許就真的只是不足一提么？
“彧帝可忘了先年彧國，北冀，西朔，百越四帝的密盟？”
二十多年前，地分四國，四帝親使集于彧西邊界羌山達成密盟。史稱“羌山會盟”。但世人皆只知“羌山會盟”而不知會何盟。
“北冀已亡，”齊聿倒是無甚神情的起伏，“你覺得，朕會在意這些？”齊聿丟下兩句話未等祁婳發(fā)聲便直直往她身后走去。不知是他當真有把握，還是過于自負。
祁婳愕然，等她轉(zhuǎn)身回去看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先前候在湖畔的幕提一行人早已站在她面前。
祁婳心里暗想，不僅幕提，彧帝的儀駕隊看來個個也是武功高強深不可測。這么多人何時到湖中心她竟一丁點也不知，竟一點動靜都沒有讓她發(fā)覺。
“皇上，披風積雪了當心受寒，奴婢給您換下?！蹦惶嶙呱锨皝砩焓志瓦f給齊聿一個南天黃色蘇秀的手爐，又一為齊聿解下披風遞給旁邊的侍女，然后熟練地接過一件為他披上。
“誒喲，皇上可得仔細龍體。每年蓮湖結(jié)冰您都到這處來，還不許咱家跟著。奴才可急死了?！苯路┑糜纺[，彎腰周旋殷勤地為齊聿抖去雪花。
待幕提系好，齊聿就直直往前方走，“回去。”
那…幕提回頭看了看站在飄雪中的祁婳，她一襲舞衣?lián)沃鴤懔⒃谀抢铩Ｄ羌嗊€在飄，這般該是極冷的，可皇帝熟視無睹她也不敢多話。
想罷她快步跟了上去，又聽聞他的發(fā)話，“送這位姑娘至朱軒殿。”他頭也不回。
可是她記得，平時對于女子，他一向是溫柔的，當然這種溫柔帶著明顯的距離感?？山裢硭黠@帶有一絲刻意。
“是?！?p> 幕提轉(zhuǎn)身時，手中捧著一個手爐，她看著祁婳暴露在外面的手，心想，她對于他該是有些不一樣的吧。她覺得有些愉悅。她笑笑，這天還是涼些的。
“白姑娘，我來吧。”她直接接過祁婳手中的傘，祁婳剛想謝絕卻已經(jīng)被她接過。
“這是手爐，拿著暖些?！蹦惶嵘焓职咽譅t遞給她。祁婳看了看這手爐，明黃色的，刺繡精致絕倫。該是他的吧。
見她遲遲不接，幕提又說道：“這是皇上讓給你的?！币粋€“讓”，她刻意說重了些。撮合別人，心酸自己。
他讓的，就應該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地捧接么？他以為自己是誰？“不用，多謝?！逼顙O只瞧了一眼，“帶我去朱軒殿?！?p> 不接受？幕提倒是有些驚了，望了望已經(jīng)走遠的儀架，又瞧了她，眼睛中竟然帶著一絲…不屑？
雪還在下著，似乎越來越大，祁婳伸手出去接。
“雪，總會停的?！蹦惶峥粗h處，淡淡地說。